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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
许成君的身影慢慢消失,忘川恢复成为镜面,倒映出了七月的影子。
七月的影子出现不过一瞬,最后又突然化作一片血色,隐隐约约似有恶鬼自血色中挣扎,想要突破忘川。
距离忘川河面最近的恶鬼生了一张巨大的嘴巴,嘴角是血淋淋的裂口,他绿油油的眸子死死盯住七月咆哮:“——你当入无间!”
七月见怪不怪,后退两步,将自己的影子在忘川上移开,血色地狱顿时消失不见,而下一瞬,后背却抵上了一个结实平坦的胸膛。
这自然不可能是平安的胸膛,七月回转身,就看到一脸不耐的男人皱着眉看着她。
“我刚刚闻到了酒香。”
潜台词就是还不快把好酒呈上来。
七月皱了皱自己的鼻子,叹了一口气:“我刚刚才酿好的……”
男人生得极为俊美,五官无一处不是绝妙,更有一双仿佛能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即便是见惯了绝色的七月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的长相绝对是她见过最能打的。
此时这男人见到七月的模样,皱了皱眉,理直气壮道:“我付了船钱的,我要吃酒。”
七月看着在船头的长福,见到他手里捏着一把金叶子正虎头虎脑往船尾瞧着,又看了一眼把自己龟缩起来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平安,叹了一口气,还是把人领进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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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是三百年前突然出现在忘川河上的,当时七月前脚送走一位威震一方的国君,后脚就看到这个绝世美男一身玄色长袍立在忘川上,死死盯着七月手里的酒坛子。
七月虽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依着幽冥的常识,能在忘川上立足的都不是什么小角色,是以不敢轻视,只抱着酒坛子问道:“你……”
男子抢在她之前开口:“我要吃酒。”
说着,便大跨步迈过来。
摆渡船轻轻一荡,那人非但没能登上摆渡船,反而距离摆渡船更远了几分。
他皱着眉头,似乎对这件事不太理解,于是又迈出一步,果不其然,他还是没有登上来。
七月觉得这人奇怪,又见他打算再来一次,急忙止住了他徒劳的动作:“这位公子,摆渡船有摆渡船的规矩,若要登船,须得付我船钱才行。”
男人这才停下动作,视线从酒坛上移到七月身上,七月只觉得那人的眼神犹如火烧,心头一跳,不由得有些忐忑。
——这人难道真是幽冥哪处的大佬?摆渡船这么做算不算得罪了他?
七月只觉得那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了很久,久到七月觉得自己可能是跟他结下了深仇大恨才听到那人开口:“船钱是什么?”
七月心头一突,不免有些生疑,摆渡船在忘川上荡了数万年,凡是在忘川活动的鬼差应当都清楚摆渡船的规矩,这人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但她还是规规矩矩道:“船钱不贵,一枚沾了罪业的金币即可。”
这东西说稀奇也不稀奇,说难得也确实难得。
不稀奇是因为大多数亡魂都会带着价值一个金币的黄金作为陪葬品,这些陪葬物在生者的诵念之下会带有亡者一生的功德与恶业。
而难得也是因为亡者的功德与恶业难以凝聚,能留在金币上的东西都很稀少,在走过诸如奈何桥,孟婆,孽镜台之类的流程之后,能进入鬼城的还沾有功德或者恶业的金币已经少之又少。
更别说摆渡船需要的是比恶业更严重的罪业。
也幸亏摆渡船一直在忘川河上,游离于地府的规则之外,可以从亡者身上直接获得金子,不需要经过地府流程的层层剥削。
虽然能满足登船条件的人也不多就是了。
大佬听到七月的话,顿了一会儿,又深深地看了七月一眼,旋即转身离开了。
七月愣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怎么感觉他刚刚那一眼有些幽怨?”
第二次见到这家伙是在三天后,他踏着雾气落在船前,将一枚金叶子塞到七月手里,语气有些哀怨:“给你。”
七月莫名觉得这家伙像一只气鼓鼓的仓鼠。
金叶子瞧着轻飘飘,却也足够这家伙上船了。
七月难得在忘川上见到新人,也大方地把用那国君身上的罪业酿的酒拿出来分享,谁知这一下竟然教这男人上了瘾,之后每次酿了好酒,都能看到这男人循着味来用一两片金叶子换一次吃酒的机会。
次数多了,七月也发现这人根本不是什么阴晴不定的大佬,分明只是一个贪杯的憨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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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这次,不过一杯新酒下肚,这家伙的眼神就突然深邃起来,他绷着一张脸,好像在面对着事关六界和平的重大难题,而七月见怪不怪地给自己满上一杯,小口抿着,果然那家伙思索结束,认真严肃道:“这酒有点苦了。”
七月其实并品不出什么区别,她不识酒味,会酿酒也不过是按照摆渡船的流程来的,听到男人的话也只挑了挑眉:“是么?”
