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只是不想被拯救

　　钉崎野蔷薇垂着眸看他，明明从位置上来说是自己站在高处，但因为位于低位需要抬起头来看着她的少年却显得更加从容，他的眉宇间始终带着那一股完全把自己和在场的四人组完全分割开来的冷淡，那是太过冰冷的独属于俯瞰的神性，他在用那种态度悄无声息却坚定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与这里的格格不入，当然，他也完全不打算融入。

　　这是一种过于糟糕和消极的态度，甚至于这种情绪出现在在场的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可以称之为合理，唯独出现在任何一个名为虎杖悠仁的个体身上时却完全不合理。因为他是小太阳啊，一个在最后的亲人死去的当晚就背负上如此沉重的死缓诅咒还能积极生活的男孩，面对着如此糟糕至极的命运都可以始终保持着微笑的男孩，怎么会露出那种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冷淡神情呢？

　　在冷淡的反驳了钉崎之后，少年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他若有所思的观察着钉崎的神情，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他只是迟疑了一下就开口打断道：“钉崎，你在想些什么啊，不要露出精心养育的向日葵突然想不开要跑去自我了结的奇怪表情啊。”

　　同样从钉崎的表情之中解读出了类似想法的虎杖悠仁刷的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伏黑惠，他有些不敢置信的伸手指了一下少年，再伸手指向自己：“喂喂，伏黑，你的想法不会和钉崎的同步了吧，不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啊，我好歹也是会有负面情绪的正常人欸，你是一直当我是什么被当做向日葵培养的特殊生物么？”

　　伏黑和钉崎的表情不约而同的一顿，居然就这样陷入了可疑的沉默，但伏黑惠的反应速度显然要比钉崎更快一步，他很快就毫不迟疑理直气壮地反驳了：“开什么玩笑啊，我才不会觉得你是什么沐浴着爱与阳光长大的需要特定保护的生物！”

　　两个从一开始就没怎么互相交流过的虎杖悠仁默默对视了一眼，突然就觉得有些无言以对，这个反驳不是完全暴露了隐藏在内心里的奇怪想法么…同级眼里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

　　钉崎也慢半拍反应过来了，把黑发同级完全可以算作是口不择言的反驳听进了耳朵里的她抬手捂住了脸，不愿直视这惨烈的一幕，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重点不在于这里，而在于少年又一次选择否定了眼前所有人的真实性，还很熟练的用开启下一个话题的方式扯开了他不是很想继续回答的话题。

　　她垂下眸思索了一会儿，复盘了一遍少年的说法之后就察觉到了自己在这之前似乎忽略掉了的微妙盲点：“喂，虎杖，为什么你一直坚持认为这是幻梦而不是你真的成功回到了过去？”

　　少年语气平静的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一样：“很简单，因为在这之前，每一次试图回到曾经的尝试都失败了。”

　　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傻话的伏黑垮着一张池面黑脸，从这段话之中捕捉到了奇怪的词汇：“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尝试了很多次类似的时空穿越？”

　　少年的声音很轻柔，语气更是完全不把那些失败放在心上的漫不经心：“失败次数有点多，具体字数我记不清了。”

　　虎杖悠仁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他其实并不认为自己会忘记具体的数字，不过另外一个自己显然不想提及，他当然也并不会去提问：“尝试了那么多次，居然没有一次成功过么？”

　　少年缓慢的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颤抖：“我不知道…谁知道呢…可能有？但我从来不记得回去之后发生过什么，从来没有一次记得过…”

　　伏黑惠就着手头上的所有线索陷入了沉吟，也就是说，虎杖每一次成功回到过去都会在因为一些原因回到未来并且还会失去这一段时间里的记忆，所以他坚定的认为只要是自己会记住的就只会是虚假的幻梦，自然而然就认为自己这次的成功也是虚假的，但幻梦既然不是真实而是幻梦，而且他每一次都能成功意识到自己进入了幻梦并且破局，就代表了肯定会有什么东西是幻梦绝对不可能模仿成功的，那会是什么呢？

　　钉崎思考了一会儿，询问道：“你之前每一次的虚假幻梦里，都会有一个你自己在你身边么？”

　　少年眯了一下眼睛，回忆着有些不确定的说：“这在之前的幻梦里并不会，不过现在就连疤痕和痛觉都可以模拟出来了，可以模拟出另外一个我自己也有可能。”

