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人仰马翻
来时形只影单,归时成对成双。
回府的路上,阮峥坐在马车里,望着对面美若天仙的间谍姑娘,拿不定主意。一方面觉得人家别有用心,一方面看她弱质纤纤,实在没有什么杀伤力。
斐然姑娘全名秦斐然。
名字听着像个文化人,体面又正经,跟间谍一词完全挨不上边。阮峥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倒把人给看脸红了。
对方已换下宫装,现穿一身藕荷色长裙,气质温柔得不像话,好似钟鸣鼎食之家里养出的名门贵女。放在古代媒人踏破门槛,放在现代秒杀一众女明星。这样的人居然成了自己的管事,想想也是老天无眼。
秦斐然仍握着那柄扇子,朝她眨了下眼睛:“殿下一直瞧着我做什么?”
“看你骨骼清奇,像个练武奇才。”妈的,老子在说什么鬼话……
“是吗?”
“殿下怎知,我小时候喜欢舞刀弄枪?”
怎么的,她还真是个练家子?
不等让阮峥诧异,秦斐然又笑笑,轻描淡写把话圆了回来:“可惜手脚笨,身子又弱,木剑比划着玩儿也弄伤自个。家中长辈动怒,奶娘便全部没收了去,只能安分守己坐在屋子里读书。”
原来是小时候的梦想。
表面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姑娘,心里也有座江湖。阮峥从她的话里听出遗憾。这样一个人,会是皇后派来的间谍吗?她看起来这么干净,像面镜子,无法让人联想到任何阴谋。你能从她清澈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猜忌一念之间,闪烁的是人心。
“读书好,舞刀弄枪有什么意思。”阮峥笑道。
秦斐然摇了摇头,道:“武以存身,文以载道。圣人立说千秋万代,我等草芥之辈,守着一堆文章道理,书读烂了还是逃不出身不由己四个字,倒不如守着一把刀,盼来有朝一日率性自由。”
这话高深,阮峥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只能干笑:“秦姑娘见解独到。”
秦斐然把话题转到她身上:“听说殿下自幼习武,师从赤枫山黄道长,一把青云剑舞得出神入化,下山之日大败同门,无有敌手。”
都是原主的功绩。
阮峥不知道怎么接:“过奖了。”
秦斐然:“不知斐然日后可有荣幸,得以观殿下英姿?”
“这个,以后再说。”
咳,作者脑回路清奇,主角杰克苏玛丽苏一堆技能点爆。永宁公主一个女配角,加了这么多武力值。有什么意义?现在好了,阮峥一堆麻烦事没解决,过两天还得发个疯,给大家表演一个武功尽失痛苦绝望。
秦姑娘大概是想客套几句,恭维她几句。谁知戳到盲点区域,天聊到这上面一下子聊死了。阮峥对武术剑术一窍不通,接不上话,只好扯开话题,表示自己刚刚打赌输掉了,问她想要点什么。秦斐然含笑凝视着她:“殿下有什么用过的,不要的东西,赏我就好了。”
阮峥说好。
她被看得不自在,往外瞟了眼,阿弥陀佛,公主府总算到了。
金碧辉煌的正门仿佛焕发着圣光。
那是新手村自带的熟悉感和安全感。她倍感亲切,朝秦姑娘一笑,抖抖袖子准备下轿。外头忽然传来一声马嘶,天旋地转,马车变成滚筒洗衣机。她失去重心,和秦斐然滚到一起,眼冒金星摔到外面的大街上。
人仰马翻,尘埃四起。
“殿下!”
阮峥被压在下面,充当了人形肉垫,四肢百骸一瞬错位。
秦斐然从她身上爬起来:“殿下还好吗?”
几个人从门口奔出,把她扶起。她晕晕沉沉,身上疼是真疼,除此之外感觉还好。她揽住秦斐然肩头稳住脚跟,脑子里居然有一丝庆幸:还好是自己在下面,原主身子骨扛得住摔,要是秦姑娘压下去,身娇体软的,得砸吐血。
这马车也太不牢靠了。
三十码的时速也能把人摔出来。
公主府穷酸到一架好马车都没有了吗?
阮峥扶住额头,感觉自己有点脑震荡。穿着鹅黄青衫的小姑娘踱步出来,闯入她混乱的视野,一张尖尖的小脸,娇俏而又凌厉:“府里的人不成器,养的马也不成器,我不过抽了一鞭子,便把殿下连任带车都摔成这样,应该都拉出去斩了。”
阮峥视线好一会才聚焦。
“看我干什么,不认识了?”小姑娘攥着根鞭子冷笑。
前几天抢亲的那位。
阮峥盯着她,目光缓缓移动,从她脸上移到鞭子上,转到皮开肉绽的马屁股,最后看向倒塌的马车,以及车边手足无措的马夫。街边人来人往,零散几个路人正在看热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诶,梁三姑娘怎么在这?”
“像是要挑事。”
“来公主府挑事?她哪来这么大胆?”
“嗐,这有什么稀奇。那可是国丈从前的宝贝孙女,皇后宠着她,连亲生闺女都要靠后排。这回又不知道闹什么。”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那洛……”话音至此隐晦。
众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街边议论声不大不小,飘进当事人耳朵里。秦斐然看了阮峥一眼,取出手帕,善解人意为她擦额头上的灰。梁三姑娘眼珠子咕溜咕溜转,在她们两个之间来回瞟,啧啧赞叹:“这么快又弄了一个人回来?那洛云桢你还要不要,不要给我吧。”
又是为了洛云桢?
