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布袋戏之椿蝉

　　武上君的徒弟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最好赶紧走，若是西剑流的人追上来就不好了。”
　　师兄弟们都点头，便背起还昏迷着的道无法，小非见他们要走，急急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道士们互相看了看，似乎都拿不准应该怎么回答。萱荣知道，他们是要去参加地部，恐怕不方便与他们两个外人说。
　　最后还是先前那个和他们说话的道士说道：“我们要往东边去，找个落脚之处。”
　　他们还不知道萱荣已经听到了道无法说出了他们已经和地部取得联系的事情。此言还是有所保留。
　　萱荣很理解他们隐瞒真正目的地，只是听到他们要往东方去的时候，心中吃了一惊。
　　她立刻想好了计划，在纸上写到：我们姐弟也要往东方而去，若是可以，能否与众位道长同行？我们很害怕东瀛人。
　　在场的人都很有礼貌地耐心看她写完，但写完之后立刻就有人摇头：“这不妥，我们不方便啊。”
　　“是啊是啊。”
　　“我们会遇到危险的，带着你们更危险。”
　　小非听他们一言一语地说着，半猜着萱荣写了什么。
　　“萱荣，你想要我们跟着他们走？”
　　萱荣一直平静地听着众道士的劝阻，听见小非的提问，她看向他，微微一点头。
　　小非也抱着想跟他们一行的想法，看他们刚才对那群坏人宁死不屈，他心中全是佩服，他最想接触的就是这样的侠士，如今遇上了，自然也舍不得分开。
　　萱荣为了让他们同意，又写下：我是大夫，可以为你们治伤。拜托了，我们只是同行一段路，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就离开。
　　经过刚才和武上君的打斗，队里不少人都受了伤，师父更是昏迷不醒。萱荣这话确实戳中了他们的心。毕竟刚才也是这个小姑娘救了师父。
　　既然如此，他们几个一商量，松口了。
　　于是萱荣和小非顺利加入了这群道士的队伍中，往东而去。

　　小非拉着萱荣的手，蹦蹦跳跳，非常兴奋：“萱荣，你又写了什么？”
　　萱荣轻轻指了指周围几个受伤的人。
　　小非立刻明白：“你要替他们医治？”
　　萱荣点头。
　　小非点头道：“对啊，萱荣，你真聪明。”

　　众人一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萱荣就替受伤的道士医治。被医治的人和围观的人都很吃惊，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医术却不差。
　　等到她处理完第三个人的伤口，道士们表示请她先去看看他们师父的伤势。
　　萱荣面上毫无波澜，她知道先前他们还是对她的大夫身份抱有一些怀疑，所以不敢贸然让她救治道无法。现在，应该算证明了自己。
　　她顺势来到道无法身边，取出银针为他治伤。不过片刻，道无法的脸色就好转起来，随后，慢慢睁开了眼。
　　众道士都惊喜地靠过来，一声声唤着师父。
　　萱荣取回银针，写道：还需休息，不好喧哗。
　　八个字，让一众年纪不等但都是大男人的道士们听话地闭上了嘴。
　　听大夫的话，这是哪一个时代都要有的传统美德。
　　道无法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茫然，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躺在那里，是死了还是活了。只有脖颈处的剧痛和眼前不断闪回的战斗场面，带来了一丝知觉。
　　突然，像是被打开了听力的开关。耳边传来一声声惊喜的师父，他定了定神，才回到了现实。
　　眼前一个白皙秀雅的小姑娘看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没等道无法思考这是谁，那小姑娘已经起身走了。
　　道无法：？什么情况。
　　立刻眼前就被笑容满面的好几个脑袋挤满了，他们都是自己的徒弟。
