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艺术大师

　　今天新生报道，陈琛臭着脸站在烈日下接人。
　　沈渊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哎呀，这种乐于助人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们陈学霸呢，就凭这张脸，不比招生办好用？”
　　陈琛淡定把他撕开，冷声道：“有病赶紧去治。”
　　“那就帮帮忙嘛，积善成德。”
　　“我看你就是想来找钟茗，顺便拉我做掩护。”
　　“不愧是你，真懂兄弟。”沈渊高兴地抛了个媚眼。
　　陈琛：“……”
　　反胃只在一瞬间。

　　楚鹤凌是被一个学长带进来的，聊了两句又换了个学姐带他，然后半路又换另一个学长带他。

　　太阳太大，热的他身心疲惫。

　　“我说学长，你们这么雨露均沾带人不会被打吗？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走！”楚鹤凌控诉道。
　　学长也是个嘴贫的：“哎呀新同学，这些小细节就不要在意了啦。”
　　“新同学，你音乐系的吧，艺考考多少啊？”
　　楚鹤凌报了一个数，学长听了差点平地摔，随后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他推了推眼镜，手往前一指：“你看前面那块小树林，穿过去，然后再右拐，再左拐，再右拐然后直走，那个特别艺术的宿舍楼就是你们系的。”
　　“为什么是特别艺术？”
　　“因为音乐系和美术系曾经有过一段恩怨。”学长眨眨眼睛：“你想听吗？”
　　楚鹤凌是想的，但是他现在好热好热，一点都不想在外面呆了。
　　他摇摇头：“能不能先带我过去。”
　　学长一愣：“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按我说的走就行了，很近的，我去带其它人了！”
　　说完就跑了。

　　楚鹤凌：“……”
　　他刚刚说什么了？

　　可是人已经不见了，没办法只能靠自己，让他想想，穿过小树林，然后……左拐！

　　陈琛又送走了一个学妹，站在树荫下乘凉。

　　过了一个月时间他气色好了很多，起码发型正常了，长了点肉。只是站在斑驳的树荫下，就自成一道风景线。
　　路过的学妹举着手机，往小姐妹身上靠，脸红扑扑的嘴角快咧到天上去了，陈琛换了个方向背对她。
　　帽子被他拿在手上扇风，碎发飘动，汗水顺着喉结流下，没入衣领。

　　突然衣角被很轻地拉了一下，陈琛低头。白皙细长的手指在黑色布料下格外惹眼，顺着手指往上看……

　　陈琛选择暂时失去视觉。

　　楚鹤凌也没想到路边随便抓个人都能这么巧，他讪讪收回手，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眼睛悄悄往上瞟打量了一下陈琛的发型，标准帅哥发型，很帅。

　　他干咳一声：“那个帅哥，你不会还在记仇吧……”

　　陈琛偏头不想理他。

　　九月的阳光很盛，就那么往下一照，整个世界都像在发光，方圆百里都是空地，唯有这一隅树荫纳下一方阴凉。

　　作为一个社恐（社交恐怖症）楚鹤凌绕到陈琛面前，抬头看他：“学长，你知道音乐系宿舍在哪吗？”

　　陈琛看着那双眼睛――和初见那次一样还是很亮，他认真道：“不想带你。”

　　楚鹤凌听笑了，他笑得时候眼睛弯弯的，陈琛似乎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无奈？

　　楚鹤凌后退一步，才使脖颈没那么酸，抬手指向陈琛肩上的红圈，意有所指。
　　“那可不行哦，你被我逮到了，工作摸鱼可不好，还有很多路痴嗷嗷待哺等你拯救呢！”

　　陈琛看着肩上“志愿者”三个黄色大字，默默叹了口气。

　　往日垃圾理发师变身今日迷路学弟（还是话唠版），陈琛听着身边叨叨叨的某人，头痛。

　　“哎，你不要不说话嘛。”楚鹤凌跳到陈琛面前，倒着走。
　　“你安静点。”陈琛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把他往旁边拉了一点。

　　过了几秒，身边一点声音都没有，陈琛偏头，一个小卷毛低着头，呆毛耷拉下来，好像很不开心。

　　这就受打击了？

　　下一秒，小卷毛就抬起头，细长的手指摆出一个动作，烈日下影子格外清晰――是一只小鸟。
　　“啾啾~”两声清脆的鸟叫，从楚鹤凌嘴里发出。

　　两声逼真的鸣叫把树上鸟都骗过来，一只小鸟扑棱一下就飞到他肩上，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轻蹭着他的脸颊，又很快飞走。