这姑娘小小年纪,玩得挺花啊。阮峥接过秦斐然的帕子,抹了把脸,懒得搭理她:“洛云桢就在我府里,哪也不去。秦姑娘是皇后宫里的人,嘴闲着没事多吃核桃补补脑子,不要胡说八道。”
秦斐然面色不变:“久闻三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梁三姑娘上下打量她:“你是姑母的人?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秦斐然不卑不亢回答道:“斐然资历浅,一直在外殿伺候,三姑娘眼高于顶,自然是看不上的。”
“那你到这来干什么?”
“娘娘将我拨给殿下了。”
梁三姑娘愣了片刻,哈哈笑了起来,十分意外地望向阮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没想到有一天皇后派人来监视你,你也能忍?怎么,永宁公主现在准备夹起尾巴做人,缩起脑袋当乌龟了?”
阮峥听她说话脑仁疼:“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三姑娘:“把洛云桢给我。”
“不给,滚蛋。”
撂下四个字,转身往府里走,秦斐然跟了上来。梁三姑娘一个箭步窜到前面,伸出手臂拦住阮峥去向:“我跟你换,你要什么都行,真的?”
阮峥挥开她手臂:“不换,滚蛋。”
“我有一条大白藏獒,西域来的,换不换?”
“你拿狗跟我换人?”
梁三姑娘听她脚步一顿,语气似有松动,以为事情有的商量,忙抓住她的袖子:“是啊,只要你点头,我连笼子都送你。大白可漂亮了,又能叫唤,又能看家。”
阮峥闭了闭眼。
老天爷在上……
她是被逼的。虽说敬老爱幼是传统美德,自己这么大的人,没必要跟小屁孩一般见识。但有些熊孩子,你不给点教训,让她知道人心险恶,她就像只蚊子一样围着你叫个不停,逼得你暴跳如雷一巴掌拍死她。
“行不行?”
梁三姑娘拉着袖子摇来摇去,眨着水汪汪的眼睛。
这双眼睛最具迷惑性。
阮峥心说胡搅蛮缠比漂亮可怕多了,反扣住她手腕,抽掉鞭子扔出去。梁三姑娘眼睫扑颤,毫无防备,被钳制住两只手腕,往前一拖,膝盖磕在地上跪下去。众目睽睽之下,被一路硬生生拖进了公主府。
尖叫声炸开。
出门的元深魂飞魄散,差点当面撞上:“殿下?”
“找根绳子来。”
门口拖到园子,找到根结实的柱子。
把人捆了上去,五花大绑,电视剧里学来的手法,捆得很牢靠。不存在挣脱的可能性。完工之后阮峥站在三米远审视自己的杰作,元深战战兢兢让人搬了把椅子过来,奉了盏茶,没敢出声求情。
被绑的梁三姑娘又哭又骂。
她嘴里被堵着布条,骂不出完整的话,只有单音节,声调嚎到最后哑了,降为啜泣的呜咽声。裙子拖得脏兮兮的,脸蛋被凌乱的头发挡着,因情绪激动而通红。眼眶蓄满泪水,强忍着还是流了下来。
阮峥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元深知晓事态严重,肯定没法轻拿轻放,有些担忧:“殿下回屋包扎一下吧,三姑娘这儿我们看着,不会有闪失的。”
阮峥被梁三姑娘咬了一口,右手一排牙印,滴着血。
秦斐然柔声劝道:“走吧,这儿蚊子怪多的。”
回屋包扎上药,时辰不早了,府里人点灯传晚膳。对着满屋摇曳的蜡烛,阮峥开始怀念有灯有电有网的日子。一个人吃饭好歹有手机的陪伴,现在什么都没有。右手被咬导致她没法拿筷子,左手使唤半天跟抽了羊角风似的,勺子舀汤拌饭吃了半碗,撒了一桌子。鸡鸭鱼肉全吃不到口,饥饿感比受窝囊气更让人火冒三丈。
这是她穿书以来最想打人的一天。“把她爹娘请过来。”
元深颤了一下:“您别开玩笑?”
勺子拍桌上断成两截,阮峥不想吃了:“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元深笑得比哭还难看:“这、这,殿下别生气,她爹娘的牌位在灵台山供着,一时半会恐怕请不过来。”
牌位?
她爹娘死了?
阮峥心想难怪上次让她回家找爹娘,表情僵成那个样子,原来根本没爹娘。父母双亡,身世可怜的人多了去,没见人家四处撒野。那一鞭子抽马屁股上是好玩的?要不是原主身子骨硬朗,自己今天就骨折了。
“家里其他人呢?”
元深说:“二国舅去世后,表小姐一直住在大国舅的丞相府里。丞相公务繁忙,不管府里琐事,丞相夫人性子温和,事事由着她去。唯有梁大公子闲暇之时才有空管教,斥责几句。她对大公子的话倒是听的。”
阮峥便道:“去请梁大公子过来。”
元深支支吾吾。
阮峥不知道他磨蹭什么:“愣着做什么,去请啊!”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