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原

　　夜风微凉，吹起哑娘的额发也搅的她心中一片混沌。
　　刺下去啊……赤云已经不受控制了！赤翎枪今日躁动难安，对赤云的渴求也与日俱增，若是等到赤翎枪认主，那景程！
　　想到回忆里，赤景程冷漠的眼神，哑娘心中刺痛。
　　视线一片模糊，哑娘好像就此跌入了一片幻境之中。一边是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赤景程，一边是奋力奔向自己的赤云。
　　“她不是我娘！”赤锦程的身影逐渐消失，哑娘想上去拉住他，却被一股力量抱住了腰。
　　“哑娘，要不你做我娘亲吧！”赤云将头埋在她的身上，不用想也知道，她的眼神一定同平时一样，是如此依恋。
　　可眼看着赤景程不见，哑娘忍痛推开赤云，一低头，却看到了自己满手的鲜血。
　　哑娘心中大惊，只见自己的银簪完全没入了赤云心口。
　　赤云抬头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是心痛，是不解。
　　“哑娘……你是想要云儿的命吗？”
　　巨大的痛苦将哑娘拉回现实，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已是满身冷汗！她将银簪丢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见赤云正睡得香甜，呼吸平稳，毫无察觉。忍不住将耳朵贴在她胸口上，听到她节奏有力的心跳声，发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哑娘抬起头来，表情似哭似笑，或许任何词语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只是觉得自己竟是如此可笑，如此荒唐……
　　胸口一阵钝痛，知道又是族长唤自己了。
　　子峰主殿內。
　　哑娘跪在台下，不等赤炎开口，便用心音传语到。
　　“为什么……若要取她心头血为景程铺路，为什么要留她到现在！”
　　赤炎冷笑一声，说到：“赤鸢啊赤鸢，为父竟不知你是如此愚蠢！不过也是，在你当年抛弃风儿和景程同那亥峰的杂种私奔时我就该看清你了！”
　　听到这段话，哑娘的单薄的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
　　见她如此，赤炎摇了摇头，说到：“没用的东西！想不到我赤炎竟是生出了你这样的女儿！或许当年我就不该留下你！”
　　一字一句像是锋利的尖刀一般，毫不留情的刺入哑娘心中。抬头看到的是父亲愤怒，失望的眼神，同那日渐渐重合起来，让她一时间竟分不清回忆与现实。眼前哪里还是主殿，荒芜的原野一切都是冷的，滔天的火光带着盛怒向自己扑来，那人将她护在身后，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在火海之中化为了灰烬。
　　“赤鸢！”
　　哑娘回过神来，面上湿了一片，不知是汗是泪。
　　“你还是像从前一样陪在她身边，好好监视她，就这两日诱她去灵阁一趟，别的你不用多管。哼，亥峰的杂种，一个都逃脱不得！”
　　随后不耐烦似的让哑娘离开。
　　哑娘走后，赤炎抬手用捏了捏前额，一时间气血上涌，是当初为了控制赤景程体内失控的赤练天火时与之强行对冲落下的病根又开始发作了。抬手一擦嘴角溢出的鲜血，说到：“传令下去，明日午时召开族会，其余十一峰峰主务必到场！”
　　“是。”内侍应声离开
　　…………
　　……
　　哑娘离开主殿后好像是丢了魂魄一般，究竟是如何走回小屋的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赤云在她走后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像一只小兽似的将自己蜷起。
　　哑娘轻柔的抚上赤云的脸庞，她这才缓缓的放松下来。
　　暗淡的烛火微微跳动着，就像是哑娘此刻纷乱的心绪，她不知该如何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将息，哑娘想去重新点上一只蜡烛，却不慎被火苗烫到了指间。十指连心，烧伤的痛感又让她想起那日，想擦擦冒出的冷汗，抬手却摸到了自己粗糙的脸。
　　漆黑的地牢里只有赤练天火映着父亲冷漠的脸，一旁是四具烧成焦炭的尸体。哑娘的脸上鲜血淋漓，烈火灼烧的痛苦让她想尖叫出声，可喉咙早被哑药弄毁，让她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
　　“从今天开始，赤鸢就死了，你要好好保管好你这条命，你可知这几个丫头都是为你而死！来人，给我好好看着她！”
　　明明过去了那么多年，只要一触上脸上的伤痕就会想起那日的场景，灼烧的痛苦像是诅咒一样停留在脸上久久不散，那四具焦尸午夜梦回时也会出现在她眼前。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害死了情郎还不够，还害的我们姐妹惨死！如今你那儿子也不要你了！哈哈！活该，也不看看是谁最先抛弃了他！可悲，可笑！”
