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撩人

　　明瑟是被电话吵醒的。

　　塞纳河湖畔小提琴悠扬地响着，她迷糊着摸过手机，滑开。

　　“喂？”

　　“明瑟？你没事吧？”江阮阮关切的声音透过听筒，“听着声音怎么有点不对？我今天在这边拍照，正好逛到你家附近。”

　　她顿了顿，“要是方便的话，我上去看看你？”

　　“好啊，”明瑟没睡醒，带着鼻音软糯地应道，“欢迎。”

　　挂掉电话，她看了眼挂钟，已经八点半了。昨晚她睡得不好，躺在床上，脑海中却不停地回放着包房里最后的那一幕。

　　昨晚，待人都走没了，包房只余他们四人后，边辙略带不耐地看向秦妄，修长的食指敲敲桌子，“怎么，让他来，还没胆了？”

　　秦妄还没说什么，包间的门被轻敲了两声，推开一条缝。

　　三十出头的男人走了进来，看步子还有些瘸。暖黄色的灯光自上而下，却映得他面色更菜。

　　明瑟一眼扫过，便记起来了。这是昨天跪在玻璃碴上的那个。

　　她隐约察觉到，接下来或许都是边辙私事。但正主没说什么，她便微低头，努力降低存在感。

　　噗通一声，这人又跪了，联想到之前他膝盖下的血迹，想想都疼。

　　“边少爷，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大约是膝盖疼痛难忍，男人挪了挪，东倒西歪地道：“我们这些人，只负责搬运。那他要看一眼嘛，给了钱。我从来不跟着的，晦气啊！”

　　边辙挑眉。不知怎的，明瑟感觉到他很不耐烦。

　　“给钱，只为了看一眼尸体。明望轩会这么无聊？他看的尸体都是谁？”边辙低沉嗓音、冷声道。

　　跪在地上的人绞尽脑汁，挤出来几个字：“我只记得，他还提了一个箱子……尸体都是谁，真不知道了。”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明瑟一个字也没听到。

　　明望轩。她的父亲。难道边辙也在查这件事？

　　他明明是凶手，查这个做什么？想给自己洗脱罪行吗？

　　明瑟坐在床边想了一会儿，越发觉得边辙跟自己听到的不大一样。估摸着江阮阮快要到了，明瑟把屋子里的照片收起来。

　　“笃笃笃”。

　　打开门，江阮阮提着一袋水果，站在门外，微微笑着：“拍摄中间休息，我就出来逛街了。喏，新鲜的。”

　　明瑟礼貌地道了谢，请江阮阮进来。

　　其实她跟江阮阮并不熟，只在拍摄的时候见过。但对方这样热情，她要是还总拒人于千里之外，怕是会引起怀疑。

　　两位女孩子聊了一会儿，江阮阮犹豫了一下，“明瑟，你就打算一直这样租着房子吗？女孩子家的，总不是长久办法。梁老师要签你，你又不去——”

　　江阮阮咬了咬嘴唇，还是决定直接说：“你要有一份长期正式的工作才好呀。”

　　“会有的”，明瑟指了指桌子，“我写好了简历，已经投出去几份了。”

　　说着，她打开电脑，指给江阮阮看，“我在招聘网上发了。有合适的位子，就会联系我。”

　　“那就好。女孩子嘛，坐坐办公室其实更合适的。”江阮阮像是真心实意地松了口气，恰好她手机响了，便起身告辞，“大概是开拍了，催我回去。”

　　送走了江阮阮，明瑟回到电脑前。

　　她的确投过几份简历，并且那几家公司在面试过后，都表示希望她过去上班。

　　但都被她回绝了。她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能够光明正大地接近边辙，查到证据的机会。

　　明瑟点开一则心理疗愈实验室招聘助理的消息，落款赫然写着：BZ实验室。

　　——
　　在面试了十几个应聘者之后，秦妄累瘫在座椅上。

　　“老板，要不还是别招了吧。我感觉，面试这活儿比当身兼数职的助理还要累。”

　　“还有最后一个。”梁郁安闲得没事，也滥竽充数地当面试官，“还有，别叫老板，你老板这会儿不在这。”

　　边多余立在一旁，充当跑腿的。它听了秦妄的话，□□的眼睛眨了眨，轮子咕噜噜地转，跑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

　　秦妄勉强打起精神，喝了口水，嘀嘀咕咕，“炽哥要是在这，我也不敢这么说啊。下一个——”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不紧不慢。光是听着这节奏，就让人不由得联想到美人儿。秦妄都眼睛一亮。

　　一双纤纤素手推开门。

　　边多余眼睛立刻眯了起来，像是踩了风火轮，“嫂嫂！嫂嫂来了！”

　　秦妄一口水没咽下去，呛了起来。

　　“明、明瑟？”

　　“嗯。”明瑟走到面试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温婉笑道：“我来面试了。”

