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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未时,果然小门子上的小厮来报,柳姨娘带着表公子来了。张氏便叫周良家的理了理自个儿的头发,又看了看苏婉儿,一切都端庄得体,便让人将柳姨娘与那郭清进来。
柳姨娘躬着身子,那郭清倒是端的一副神定气闲的样子,不过倒是公子端方,未露猥琐之意,也未有倨傲之感,落落大方地道了一声太太安。
柳氏赶紧躬身,一边与张氏请了个安,一边与苏婉儿见了个礼。若是平日里,苏婉儿对这柳姨娘倒也不过是不闻不问,偶尔问候两句罢了。但是这会子郭清在那儿站着,这可是大腿的亲姨啊。
苏婉儿这么想着,便有些坐不住了,起来也与柳氏见了个礼,这可把柳氏给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还礼。
郭清在一边见着姨娘这般伏低做小,心中不免有些酸涩。自己母亲去的早,这些年姨娘年年差人送来鞋袜衣物,今日这身上一身衣服也是姨娘亲手所绣。
母亲没了,他心里早就视姨娘如亲母一般,若是自己挣个一官半职,姨娘再不必活的如此谨慎卑微。
他想着自己现在出身不高,不过得了个解元,既没这能力,也没这立场,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想着日后一定要发奋,挣下一官半职,好好的进学,好好的做人做事,为姨娘争口气,将来有了出息,接姨娘出了这火坑便罢。
这边苏婉儿看着郭清攥紧的拳头,心都凉了半截。我的天爷呀,我起来见礼不是为了讨好大腿嘛,大腿怎么握拳头了,我该不会要死了吧。
张氏也是嗔怪得看着她,觉得她竟然与一个姨娘见礼,实在是不体面,便叫道,“来母亲这儿坐下”。
又叫周良家的拿两个绣墩给柳氏,粗问了一下郭清的学业,便知郭靖是在国子监的内考中获得了第一名来进学的,倒是又心中认可了几分,想着到时候还得让他教导这不争气的东西几天,便也不由地客气起来,让周良家的拿了几锭状元及第的金子过来,赐给郭清。
郭清倒不是贪财之人,本想推却,但柳姨娘拉拉他的手,示意他收下,道“这是太太的好意,收下便罢。”
柳姨娘跟着张氏也有些年头,自知这张氏不是什么蠢坏之人,将来怕是有事用得着郭清。
又想着自己与郭清在这京都之中,乃是浮萍,没有根基,若是这个外甥能得大娘子青眼,倒不若让他承了大娘子的情,将来为大娘子所用。大娘子有伯爵府撑腰,又是正头娘子,不比他们这些人,因此便有意叫清儿收下便罢。
苏婉儿这厢看着郭清神情严肃,便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做好,又紧张了起来。
但又想着郭清要是一会儿就看见他给他布置的院子,必能感受到她的诚意,说不定一会儿便能够大地回暖了。
又说了几句家常,张氏便说自己有些乏了要午歇,柳氏便赶紧拉着郭清告辞,苏婉儿也一并与张氏见礼就告退了。
柳氏不敢走在苏婉儿前面,概因苏婉儿在张氏的庇护下,便是个跋扈的。她们这些做姨娘的,说白了,在这府里就是奴才,是断断不敢惹到这位大小姐的,便一定想着等苏婉儿先出了院门,再与郭清一同出去。
奈何这苏婉儿不知在等些什么,竟徘徊在前头,在那看着那几盆花不走了。这可愁坏了柳氏,不知今日是不是哪里没做好,惹了这大小姐。
往日里被大小姐奚落几句,倒也没什么,大小姐虽说脾气爆了些,但也从不无端打骂,只不过是出言讽刺几句。但是今日亲近的晚辈在身边,若是教大小姐骂了,脸面上多少有些过不去,一时心内有些戚戚。
