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大人的小娇夫

　　幽无很清楚，他嘴笨，拒绝不了凌熙的好意。
　　所以，在凌熙三言两语的劝说之下，他就屈服了。

　　于是，第二日的黄泉路边就出现了这么一副场景。
　　面目狰狞的群鬼浩浩荡荡往烟桥走去，他们有的低吟，有的高骂，场面好不压抑。
　　而在黄泉路边，一大高个正按着此间大佬的肩膀让他坐在圆凳上。大高个脸上有说有笑，那大佬虽有些不适，但也没表露抗拒，场面别是一番养眼。

　　在凌熙的怂恿下，幽无换下了他那身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袍子，而穿上的是却是凌熙从某不幸标本上扒下来的清朝官服。
　　幽无换好衣服后，幽无觉得还不够，愣是要给他编辫子，整个一套的装扮才算满意。

　　幽无借口要上班了，从阑珊处逃到黄泉路边，不想凌熙居然搬着凳子追到了黄泉路。
　　幽无再没了拒绝的理由，只能乖乖坐下，把头交给他。

　　那些鬼在念叨些什么幽无都能听到，从前，他经常会受那些话的影响，所以学了些粗话。但是今天，他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竟也没觉得有什么。
　　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凌熙的手上。

　　凌熙手上拿着木梳，从上到下，动作极是轻柔地给幽无梳头发，就好像他手上的那些柔丝是什么无价之宝。
　　手里捧着幽无的银白色长发，凌熙是又喜欢又惋惜。
　　喜欢的是幽无的头发质感真的太好了，虽然没做过护理，但根根顺滑白亮。
　　而惋惜的当然也是这头发太过白亮了。这人看着也没多大啊，即便活了那么多年，可模样没变嘛，这么一头白发，看着真的叫人心疼。

　　凌熙一边梳着，思绪慢慢飘远，他在想一头黑发的幽无会是什么模样。
　　啧，肯定超可爱。
　　凌熙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你的头发不能变黑吗？”凌熙好奇地问，他很想看看幽无黑发的样子。
　　“可以。”幽无回。
　　“那你能变给我看看么？”凌熙侧过身子，把脸凑到幽无面前等着他回答。

　　“不行。”幽无果断拒绝。
　　头可断，血可流，发色不能变，这是幽无的底线，好不容易熬成的白头，为什么要再变回去？

　　“为什么？我觉得黑发的你肯定一样好看。”
　　“都一样好看了，那为什么还要变？”

　　“造型需要嘛，僵尸都是黑头发，你就变一下试试？”凌熙有点摸清了幽无的性子，他相信，只要自己多说几句，幽无就会被他说服。
　　“不行。”幽无的拒绝坚决又果断。

　　凌熙见他脸上少有地露出了不快，见好就收，没有再说，闭了嘴去编辫子。
　　然而，他的嘴刚安静了一会儿，随后不安分地张开了:“你有巴啦啦能量？”
　　这个问题埋藏在他心里许久。

　　“没有。”

　　“那你们是什么能量？可以七十二变吗？”
　　“不可以。”看在他手上温度的份上，幽无对他问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我只负责站着，其他的事都有专门的人管。”

　　“我看你手一挥，这儿也为你点亮，那儿也为你亮灯的，肯定得有点魔法什么的吧。”
　　“一点点。”幽无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什么概念，想跟凌熙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就稍稍谦虚地应了一声。

　　“我看不止一点点……”凌熙说着，声音弱下来，“帮人还魂托梦什么的肯定不在话下。”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幽无听得见，他只是装作没听到，故意不答。

　　“好啦！”凌熙绑好辫子，从上到下摸了一把，又把帽子给他戴上，“站起来我看看。”
　　就像是被人揪住了头发，幽无僵硬地站起身，他从没有绑过辫子，头一回改造型，他从内到外都是拒绝的。
　　整套造型弄好之后，他生了悔意，背对着凌熙不想给他看。

　　凌熙双手握住他的肩头，强行让他面对着自己，看到幽无的脸的瞬间，凌熙的表情登地一下亮了，“好看啊！”