　　陈琛愣了一下，很快回神。

　　“可爱吗？”
　　“啊？”
　　“不像吗？我看着这影子挺像的啊。”
　　楚鹤凌歪头，余光瞥见地上一只蹦哒的麻雀，拽着陈琛的手臂，小声道：“你看那边！”
　　小麻雀也不飞，站在阳光底下，两条小细腿蹦蹦跳跳，歪着小脑袋注视着这里。
　　“可爱吗？”
　　“嗯。”
　　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鹤凌不自禁摸摸耳朵，揉出一片粉红：“看来你的人性还没死绝。”
　　陈琛收回看鸟的视线，看向身边的人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
　　“你叹气干什么？”
　　“没有。”

　　楚鹤凌吸气又吐出：“这就是你的问题了，今天带我的学姐学长都很健谈，而且我们不算陌生人吧，”他掰着手指头算：“一二三，今天是第三回见面！”

　　陈琛心里默默纠正：是第四回。

　　“有什么不高兴就直说不要闷着，闷坏了怎么办！”他秀眉一皱：“快点，有什么怨气现在就撒出来，来骂我吧，报你那秃头之仇。”

　　陈琛本来有些动容，听到“秃头”俩字再次陷入沉默。
　　他夺过楚鹤凌的行李箱，步伐加快。

　　赶紧送走这尊佛！

　　楚鹤凌腿没他长，毕竟差了十公分多一点，小跑追上他笑着说：“学长，别这样嘛，交个朋友呗？”
　　“我不是你学长。”
　　“哦。”
　　“那……兄弟，交个朋友呗？”

　　说着亮出自己的二维码。

　　“不用。”陈琛把行李箱放旁边，往前一指：“前面就是音乐系的宿舍楼，直走就行，不要瞎拐。”

　　说完留给他一个黑色的背影。

　　阳光很辣，楚鹤凌也没留恋，眯起眼转身躲进宿舍楼的怀抱。

　　找到沈渊时，不出意外看到一个高挑的倩影，钟茗高马尾一甩，拍沈渊一脸。
　　陈琛看那傻乎乎的笑容就一阵无语，他抬手和他们打招呼。

　　钟茗看见了他：“哟，陈学霸今天怎么这么好心？”
　　“因为……”
　　沈渊急忙打断：“我陈哥人帅心善，给这冰冷的人间又洒下一捧暖阳。”
　　“这天还是别再洒了吧，要热化了……”周童手掌低着眉骨，脸颊热的通红。

　　四人走一起，沈渊粘着钟茗愣是把周童挤到陈琛身边，她仰头看最多看见脖颈，顿时一阵气闷：“你们什么意思，这样显得我真的真的很矮！”

　　四个人里两个185+，一个175。周童一个158的普通女生在里面就像误入巨人国，一个个的腿都到她胸，简直欺人太甚！

　　陈琛闻言默默往后退了一步，钟茗把沈渊和自己调了下位置，周童这下心理平衡了些许，但……身高是硬伤，还是好耻辱！

　　学园街最近新开了一家火锅店，众人坐下后周童就疯狂安利对面那就咖啡店：“里面有一个很好看的小弟弟，唱歌超级好听！人也很开朗……”

　　沈渊食指抵在唇上，身体半压在桌上：“嘘！不想被赶出去就小声点！”

　　陈琛静静听着，脑子里却浮现出那晚楚鹤凌在广场唱歌的画面，清澈的歌声透过音响扩向四周，只是冷白的灯光作衬，却那么耀眼。

　　“哎，哎！陈琛你说话啊！”沈渊在旁边推他：“你怎么走神了？”

　　“没，”他夹了一块肉：“突然想到某个理发师。”

　　说到这个沈渊的分享欲就上来了，他看了陈琛一眼故作神秘道：“我跟你们说，他之前去剪头发，店里的托尼老师发挥超常，给他剪了一个地中海式戈壁滩，害他戴了一个月的帽子……”

　　“噗，怪不得那会我看你天天都戴个黑帽子，就像焊在上面一样。”

　　“哈哈哈哈，那个托尼老师年龄肯定不大吧，艺术细胞很强嘛哈哈哈！”
　　……

　　托尼老师此刻看着杂乱的宿舍一阵气闷。

　　三个巨大的行李箱打开摊在地上，各种瓶瓶罐罐占满角落，稀稀拉拉的衣服雨露均沾，每个床位都挂了几件，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熏香。

　　楚鹤凌皱眉，指尖捏着鼻子，他站在门口，黑色的行李箱停在走廊，目光扫视每快地砖，愣是没找到一个落脚点。
　　猪窝都比这干净。

　　别人的东西不好碰，他倚着墙小憩，鬓角沁着密密的汗，后背的衣服都湿了，眼皮上下打架，强撑着精神，直到一个哈欠后才稍有缓解。楚鹤凌微微睁眼，睫毛轻颤眼眶含着的生理泪水被吸去，只留下水光粼粼。
　　热辣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他脸上，刺的眼睛一晃，留下橙红的印象。

