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安排

　　晚饭是在学校吃的，食堂四楼的火锅店特别适合聚餐。

　　陆源程通过视频回放指点秦深刚才的舞时，宋愔一脸认真地看着，听起来相当头头是道。

　　“林宁什么时候过来？”陆源程突然问了一句。

　　宋愔下意识看向秦深，对面，秦深明显一怔，笑容讪讪地僵滞在脸上，分明是一副忘记交代某事的反应。
　　陆源程探究地看过去。
　　秦深旁边其他几位也讪讪地停下了筷子，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秦深犹豫了片刻，才终于回答，“哥，林宁……她妈妈不同意她过来，我临时没有找到别人。”

　　陆源程的目光淡淡的，他看向秦深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常，就连嘴角也保留着刚才的柔和笑意。但宋愔感觉得出，这人周边的气氛很不对。

　　果然。
　　“阿深，”陆源程放下手中的勺子，他扫了一眼秦深，语气漫不经心的，“这个舞台其实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差劲。”

　　这是在说秦深态度不认真。
　　陆源程这话，有些重了。宋愔自以为刚才的舞台是相当不错的，简直就是惊艳……不过，外行看热闹，她还是自觉保持沉默，专注于面前的水果。

　　秦深沉默着，没有接话。

　　“你可以觉得这次舞台不够专业，但你不能说幕后准备的同学不认真。”陆源程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并没有什么不满，但这次，他目光却是全程盯着秦深，“这次邀请来的老师，有两位是音乐舞蹈学院的，如果，他们带了朋友，现场有更专业的人呢？”陆源程的语气这才重了几分，他问，“为什么不重新排舞？”

　　周围出入的同学三三两两，附近桌上大家也都在很欢乐地说着话，这里的气氛却是僵到了一定程度。

　　“哥，这次是我没有安排好，”沉思过后，秦深的目光和语气都很真诚，“我的错。”
　　他选的歌曲，最好的效果应该是六个人，而且要有男女同台。可，现在少了一个人，却依旧是按照之前六个人的舞来的。

　　“你是换歌还是重新排？”

　　啊？宋愔心中一惊，她听得出来，陆源程是认真的，可无论是换歌还是重新排都意味着要重新磨合，要重新排练……宋愔在心中默默算了下时间，应该很有压力吧。

　　“换歌。”秦深语气并没有丝毫不快，他迅速做出了决定，侧身看向队友，“我们换成……”
　　“阿深――”有朋友拦了一下，男生在众人的注视中停顿了片刻，似乎又思考了一番，才提议，“那个，要不，让小青上吧。”
　　秦深的目光瞬间变得深邃沉静。
　　男生在秦深的不动声色中不自在地继续，“她……今天也过来了，现在已经到了。”

　　秦深抬头看过去，陆源程没有意见，“你的团队，你自己协调。”

　　饭最终没能好好吃上。最初的轻松和愉悦全然不见，在迅速的商定后，几个人没等饭菜上来就要离开去排练。
　　陆源程跟着一起过去了，宋愔看着桌上还没来得及下锅的菜，内心有些惆怅。
　　唉――

　　不过，这份惆怅在她收尾结束到操场找到人时就消散了。

　　宋愔到的时候，陆源程正在示范动作，他撑着一个朋友跳到最前面，落地时动作很稳，他抬头看着前方，仿佛有镜头，那个笑，很漂亮。
　　宋愔下意识没有靠近。
　　时间仿佛和过去重合，她重新看到开学军训时陆源程的那个舞，她听到自己当时的心跳，因为舞惊艳，因为是他无法言语，就那样抓住了她所有的目光。

　　秦深身边站着一个女生，看起来温温柔柔的，陆源程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在微笑着点头，很安静乖巧。只是，当她和秦深配合的时候，周身的气质全都变了，很凶的魅惑。
　　宋愔目光重又聚焦在陆源程身上，这一刻的他，她觉得新奇也陌生，她痴迷于他因为热爱而带起的波澜，却也控制不住其间的距离。