　　粗粝沙哑的嗓音像是在她四周响起，字字诛心！伴随着可怕的狞笑让她无力反驳……
　　没错，她们说到都没错……
　　“呜……呜呜……”哑娘痛苦的呜咽着，陷入了混沌的漩涡，周围的一切都要将她撕碎，吞没。她似乎放弃了抵抗，没错，她们说的都没错。都是因为我……下沉吧……下沉吧……已经没有力气了，就这样死了对我来说或许也不错。
　　就在哑娘闭上眼想要就此沉沦之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这一切撕开，不容反抗的将她拉回现实。
　　“哑娘，哑娘！是做噩梦了吗？你醒一醒，别吓我啊！”
　　哑娘睁开了眼睛，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那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的小小身影。
　　赤云急得流出了眼泪，见哑娘醒了，哭着将她抱紧。
　　“方才怎么喊你都不醒，我差点以为你出事了！”赤云将脸埋入哑娘怀中，带着哭腔的声音有些发闷。
　　怀中的身体那么小，却是无比温暖，赤云体温较常人偏高，一年四季都像个小火炉一样，当她抱住自己时总能让她安心。
　　哑娘回抱住赤云，纷乱的心绪逐渐稳定下来，拍拍赤云的背让她抬头。见她哭画了一张小脸，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虽然自己这会儿估计也好不到那儿去。
　　用袖子擦了擦赤云的泪痕，起身打了盆水让两人好好擦了把脸。
　　将毛巾覆在脸上，昏沉的脑袋逐渐变得清醒。
　　衣摆抽动了一下，一低头，发现赤云依然用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
　　哑娘叹了口气……摸了摸赤云的发顶让她安心。
　　赤云看了眼脚尖，多年相处，哑娘知道这是在她害羞撒娇时会做的动作。过了许久，赤云才鼓足勇气似的开口说到。
　　“哑娘，今天云儿想和你一起睡。”
　　刚刚哭过一场，赤云的声音依然闷闷的。见哑娘许久没有反应的意思，知道她是在为难，便失落的低下头，连语气也带了些委屈，悄声问到。
　　“不行吗？”
　　哑娘见她这副样子，实在不忍拒绝，点头同意了。
　　赤云欣喜的赶紧推哑娘上了床，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拒绝似的。只要在她身边，赤云很快就睡去了。
　　熟睡的她似乎有些不安，明明睡着了却还抱着自己的胳膊，哑娘就这样看着她，想起了刚遇见她时的样子。
　　那时自己已经用哑娘的身份过了多年，得知赤炎要她看管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也是十分惊讶，在知道她的身世之后更是气愤不已，怒骂赤炎冷血。可后来得知这个孩子身上有着凤血传承，是赤景程修炼赤练天火的关键时，对赤云的愧疚似乎消失了。况且那时赤景程刚刚受伤不久，自己心急如焚却帮不上什么忙。她迫切的想要弥补，弥补自己在赤景程生命中空缺的那些年。
　　现在想来真是好笑，自己不也同那赤炎一样吗？为了自己重要的人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
　　可后来的朝夕相处中，明明时时刻刻告诫自己要面慈心冷，赤云不过是给赤景程铺路的垫脚石罢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博取她的信任，从而更好的监视她罢了……可她却把自己当做了亲娘对待，那么乖，那么懂事。自己亲眼看着她从襁褓中的小粉团子长到这么大，若说自己是毫无感情又怎么可能呢！
　　就在这时，赤云似乎又有了什么动静，迷迷糊糊的说了些什么，哑娘忍不住凑上前去想要听清。
　　“哑娘……别怕，云儿……保护你！”
　　听到女孩如此坚定的语气，哑娘霎时心痛万分。
　　赤炎究竟为什么要我养你到如今？现在让我对你有了感情，可我却知道你活不过十岁啊！为何……要让我面对这些，为何如此残忍……
　　“好好监视她，就这两日诱她去灵阁一趟。”
　　想起主殿中赤炎对自己说到话，想必是要有所动作了，虽然猜不透他究竟要做些什么。但能确定的是，这对赤云来说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看着赤云对自己毫无戒备的睡颜，就算在梦中也说着要保护自己。哑娘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一般，发出一阵阵拉扯般的疼痛，她一声又一声的询问着自己。
　　我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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