　　啊，他躺在野外，徒弟还在身边，太好了，原来他没死。
　　只是喉咙疼得说不出话来，不然他真想问问他们是怎么脱险的。
　　徒弟们不等他问，连珠炮地交代完：“师父，您醒了！您刚刚差点被入魔的武上君杀了。幸好有一个小友误打误撞救了您，而且，他姐姐还是个大夫，医术了得，给我们治伤。”
　　小友？姐姐？大夫？道无法想到了刚刚那个面容静和的小姑娘，说的是她？
　　这个想法立刻就被验证了，小姑娘用树叶捧着一团像是药草砸烂揉碎的东西，又来到了他的身边。
　　她把树叶给了一个徒弟，然后从腰间的包里拿出纸笔，写道：压在舌根处，能缓解疼痛，一会就能说话了。
　　道无法心想，她为什么要写字？难倒她不会说话？
　　徒弟对师父说：“师父，您含着吧。”
　　道无法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虽然对这个小姑娘有些不解之处，但听徒弟们的话已经相信了她是个好人，便十分放心地允许这团药进了自己的嘴巴。
　　那药一入口中，便觉甘爽生津，喉咙的灼烧感立刻减轻了许多。道无法的精神也更好些。
　　看他明显好转了，萱荣起身，又为别的伤员治疗。
　　一个时辰之后，道无法可以开口说话了。这期间，他暗暗观察这对来路不明的姐弟。弟弟干瘦如柴，脸色灰黄，穿着虽然崭新，却像是长期吃不饱饭的灾民。可是姐姐白皙秀雅，气质顺和，小小年纪医术不凡。
　　姐姐口不能言却精通医术，弟弟大字不识且面黄肌瘦。他们二人也不相像，看样子不是亲姐弟。
　　道无法谢过小大夫之后，便想了解他们的情况。
　　小非看了眼萱荣，便如实说：“我是西边吐水村的，村里人都被西剑流的人吓跑了，只剩我一个。我不想走，我想学武功把西剑流的人赶走。萱荣是附近的村医，她担心我一个人，就陪着我。”
　　原来是这样，众人都对这对姐弟心生敬佩，特别是这小大夫，有情有义，真是个好姑娘。
　　“原来是这样，若是姑娘和小兄弟放心，我们就一起往东边去吧。敢问你们要去找何人拜师？”
　　这问题可问倒了小非，他跟着萱荣走，只是听说东边有教人功夫的师父，但不知道在哪，是谁。
　　“我们也是瞎走的，不管是谁，只要能教我武功，打倒西剑流就行！”小非一脸坚定地说。
　　旁边一个道士听了哈哈笑了：“那这样，你就拜我师父为师，做我们的小师弟，怎么样？”
　　小非眼睛一亮：“可以吗？”
　　“胡闹。”道无法温声说道，“我们是道家中人，总不必普通门派，小非还什么都不懂，不可以就这么随便叫他入门。”
　　小非说道：“我知道！道士不可以娶老婆！我不要娶老婆，我就想赶走西剑流！”
　　大家哈哈大笑，连道无法也低头浅笑了，摇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说：“这样吧，我们一起往东边走。若是真遇上了好师傅，我自然为小非引荐。”
　　萱荣向他道谢。
　　道无法也拱手道：“萱荣姑娘不必多礼，是我们要谢谢你们才对。”
　　众人散开了之后，小非拽着萱荣，噘嘴问道：“萱荣，为什么他们都要笑我？难倒我不能做道士吗？”
　　萱荣没办法回答他，只好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小非还不能明白，道法精深。或者说，这时候的他还什么都不懂，怎么能贸然选择。道无法不收他，的确是正确的做法。
　　一行人往东边走，一路上，道士们对萱荣小非多有照顾。到了夜色渐深的时候，道士们寻得一条小河，便在小河旁的林子里歇脚。队伍里只有萱荣一个小姑娘，道士们都请她先去洗漱。萱荣道过谢，带着药箱去了河边，除了洗漱，她还要把银针等器材清洗干净。
　　夜色已经暗了下去，四下无人，但林子里渺远的说话声，给了在这黑夜里莫大的安全感。今夜无月，河面流动着，像黑色的绸缎。萱荣放在岸边的灯笼发出莹莹光芒，照亮了一小片岸边的草地和水。水气里带着水草的又清又涩的味道，岸边的泥土湿润柔软。萱荣小心翼翼踩在上面，蹲下来，弯腰去够水。
　　先把手洗干净，给玉瓶里的东西喂了血，随后仔仔细细地把银针器皿等冲洗干净。把药箱放好后，才去收拾自己。