不想大小姐竟然摘了几朵大娘子平日最宝贝的墨兰,过来与她道:“姨娘端着一副好相貌,平日打扮却素了些,不若婉儿替姨娘簪上这墨菊,让姨娘更添美艳。”
苏婉儿心里想着,刚刚可是把大腿得罪惨了,似乎是因为她与柳姨娘互相见礼之故,不若现在讨好讨好柳姨娘,说不能还能回天有力。
但是柳姨娘一看,这两朵墨菊可是大娘子素日钟爱的,岂能让她簪在头上,一会子怕不是头没了,吓着连连摆手,花容失色。
郭清也深感姨娘之无奈,便想着要挺身而出。苏婉儿本笑得十分讨好灿烂,瞬时就僵硬在了脸上,拿着花的手也尬在当场,只得急急地解释道:“姨娘莫慌,这花是我摘的,我是真心的觉得姨娘最适合这墨菊。”
柳姨娘吓得都快要给大小姐跪下了,“大小姐饶了奴吧,奴刚在里头与大小姐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大小姐看在今日奴家里来了人的份上,暂不与奴计较,待奴安置好家人,稍后便立即去大小姐的院子领罪。”
苏婉儿这会是真笑不出来了,抬着手拿着两朵花却露出一张哭丧的脸,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急急地道:“姨娘快别这么说,我是真心想与姨娘交好的。”
柳姨娘看着苏婉儿眼里的真挚不似作假,顿时松了口气,渐渐地回了笑道:“大小姐就别捉弄奴了。这两朵墨菊若是换了大小姐簪头上,一百朵,太太也是定是愿意的。但是若让卑妾这样子簪在头上,怕是辱没了太太院子里这些花。不若奴给大小姐簪头上,您看如何?”
苏婉儿一听柳氏这话便知自己确实是鲁莽了,以柳氏在这院子里的身份地位,若是真簪了这两朵墨菊,怕是确实给她招惹祸患。
苏婉儿便笑道:“是婉儿太莽撞了,不若姨娘给婉儿梳个头吧。”
柳氏回道:“奴能给大小姐梳头自是奴的福分,但是奴这娘家外甥还在这里,不若让奴先送他去梨院,一会儿再去大小姐院子里给大小姐梳洗。”
苏婉儿自是不愿意,她当然想跟着他们去,看看大腿看到她布置的房间,会不会十分满意。到时候自己适时的透露功劳,慢慢的增进感情。
于是便厚颜道:“姨娘别这么说,婉儿也是听说姨娘家的表哥可是解元,想着多学几分才气。梨院那儿,前几日婉儿便派人安排好了,不若婉儿与表哥、姨娘一同去。若是姨娘和表哥看着有哪里不好,我也好立时叫人改了。”
柳姨娘一听,梨院那本就是这府里尊贵的客人住的,各色摆件均是金贵之物。清儿能住一偏间已是太□□典了,如今竟是大小姐竟亲自布置,柳姨娘便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禁有些惶恐起来,便有些推却之意,便道:
“谢大小姐的好意。小姐不必如此,卑妾的外甥,不过乡野之人,不过因为进学一事到此借住几日。奴还有些体己,过几日便遣他出去住客栈罢。”
苏婉儿一听郭清要去住客栈,急的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自己初心布置了那么多,若是反倒逼着大腿出去住客栈,那以后还如何接触的到,便又露出了哭丧委屈脸。
郭清在一边瞧着,觉得这小姑娘倒有些有趣。在里头第一回见面,觉得她颇有些趾高气昂,后又颇有些讨好他姨娘,一方面他觉得自家姨娘颇是惧怕这个小丫头,可是这小丫头似乎是真心实意在讨好姨娘,这会子表情竟比六月的天还精彩一些。
但郭清又想着自己从苏州上来,见过的人也不算很多,说不定这丫头是个刁钻的,自己没看出来罢了,不过容貌倒确实是一等一的,与那张氏确实相似,便是站在自己姨娘这样的大美人身边,竟也有艳压之意。