　　夜色已经弥漫开来，路灯下几个少年还在磨合训练。
　　陆源程没再待在几人身边，朝宋愔走了过来。

　　“这晚会，有那么重要吗？”宋愔侧身。
　　“重要的不是晚会，是舞台。”陆源程只是浅浅一笑，他看向正在跳舞的大家，补充，“还有，对舞台的态度。”
　　宋愔点了点头，有道理。只是，她“嘶”一声，又特别郑重地问，“那，虚假宣传是好态度吗？”
　　她在拆台。这只是文学院的一个普通的迎新晚会，在学校风评再好，也只是校园级的，但刚才被陆源程三言两句渲染的，啧。

　　陆源程低头，宋愔的睫毛很长，她抬眼的时候似乎经常自带慢镜头回放效果，如今在路灯浅薄的光晕下，更显迷人。陆源程收回视线，敛去心底的悸动，“你觉得他们跳得好吗？”
　　“好啊。”
　　陆源程只是轻哼一声，“你就看脸吧。”
　　嗯哼。
　　“确实还不错，”陆源程肯定，不过，“但也只是不错。秦深有点儿飘了，我只是给他提个醒。”
　　哦，宋愔没有再为秦深说话。其实不太懂，怎么就飘了。一直到后来看到秦深所到达的高度，她才知道自己当初是有多无知。

　　夜色已经彻底蔓延开来，宋愔侧身看陆源程。她站在他身后的阶梯上，高度稍稍有那么点优势。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陆源程的目光格外专注，但，宋愔莫名觉得他有些，落寞。
　　她突然就想到了之前的一件事情——

　　为了准备那场英语演讲比赛，那几天的早读课，他们两人都在操场背稿子。每天早晨在操场碰面的时候，两人基本上没相错多长时间，通常，她刚到，陆源程也就到了。有一天，宋愔比平时都早，有一个段落临时改动，她怕自己拖后腿。
　　当时，她走到看台另一边完全是无心之举，然后，她就看到，陆源程在抽烟？
　　他就那样靠墙而立，早晨有微风，淡淡的烟雾在他身边缭绕开来。
　　宋愔站在原地，看着，心中五味杂陈。她的第一反应是，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没有摄像头。

　　“关心一个人，不是只站在一旁让他自己发泄就好，至少应该走过来，问一句，怎么了。”
　　从看到陆源程开始，宋愔就一直处于愣怔状态，眼看着他掐掉烟，扔掉，耳边的话终于让她回神。

　　宋愔抬眼，陆源程正看着她。她站的位置其实挺隐秘的，她还以为他没注意到。主动走近，她问，“你怎么了？”
　　陆源程似乎有些无语，哼笑一下，最终什么也没有回答。

　　……

　　嗅觉和记忆碰撞，陆源程，抽烟了。

　　“陆源程，”宋愔喊了一声，对方侧身，她跟着问，“你为什么，自己不上台？”

　　陆源程看着宋愔，意味深长一笑。他就那样懒懒地站着，周身却没有一点颓废的感觉。片刻后，他只是浅笑，“机会要留给年轻人。”
　　他站直了身子，起身要走，那刹，宋愔下意识就要去拉他，没等考虑，手已经直接握住他的手腕。

　　“我是真的关心。”宋愔开口，有那么一刹那，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莫名紧张了几分，心底深处也仿佛有什么话在这一刻几乎要呼之即出。

　　陆源程站住转身后，宋愔也就松开了手。
　　陆源程定了定，他平静了片刻，最终没有回答宋愔，而是问她，“想看我跳吗？”
　　“想啊。”宋愔回答得毫不犹豫。
　　陆源程笑了下，他眼神扫了一下旁边，“你不是说那小子很帅吗？”
　　“我觉得你最帅。”宋愔由着他调侃。
　　陆源程哼笑。他眉眼间一直有隐约的笑意，整个人格外舒心。

