揽镜集

　　葬礼，相干不相干的人都绷着脸，气氛总不会好的。
　　葬礼结束后，律师宣读祖父的遗嘱。在他众多的藏画中，留了一幅给我。
　　我不语。会是什么画呢？特地留给我？
　　回家，我拆开包着的画框，露出一幅很有些印象派大师莫奈的风格的油画。但就我所知，莫奈没有这样一幅画。不过，这幅名为“雾”的印象派油画，真是十分漂亮。
　　浓浓淡淡深深浅浅的紫色雾霭，象是有生命一般在纸上飘动着，有种随时随地会自画布上弥漫开来的感觉。
　　我将它挂在客厅里，衬着暖色调的灯光，画面更显得柔和。
　　晚上朋友小雷来吃饭。看到画，指着我骇笑，“小凯，你的品位怎么变得这么Classical？”
　　我耸耸肩。不知道为什么，这幅画给我一种奇异的感觉。
　　吃完饭，小雷和我在客厅听音乐看报纸。突然，不大的客厅里充满了森冷的寒意。
　　“小凯，”小雷放下报纸看向我。“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是，我点头。我和小雷四处查看。最后，我们的视线齐齐落在了那幅画上。是的！当我们看上他的一瞬间，一种无由的被注视的感觉异常清晰了起来。
　　“这幅画——在盯着咱们看！”小雷紧紧抓住我的手。
　　我也不清楚。只觉得雾一下子变浓了。但，重重雾霭之中，似乎有人在注视着。
　　我猛然记起祖父还有一封信给我，忙去找出来。
　　“凯，你小时侯说，浓雾后面一定有什么东西。现在，我将雾后的中真相留给你去探索。”
　　我和小雷面面相觑。一时间室内一片死寂。然，那望穿浓雾的眼神却渐渐退去。
　　次日，我和小雷带了画去找一个相识的鉴识专家。
　　数日后，我们被请了去。
　　“经过碳14检测，它的历史只有12年。光谱分析，这幅画的后面还有一幅画，喏，这是通过电脑重建的效果图。”
　　浓雾后，是一个垂死的女人。伸出的一只手上戴着红色的宝石，睁着一双哀伤痛苦怨毒不甘充血的眼。画家捕捉了这稍纵即逝的瞬间。令人震撼不已。
　　“技巧很好。比雾更有价值。可画家为什么会用雾来遮盖她？”这是在场每个人的疑问。
　　“直接去问他好了。”鉴识专家说。“这上面有他的签名。他住在本市。”他递过一个地址。
　　我们立即带着画动身前去。
　　见着了画家本人。是个斯文淡定的中年人，很谦和，左手的尾指戴着那枚红宝石。
　　我们开门见山，将画给他看。
　　“是的，我对它印象深刻。我生平卖出的第一幅画。”
　　“那，您对她呢？”小雷递给他电脑效果图。
　　“这是谁画的？”他惨白着一张脸问。“你们知道什么？”
　　“您——不知道？”小雷和我交换个眼色。“真的没印象？”
　　真蹊跷，明明是他自己的画，本人却不知道。
　　“看来——”我们起身，“这个问题，要交由警方解决了。”
　　他不语。颓然地捂住脸。红宝石似一滴血般闪烁。

　　事后我们知道，他在12年前杀了比他更有绘画天赋的女友。然而，他并不记得画过她垂死的情形。也不知道为什么浓雾后会是他所看到的她临死的场面。只是，雾后的眼，正是她弥留之际留在人世的最后一眼。
　　“是他下意识之中画下了深刻在记忆里凶杀的场面，然后用迷雾掩盖？或是死去的女友不散的冤魂籍由他的手要为自己鸣冤？还是——冥冥之中上帝对他的惩罚？”
　　我和小雷不知道。
　　也许，只有上帝才知道。心灵的迷雾之中，是真实的眼吧？
　　《圣经》.出埃及记.第二十章.十六：不可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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