郭清想着这毕竟是张氏大娘子的院子里,人多口杂,便出口替苏宛儿解围道:“姨娘不必忧虑,既大小姐有此美意,清自当领受。来日有用到清的地方,大小姐尽管随意差遣。”自刚才姨娘让他收下大娘子的银子,郭清便知姨娘之意,既想得张氏之用,从她女儿身上下手也是一样的,郭清心中想道。
几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便走到了梨院。一打开屋子,柳姨娘便有些怔住了,倒不是原先的金碧辉煌,但是却更为雅致了。
那尊玉观音乃是大娘子的陪嫁,后大娘子赏给了大小姐。平日里,府中人打扫这尊观音都十分小心,三五个人抱着才敢掸掸灰,没想到它竟被布置到此处。
柳姨娘吓得都不知道大娘子究竟是要自家外甥去杀人还是去越货了,竟下了这样大的本钱。又觉得自己让清儿收下大娘子的银钱,会不会反而招惹祸患,一时间心中琢磨不定。
苏婉儿倒是没想这么多,拉着柳姨娘便往里头进,“姨娘看此处的床褥,皆是南苑供来的锦被,外祖家拿来了几匹,我与母亲做了几床,剩下的便都与表哥做了。
您再看这砚台,乃是金石玉墨,好用的很,据说是王羲之都用过的,表哥用它写字,将来金榜题名必是一番助力。”
苏婉儿一直拉着柳姨娘介绍这儿介绍那儿,心中想着若不是想着以后还要继续讨好大腿,不能一气儿送了,恨不得把这日从张氏那儿搜刮来的宝贝也都一并搬来。
柳姨娘却是越看越心惊,瞪大了眼,嘴边的话都结住了,两腿肚都有些打颤发软,好在苏婉儿扶着,才不至于立时露相。
郭清倒是看着气定神闲,对这些身外之物他一向都不甚在意。不过心中也觉得确是出人意料,只是面上不显。原想着自己寄人篱下来这府上,少不得受些冷遇和怠慢,却没想到今日这番景象。
自小他便是个有谋算的,很多事情逃不出他原先的预想和筹谋。原想着要在此处隐忍一阵,却想不到竟然如此大出意料。不过也难说不是这对母女有什么后头的事情等着他,还是小心为上。
要再看些日子,方才可以下定论。郭清倒也不是完全不领情,笑着与苏婉儿道:“大小姐费心,清一定在此处好好进学。将来大小姐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清。”
苏婉儿便借机寻杆子往上爬道:“表哥不必太过承受有愧,婉儿素日里诗词学得还是有些进益的,但肯定不如表哥这等有功名在身,寒窗苦读的。表哥若是得闲,能指导指导婉儿诗词,便是更好了。”
郭清一听原是因为他的才学,想要进学,那更是不成问题了。借住此处原是要付出些代价的,原以为大娘子赏赐这么多银钱,大小姐又处处殷勤,是别有所图。
但看她这真诚的大眼睛,像是真的无所求,便客客气气回倒:“大小姐若是有什么不懂的诗词,尽管来问清。清虽才疏学浅,必尽力答复。”
苏婉儿见目的达成,便与这姨甥二人告辞道:“婉儿这一下午的打扰姨娘与表哥叙旧了,姨娘与表哥好好说会话,婉儿便先去了。”
苏婉儿首次刷好感任务成功,似乎郭清也对她笑了,攻略非常成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累了,比演了一场大戏还累,便瞬间觉得自己有做一线女演员的潜质。
待回到自个儿的院子,便急急吩咐紫烟取了自己最爱的甜甜的梅子汤来,往榻上一躺,让一众丫鬟捶腿的捶腿,捏肩的捏肩。狠喝了一口梅子汤,长长的唉出一口气才回复点精气神,整个人松弛了下来,闭眼便沉沉的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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