　　虎杖悠仁好奇地注视着面前稚嫩眉眼间难掩历尽岁月风霜感觉的少年，他难以抑制自己的好奇，直白的询问道：“那在你的世界线里，宿傩死了么？还是说，你已经完全压制住了宿傩他再也出不来了？”

　　“宿傩？”少年浑身一颤，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闭上了眼，良久，他睁开了眼睛，低下头抬起手按在嘴角的疤痕之上，神经质的一遍遍重复摩挲勾勒疤痕轮廓的动作，像是可以借此平复心情一样。少年的手在细微的颤抖，摩挲了半晌才抬起头，表情似喜似悲，他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声音抖的更加厉害了，“这怎么可能…宿傩为什么也过来了？”

　　“所以，虎杖，你现在可以确定这里是真实的世界而不是什么幻境了么？”伏黑半蹲下来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语气依旧是十足十的冷静。

　　但冷静恰好就是少年此时最需要的东西，少年从伏黑身上汲取到了一丝安抚的意味，呼吸缓缓平复了下来。

　　“可以啊虎杖，你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一点红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她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虎杖悠仁也完全没想到自己一个问题能误打误撞说服少年，他习惯性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毕竟宿傩那家伙总在我脑袋里吵个不停嘛，而且宿傩别的不说咒力上还是挺难模拟的吧，如果幻梦每次都可以模拟出宿傩的咒力却模拟不出身上的疤痕这不是很不合理么？所以我猜他身上的宿傩要么被完全镇压了或者已经被祓除了，他那么吵我自认为我是绝对不会习惯这件事的！”

　　“你这家伙，还真是实打实的误打误撞啊。”钉崎没忍住笑了一下，她看向了已经平复了些许情绪的少年，开门见山的说道，“那么，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你呢，另一个虎杖？”

　　少年微垂了一下眼眸，收拾好情绪的他已经冷静了下来，但他显然还是没有把自己视作一年级的一员，只是毫不在意的回答道：“如果不介意的话，虎杖悠，喊悠就可以，喊虎杖很影响分辨。”

　　几人毫无异议的赞同了他的建议，但接下来该从何说起是个大问题，不管是彼此相处时间还不长的一年级三人，还是显然隐藏有很多秘密对这个世界尚且毫无归属感的虎杖悠，都并不太适合来主导这一次的对话。

　　钉崎在此时总算想起了已经因为受到合拍学生冷淡态度暴击而掉线了有一阵子的五条悟，一点红心里当然有着自己的考量，自己与虎杖的相处时间还不过一周多，伏黑又是个话少的，虎杖自己问自己又很容易被岔开话题，如果让显然已经不再好糊弄的悠把握住了谈话的节奏，那他们可就陷入不利的被动局面了。于是她毫不迟疑的给了保持了半天微妙沉默的五条悟一肘子，有些时候还是可以信任一下这个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电波教师的。

　　五条悟回过神来，他的表情还不是很好看，但他显然也并没有遗漏掉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六眼散漫的拍了拍手，把一年级生和悠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随即他清了清嗓子：“那么，突然出现的悠同学，比起其他虽然我也很好奇的问题，当务之急请回答——你身上那些还在流血的伤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悠闻言整个人一僵，他微微皱起眉，揪紧了心口处的和服：“该说不愧是老师么…”

　　“虎杖，你受伤了？”伏黑不赞同的皱起眉，他伸出手试图抓住悠的手臂，却被悠动作灵巧地避开了。悠的体术要比虎杖的好太多了，如果动真格的大概是自己认识的人里只有五条老师可以和他一较高下的程度，伏黑在心里飞快地下了个判定。

　　只是成功避开伏黑惠之后并不是终结，还有钉崎和跃跃欲试的另外一个自己在摩拳擦掌试图靠近，五条老师虽然看似并没有打算再更加靠近一步的意思但却不着痕迹的堵死了自己可以逃离的路线，对同伴不能下重手的情况下完全没有办法了啊。悠判断了一下局势，随即面无表情地深吸了一口气：“别过来…你们好奇的所有问题我都会回答的。”

　　悠伸出手缓缓抬起，伴随着他的动作，白色的宽大和服袖子随之滑下，露出了小臂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很奇怪的是，那些伤口就算是悠出现在虎杖悠仁床上之前割开的，按理说也过了有一段时间，如此细密的伤口肯定应该有一点愈合的迹象了，但那些伤口依旧很鲜活，甚至于血丝正在一点点顺着白皙的不正常的手腕缓缓流下，滴落在宽大和服袖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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