　　明逸大学文学院历届的迎新晚会向来是学校公认的精彩，今年也是。晚会的整体效果比预期要盛大，座无虚席。工作人员不太够，宋愔被林媛临时拉去了拍照。
　　文院所有班干部出场走的那场秀更是将全场气氛推向了高潮。宋愔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几乎都忘记了拍照，林媛一身侠女风，仗剑走江湖；岳梓涵男扮女装，别样的书生意气。班长也是，一个热播古装剧女主的仿妆，明明是雍容华贵的妆容，却被她展现地格外古灵精怪……不一样的精彩。

　　秦深的节目比较靠后，灯光打起，几个人刚亮相，台上就是一个小高潮。

　　宋愔下意识看向陆源程刚才坐的位置，皱了皱眉，人竟然还没回来。秦深他们上台前，一直在后台练习，陆源程在旁边指导。拍得太专注，她几乎都忽略了，秦深他们上台后，陆源程也一直没有回来……
　　台上，秦深几人做出最后一个动作定格的同时，台下大家已经自发沸腾了起来。
　　宋愔果断拍下最后一幕，秦深还特意对着她的镜头璀璨一笑，可爱极了。她放下相机就跟着鼓掌欢呼，毫不吝啬地双手比赞。

　　灯光暗了片刻，又重新亮起来。

　　“哇哦——”身边，林媛一声欢呼余韵未消，下一刻她“啪”地一下就重重拍在了宋愔的身上，“阿愔！！！”

　　宋愔错愕地看着台上。刚才陆源程问的那句，“想看我跳吗？”她根本就没有当真。

　　台上。
　　陆源程从几个人身后跳了出来。他服装全换了，发型也稍作了修整，明显还上了妆，整体的气质和之前全然不同。宋愔一动不动地看着，心跳越来越快。
　　陆源程做了个眨眼的动作。
　　台下又是一阵欢呼。

　　要命。宋愔捂住了自己的双眼，眼泪都要出来了。他竟然真的上台了，宋愔目光锁定在舞台上，她还以为陆源程只是开玩笑，逗她而已。
　　宋愔脖子上挂着相机，松手时自己都忘记了，重量带的她稍稍低了下头，她随手拽了一下，脸上依旧是笑靥如花。

　　最满足的事情无非是，在所有肆意明朗的日子里，你悄然出现，刚好就在我身边。偶有离别，默契牵挂也填补了所有的空白。

　　一舞结束，台下有最热烈的掌声。

　　“祝大家，新学期快乐。”
　　陆源程在台上鞠躬，很久没有出现在舞台上，这么正式的跳过一次，他气息稍有紊乱。

　　在这一阵热烈的掌声中，宋愔只觉得自己的心正随着那气息跳动起伏。

　　迎新短片就是在这样的人声鼎沸中播放的。
　　最后的收尾。

　　播放的时候，陆源程就站在宋愔的身旁。刚才结束，宋愔刚准备去后台，陆源程已经从后台出来，来到了她身边。
　　宋愔站着没动，她的目光看似在视频上，其实余光全汇聚在了身边人的身上。她感受着他的气息，心中一片安静。

　　陆源程一直盯着屏幕。巨大的屏幕上，屏幕正中的人在和她身边的人说话，只是一个侧脸，但依然可以看出来她笑得很灿烂。就像之前每一次她靠在桌上，侧身听他说话时，突然笑起来的模样。

　　“你，十一有安排吗？”在周遭的喧嚣中，宋愔一脸期待地抬头。她的眼睛很亮，给人特别澄澈的感觉。

　　陆源程这才收回望着VCR的目光。今晚迎新结束，就是中秋和十一的双重假期。
　　他笑，“你要安排我吗？”

　　宋愔被逗乐，她收回视线，笑着点了头，“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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