　　忽然一片阴影投下，带了短暂的阴凉，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下。

　　有时候一见钟情和相看两厌并不冲突。

　　来人比楚鹤凌高了一个头，居高临下看着他，眉毛上有道狰狞的疤痕，看起来就不好惹。

　　楚鹤凌讨厌这种俯视，不自觉站直身体拉开一段距离。

　　商羽垂眸冷眼看他。
　　“你就是那个楚鹤凌？”
　　“有事？”

　　两道声音重合，针尖对麦芒，火药味十足。

　　商羽嗤笑，戏谑的目光直白地注视他：“还以为是何方神圣呢，看来你文化分烂到你爷爷花钱都没法把你塞出国。”

　　楚鹤凌他们是音乐世家，从爷爷开始就在音乐界占据一方席位。他这个大孙子也争气，能拿的奖都拿了，但自从回国上初中后，叛逆期就持续到高考结束那天才浪子回头。
　　气的他爷爷拿着戒尺把他从南城赶来C城。
　　虽然讲述的大部分都是事实，但没人喜欢别人对自己的生活评头论足，尤其是看着就欠揍的人。

　　“那让你失望了，但我们既然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系，看来你也没比我强到哪去。”

　　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响，楚鹤凌往里一看，一个男生把瓶瓶罐罐往独立厕所里丢，乒乒乓乓刺着耳膜。

　　楚鹤凌见一个床位空出来，顺手把包放上去。

　　“喂！”商羽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这是我的床位，你自己不会收拾吗？”

　　“……”楚鹤凌上下打量他，冷笑一声：“陛下，您是三朝未满的孩童吗？连收拾床位都不会。”

　　卫生间出来一个人，乌黑的短发柔顺地搭在两侧，脸上化着淡妆，身上散发着熏人的异香。

　　商羽捏着鼻子眉头紧锁，不耐烦道：“哪里来的小娘炮！”

　　宫角看垃圾一样看商羽：“哪来的普信男？”他把其它床位收出来，随便找了一张床铺好床单，把东西一股脑丢上去。

　　“就你这样还好意思嫌弃我？”商羽看着床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很是不爽。

　　宫角抬眼：“我起码没有影响到别人，并且有自知之明，你一个花钱进C大的有什么资格说我？”

　　最后一个室友终于来了，他把行李箱放到床边，一句话没说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宿舍的室友一个比一个有个性，楚鹤凌收着东西看热闹，胃突然一阵翻涌，喉咙像被扼住――饿的有点想吐。

　　他走出宿舍，对着里面俩人说：“拜拜。”

　　商羽看着他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双手抱胸。

　　宫角点头：“拜拜。”

　　商羽冷哼一声，一脚踹倒脚边的罐子，玻璃瓶摔碎，粘稠透明的液体流了满地，宿舍里又多了一股异香。

　　宫角看着自己的东西惨遭攻击，淡定的亮出购物界面：“一瓶五位数，记得赔。”

　　商羽刚想开口就被宫角打断。

　　“我录视频了，别想赖账。”

　　商羽烦躁地抓脑袋：“这破地方！”

　　“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化妆品，味道这么浓……”楚鹤凌边下楼边咕哝着，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点外卖。

　　这儿离C大西门不远，上次来着还是给某人送外卖，绿树阴浓，凉丝丝的落在他身上比空调房还来得舒适，风吹来也是凉的，楚鹤凌找了个长椅小憩。

　　他们嗨到很晚才回来，沈渊喝的满脸通红，勾着陈琛的脖子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一手指着天上的星星：“老陈，我给你摘……摘星星……”

　　陈琛：“……你有病吧。”

　　沈渊已经神志不清了，双眸涣散臭气熏天：“钟茗说那家咖啡店很不错，是兄弟就陪我去踩点，我要给她一个浪漫惊喜！”

　　“你一个理科生讲什么浪漫，审美不大红大紫就不错了。”陈琛嘲讽道。

　　沈渊直起身好像一个木头，一字一句道：“你没浪漫细胞别想拉着我们下水，老子可比你浪漫多了！”
　　“我当初为了追求乖乖我可是……”人小名都给喊出来了，要是被钟茗知道会被灭口的，陈琛堵住沈渊的嘴，拉着他就走。

　　物理系宿舍楼不是很偏，一路上人流量还是可观的，陈琛后悔没带口罩――脸都快被这人丢没了。

　　经过西门，他又看见熟悉的身影。

　　西门前有一段楼梯，月光洒在男孩的身上，楚鹤凌身边是吃完的外卖盒，怀里抱着一把吉他，不知哪来的虫子在给他伴奏。

　　“我！……”身上的沈渊突然回光返照，一嗓子差点把陈琛吓死。

　　月光下，悠扬的琴声里，沈渊像只死猪被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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