　　在这沉沉水色中，萱荣突然发现，河水的对岸似乎有一个人，正在静静看着自己。当时她正捧着水洗脸，眼睛的余光不经意的一瞥，在河对岸高耸的树影阴影中，似乎有一个人影。不，她几乎立刻确定，有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像是鬼魂，静默诡谲地看着自己。
　　萱荣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不相信什么鬼怪之说，从小到大，她早就习惯在深山老林里走夜路。她怕的是人。
　　为什么突然出现，为什么要一直观察她，他是谁？
　　萱荣知道，那个人还在。她若是抬起眼睛，那个人就会知道她已经发现了。萱荣努力镇定，又捧起水，往自己脸上送去。在手指的掩护下，她慢慢往对岸看过去。
　　绝不会看错，是一个男人的影子，他比刚才还要靠近河岸。而且，那股视线，就在自己身上。
　　脑海里的片段猛地跳了出来与眼前重合，萱荣把手上的水猛地一泼，提起灯笼抓着药箱转身就往林子里跑。但她猛地站起来腿脚还是麻的，加上心慌意乱和泥土湿软，才转身起来就摔了下去。灯笼被摔破了，烛火在潮湿的草地上瞬间弱了下去，接着就熄灭了。
　　萱荣立刻陷入黑暗中，她提醒自己不要慌，赶紧又爬起来，只提着药箱要往回走。
　　这时，她听得对岸传来掠水的声音。她不去看，埋头跑起来。还没跑几步，身后就有脚步声，哒哒几步，就来到她的面前，将她拦住。
　　萱荣不得不抬头看去，这么一看，她方才害怕慌乱的心立刻放了下来。
　　眼前是一个高挑的少年，在晦暗的夜色里，靠的这么近，她看到了他大大的眼睛。虽然面容尚不清晰，但这双眼睛和身后背的长剑，已经给了萱荣足够的信息，他竟然是。
　　“这位大娘，你没事吧。”
　　少年的声音有些浑厚，说完，他眨着眼睛看了她几眼，干巴巴地改口：“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萱荣：“……”
　　“方才看你的灯火突然乱了又灭了，我担心你遇到危险，就过来看了看。”
　　是被你吓的。
　　萱荣没理他，回身从摔破的灯笼里把蜡烛拿出来，从药箱里拿出火折子点上，又拿出了随身的纸笔。那少年就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她做这些。
　　萱荣把蜡烛递给少年，少年很顺从地拿着，但表情显然有些不明白。
　　少年剑眉星眼，嘴唇微厚，抿着唇，似乎不太高兴。眉宇间有浩然气但也萦绕着一股忧虑。穿着一身黑衣，背后背了一把长剑，剑柄是燕子的形状。
　　萱荣在纸上写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在对岸看着我？
　　少年直直看过来，反问一句：“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东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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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萱荣写：我是哑巴。
　　少年一愣，语气立刻软和下来，诚恳道：“对不住。”
　　“在下雪山银燕，方才我只是在对岸考虑事情。是看姑娘灯火乱了才想要过来一看，并没有看着姑娘。”
　　萱荣一噎，写道：你是不是盯着火光想事。
　　少年重重点头：“是啊。”
　　萱荣无奈，暗暗失笑。原来是一场误会，是她出丑了。
　　她写道：谢谢侠士，我没事。
　　银燕问：“姑娘为何夜晚在此？若是没事，还是快快回家吧，如今外面都不太平。”
　　萱荣写：我叫小荣，是和道无法前辈一起的，非常安全。
　　银燕看了她写的话，显得很激动：“是道无法前辈，小荣，姑娘，能否为我引荐？”
　　萱荣点点头，带着身背燕子剑的黑衣少年走进了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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