男人又抿了一口,然后皱着眉头评价:“苦且凉,像是在女儿红里沉了一块秤砣,一股子陈年老锈味。”然后他又看着七月,郑重劝说道:“你不要喝这酒。”
他给出的原因很严谨:“这酒喝多了会变丑。”
七月这尝不出味道的家伙听了这描述也觉得自己刚刚抿下的酒变成了铁锈,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她把酒杯放在一边,看着男人一杯接一杯喝,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中了这憨憨的计。
“你不是骗我的吧?”七月疑惑。
男人停了下来,认真看着她:“我喝不是因为它好喝,只是因为它是你酿的酒。”
七月觉得这男人贪杯也是贪出境界了,这是来者不拒啊。
男人很快把一坛酒喝的见了底,他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眼睛微微眯着,眉头微蹙,瞧上去再正常不过,而熟知他酒品的七月却十分清楚,这家伙表情越是严肃,越是说明他醉的厉害。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开始口出狂言:“这忘川上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七月嗤笑一声,男人果然很不开心,他皱起眉头,显出几分怒气:“我知道今天有三百六十七个亡魂落了忘川,除了你这里的许成君,还有孽镜台上的二百八十一个,有人在往生馆里撒泼,也被罚去了火山狱,总共……”
他顿了顿:“三百六十九个。”
七月笑他:“你方才还说是三百六十七个。”
他认真纠正,伸出指头比划:“就刚刚,奈何桥上又掉下去俩。”
七月无从考证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能当是真的听。
她耸了耸肩:“你既然说忘川上的事情什么都知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顿了一下,他认真地看着七月,七月也托着腮笑吟吟地看着他,不知怎的,他看着看着,脸却慢慢红了。
七月不识酒味,喝的也不多,不确定他脸红是因为什么,正有些好奇,就听到他老老实实开口:“你是个女的……”
七月点头。
“你在忘川河上酿酒。”
七月接着点头。
“你生得好看。”
七月眉眼弯弯。
男人最后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你是孟婆!”
七月笑得浑身发抖,她道:“你上次还说我是无间地狱的掌刑司呢。”
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然后又慢条斯理地喝下一口酒,面不红气不喘,条理清晰,“那是我上次看错了,掌刑司都是冤死鬼,不会生得你这般好看,你就是孟婆,不会错的。”
七月:“你上上次说我是的无常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男人义正言辞道:“你就是孟婆!!”他又强调一遍,“忘川上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那您知道孟婆姑娘刚刚还在忘川河边取水熬汤吗?
七月无奈笑了下,纠正他,“这是忘川上的摆渡船,我是摆渡人七月呀。”
男人眯着眼睛,重复了最后几个字道:“摆渡人,七月。”旋即,他又摇了摇头,“我在忘川上,从没听说过摆渡人。”
七月垂下眸子,这也是事实,这个男人对忘川上的大小事都了如指掌,却偏偏对摆渡船的事情一点也不清楚。
若不是循着酒香,他甚至根本就找不到摆渡船的位置。
这让七月对这个男人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她想了想,趁这个家伙醉的彻底,小心翼翼问道:“那你又是谁啊?”
男人正巧把最后一点酒从酒坛里倒出来,听到这句问话顿了顿,“我是……”
七月竖起耳朵听,男人却说不出话了,他又摆出一幅思考宇宙大事的表情,一手托着酒坛,一手挠着自己的下巴。
七月等了一会儿,看着他思考完毕,把酒坛放下,然后一脸的大义凛然,“实不相瞒,我不知道我是谁了。”
七月又忍不住笑了,男人看着她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他这一笑起来,还带着酒色的余韵,红艳艳的唇趁着白里透红的肌肤,好似在船舱里开出了一树桃花。
七月想了想,有心要逗他:“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男人收起了笑容,摆了一个思考的姿态后,表情严肃庄重的点头:“准了。”
七月被他逗得又想笑,她想了想道:“就叫你敢心怎么样?”
男人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敢心?”
七月点头,一本正经地胡扯,“敢代表着你勇敢无畏,心则是让你不忘初心,是不是很有意思?”
男人似乎有些纠结,他本能的觉得这个名字有哪里不对劲,而七月已经决定釜底抽薪,她认真道:“而且你看,敢心二字写在一起便是一个憨字,也算是同时为你取了一个字,日后便可喊你憨憨,是不是妙极?”
男人听闻果然大喜:“兄台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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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憨日记 :
今日喝了她酿的酒,开心。
今日她给我起了名字,我很喜欢,加倍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