　　等秦妄稍微平息了咳嗽，梁郁安倒是坐不住了，“我要跟你签长约，你不签，到头来，居然要当助理？这个鸟不拉屎的实验室？”

　　自打那天在包间里，手机里放着感天动地的流行歌被明瑟撞见后，梁郁安在她面前就彻底放弃形象管理，自我毁灭。

　　“嗯哼！”明瑟还没说什么，秦妄倒是重重咳了一声。

　　梁郁安偏过头，“还呛着呢？边多余，给他拿点吃的噎一噎。”

　　然后他继续苦口婆心：“你听我的，就算要当助理，也别来这里，这个实验室穷死了。”

　　明瑟看了看梁郁安身后，觉得应该给他圆一圆，“我觉得这里很好的。梁老师，我爸爸希望我以后走技术的路，这个实验室又主要研发AI技术，我觉得很合适的。”

　　“合适个毛线！”梁郁安都要跳起来了。

　　“我也觉得，实验室主要研发技术，这个说法很合适。”

　　“边辙！”梁郁安一本三尺高，“你怎么不声不响地来这里！”

　　边辙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看了他一眼，“招聘我的助理，我不能来？”

　　“不来，怎么知道我的实验室竟然鸟不拉屎？”

　　他今天情绪很好。明瑟不由得想到上次见面，边辙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还拧着眉的样子。

　　秦妄丢给梁郁安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凑到边辙面前，“炽哥，这是面试过的，你看看。”

　　“不用。面试结束。”边辙看都没看他递过来的一沓简历，扫了一眼明瑟，然后跟来的时候一样，利落地离开了。

　　“老板什么意思？”秦妄挠着脑袋，被梁郁安一巴掌拍下来。

　　“意思就是要明瑟了。”梁郁安郁闷地说，“恭喜你们光棍实验室，终于等来一位女神。”

　　明瑟起身，朝梁郁安道歉，并保证以后梁郁安要是用她，可以随叫随到，这才让梁老师的表情稍微转晴。

　　秦妄带着明瑟在实验室里转了转，将大致情况讲一遍，然后拍着胸脯保证：“以后就是同事了，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

　　周围的程序员们随声附和，看起来都很好相处的样子。

　　明瑟点头，跟大家打过招呼后，去了洗手间。

　　打开手机上的未读消息，发信人是“沈律师”。

　　“搜集：1、边辙实验室的流水；2、研发资料，越详细越好。”

　　“速度要快，时间不多了。”

　　明瑟眼中闪过一丝厌倦，随手将信息删除。

　　沈律师是被告的辩护律师，但警方并未公布被告是谁。因为证据不足，B市连环杀人案被搁置。起初，受害者家属不停地四处奔走，搜集证据。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家属们陆陆续续放弃了追查。只有明瑟，坚持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她的弟弟……死的时候只有十二岁。

　　她花费许多波折，买通了沈律师，得到的消息是，边辙嫌疑最大。

　　所以她要想方设法接触边辙，拿到证据。之前在他面前刷了两次存在感，也是为面熟，争取到这次当助理的机会。

　　她步步为营，只是为了取得证据。

　　明瑟将信息删除干净，在洗手池那里照了照镜子。因为整个实验室之前并没有女士，她是第一个，所这里的女洗手间格外干净。

　　镜中的她妆容清淡又精致，低低的马尾，一缕头发垂在脸颊旁，一身改良过的雨过天青旗袍。助理不大像，倒是很像秘书。

　　等她回到实验室，秦妄已经等在那里了，一见她便急急道：“明瑟，快去找炽哥，有事。”

　　这么快就有工作了。明瑟面上挂起淡淡的笑意，推开边辙办公室的玻璃门。

　　整个AI实验室位于一块高地，采光非常好，周围没有遮挡。边辙的办公室朝南，一整面都是落地的玻璃，围成弧形的玻璃墙。

　　办公室内装修一如边辙本人，白灰色调，没有一件多余的摆设；反倒是地上到处都是电脑、线路板，和一些明瑟不认识的电子器件。

　　边辙正半蹲在地，左手是一个平板，上面显示着密密麻麻的数据。

　　“收拾一下，跟我去谈个事情。”边辙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般，头也不带地说道。

　　明瑟盯着边辙的手腕，轻声回道：“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边先生。”

　　他的衬衫袖子是卷上去的，可惜左手腕的部位被平板挡住了。明瑟一步步走向边辙，细细的鞋跟踩在地面，柔声道：“边先生，我帮你拿着吧。”

　　说着，她便要伸手去接平板。

　　就在她指尖触到边缘的刹那，边辙攸地起身，转身走向更衣室：“不用，等我换个衣服就走。”

　　明瑟在原地，慢慢直起身，努力平复着呼吸，紧绷着后背，“好的，边先生。”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