　　幽无的脸本来就精致得像个混了点血的瓷娃娃，之前两边脸被头发遮住，反而有点掩盖了他的光芒。
　　如今把头发都给绑起来，整张脸都暴露无遗，简直就是美颜暴击。
　　当然，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幽无始终闭着眼睛。

　　凌熙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杰作，越看越喜欢，这大脑一时冲动，手啊就本能地听从了使唤，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幽无的鼻子。
　　突然的温暖降落到自己的鼻尖，幽无颤了下眼睫，近千年没红过的老脸就像是被那点温度给融化了一样，泛起了薄薄的一层红晕。

　　凌熙走了神，一时没注意到幽无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幽无感觉到他在发呆，问道。
　　“我就是觉得有些可惜，如果我身上带着手机就好了，咱们可以合个影。”凌熙笑道。

　　“为什么要合影？”幽无的确是千年的老古董，但现代新兴的科学技术他也是有所了解的，他知道现在的人可以通过手机拍照，但他不懂的是为什么要拍照，还要合影。
　　“留作纪念啊，想你了就可以拿出来看两眼。”凌熙调笑着随口一说，“这就像你们古代喜欢谁，相思谁就偷偷给他画幅像一样，有事没事都看两眼，聊解相思之苦。”

　　凌熙这么一解释幽无便明白了，只是凌熙又说相思什么的让他有点不明白，难道不是只有喜欢谁才会相思谁吗，他为什么要相思自己？

　　幽无还在纳闷，凌熙早把他说过什么抛到了脑后，他拍了一下幽无的肩膀，“你等着，我也换个装，过来陪你。”

　　“啊？”幽无才抬起脸，凌熙就已经跑得没了人影。

　　不过很快，凌熙又折了回来。
　　再回来，凌熙也换上了清朝的官服，而且他的服装跟幽无的还不一样。

　　幽无看不到凌熙的样子，但是能感觉到生命以外的东西，他认出了凌熙身上的那套衣服，几百年前，他经常看到这副打扮的人。
　　“你为什么要扮成太监？”幽无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真的只是好奇而已，因为但凡是个男的也不希望自己是个太监吧。
　　凌熙也不介意，甩了几下手，“没办法，清朝我能穿下的就这身。”

　　幽无“嗯”了一声，“你很高吗？”
　　凌熙露出得意的笑容，逼近幽无，融进幽无身上笼着的光里。

　　“你把头靠过来就知道我有多高了。”凌熙道。
　　幽无依言把头靠过去，下巴正好蹭到凌熙的肩膀上。
　　隔着衣服布料，幽无能感受到凌熙的肩膀很结实，下巴放在上面硌着有点不舒服，但是他肩膀上的温度居然比手上还要高。
　　幽无就像是个寒冬里的旅人手里突然得了个热水袋，舍不得松手。

　　“鬼使大人，让奴才来伺候您怎么样？”凌熙开玩笑道。
　　幽无猛地回过神，后退一步，脸上保持着镇定，“不用叫我鬼使大人，我有名字。”

　　要不是幽无自己说他有名字，凌熙还真没想过要问他叫什么，就像大家都知道有阎王爷，但谁也不会问阎王叫什么名字一样。

　　“我叫幽无，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幽无道。
　　“忧无……”凌熙像是张嘴咬着两个字，慢慢念着，“你的名字刚好跟我相反诶。”

　　幽无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零喜，你是忧无啊。”

　　“那我们是两个极端咯。”幽无觉得他的玩笑不好笑，正色回了一句。
　　“不对，我们应该多在一起，中和一下就好了。”凌熙看了幽无一眼，一只手悄悄揽过幽无肩头，他想看看幽无现在对他的态度。

　　幽无自然不会拒绝他的靠近，便没有做出什么不适的反应。

　　“我的‘幽’是‘幽灵’的‘幽’，不是‘忧愁’的‘忧’。”幽无纠正道。
　　“那更好！幽无……活着你就是地府的镇邪之宝啊！”凌熙跟他开玩笑，他没见幽无笑过，也想看一看。

　　幽无几百年没笑过，他连怎么笑都忘了，也不是说有人对着他笑，他就能学会的。
　　不过，凌熙这么说，他心里还是觉得挺有趣的，只是脸上笑不出来。

　　“鬼……不是，幽……幽无大人……”凌熙还是不敢直呼其名，毕竟地府也不止他们两人，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一嫉妒自己，那他这半条魂不也没了。
　　“我那个事真的没得商量？”凌熙怕多耽误一刻，上面的霍怀玉就多一分危险。

　　幽无还是那个态度，“没得商量。”
　　“好吧。”凌熙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但他也不会就此放弃。

　　＊

　　自从凌熙来过为伊亭之后，他真心觉得为伊亭如幽无和莫貂所言，是个好地方。

　　那里除了有生命的东西，什么都能找到。
　　幽无给了凌熙特权，让他可以自动驱散黑暗。所以凌熙一有空就可以一个人往那跑，他跟逛百货商场似的，在那挑选着他需要的东西。
　　而且，他完全可以白嫖，一分钱都不用花就可以淘到几百年的古董。

　　让幽无试过僵尸装之后，凌熙琢磨着下一次给幽无试试另一套符合他身份的装扮。

　　正在挑拣服装的时候，一黑影在他不防间落下。
　　凌熙武力值不低，反应也极快，在还没看到面前是个什么玩意儿动之前就已经迅速后退了好几步。

　　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是哪个标本动了，心里顿时起毛成了板栗球。
　　定下睛一看，才认出来人正是判官莫貂。
　　虽说不是标本，但看到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凌熙照样不能放松警惕。

　　“你很厉害嘛，小子。”莫貂的腋下还是夹着卫生纸似的夹着生死簿，一身打扮落魄得可与街头乞丐有得一拼，只是这人神态自若，颇有种世外高人之风。
　　“干什么？”凌熙摆开架势准备接招。

　　“别那么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莫貂笑着，唇上的枯草似的胡子跟着抖动。
　　凌熙还是不敢放松，“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只是好奇，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大人对你另眼相待。”
　　“无他，人格魅力。”

　　莫貂不但不反驳，反倒表示赞同地连点了几个头，“看到了。”

　　“放心，大人留下来的人我不可能违背他的命令强行送走，我来，其实是想帮你。”莫貂道。

　　“你会帮我？”
　　“没错，听说你想复活？”

　　复活？
　　这是凌熙想都不敢想的，他现在就想回去托个梦给霍怀玉，有机会跟他好好道个别。

　　“我觉得你只要坚持下去，我们大人会为你破这个例的。”莫貂在凌熙惊疑的注视下继续道。

　　不用莫貂说，凌熙也是这么觉得的，要不然他就不会一直缠着幽无，他坚信，只要功夫深幽无这根铁木头也会被他磨成针！
　　只不过，从前是自己一厢情愿地这么认为，现在听莫貂也这么说，凌熙更有了信心。

　　“大人曾经破过一次例，我想，他再破一次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莫貂道。
　　凌熙愕然问道:“他复活过谁？”

　　“不，他没有复活过谁，只是破例促成了一段姻缘而已。”
　　“他还兼职做月老？”凌熙心里忽强烈地有一种他还有一段姻缘未了的感觉。

　　难道说，只要自己复活了，他和霍怀玉就能成了？

　　在凌熙期待的目光下，莫貂摘下腰间挂着的葫芦，仰头灌了一口，不紧不慢地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只要你能让我们大人对你有感情，他就完全有可能帮你实现愿望。”

　　“让他对我有感情？这个恐怕不容易吧，感情不都得慢慢培养，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到时候感情培养好了，霍怀玉死了怎么办？”凌熙一连串的问题连珠带炮似的往外冒。

　　莫貂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如没有感情的NPC退场，后退着没入黑暗。

　　“要不您把生死簿给我瞅一眼也行……”凌熙抬头，发现人已经没了影。
　　他看着莫貂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让我看看他是不是长命百岁，这样我也就不用费尽心思想着再见他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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