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鲤

　　此时红鲤正跟着老婆婆在爬太云山。山坡并不太陡峭，且正如老婆婆所说是有阶梯的，阶梯上还有专门的人在扫落叶。
　　一到山脚就明显感觉到此处真的香火旺盛，许多人都跟他们一样早早的来爬山，有些还拖家带口，好不热闹。不过众人都很自觉地放低声音，据婆婆说是怕声音太大惊扰了神仙。
　　“待会儿我们到了太德殿，你到左边偏殿去，那里有人在排队很容易找到，你到偏殿门口去会看见有两个修士坐在桌子跟前给人记名的，你去跟他们说你也要修仙，他们会给你号码排队。还有，头上带发带的都可称呼一声小士，这发带有蓝红两色，蓝发带者是外门弟子，在太德殿做事，我们刚刚遇见的都是外门弟子了。红发带者为内门弟子，住太云宫修仙，难以得见。若无发带便称一声大士，他们是太云宫和太德殿的某位管事。”婆婆不嫌麻烦地唠叨着，“若是他们收了你便好，若是不收你就回家吧。”
　　“婆婆知道他们如何才收人吗？”
　　“小伙子，你到底是哪个荒山野岭来的啊？太云宫太德殿都不知道，修仙之事也一无所知，”婆婆摇着头，“太云宫不是所有人都收的，还要看你的根骨，若是有仙骨便收，没有便让你走了。”
　　“根骨是什么东西？”红鲤继续厚脸皮问。
　　“这是仙门秘密，我这老太婆也不知啊，”婆婆耐心回答，她其实挺乐于与人聊天，“就是看命吧，命中注定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就莫强求罢。”
　　“谢谢婆婆。”这已经不知是红鲤第几次道谢了。
　　“你这娃就是客气，都说不用如此了，我也是顺路带你上来，顺便跟你说说话解解闷。”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太德殿门前广场，广场上有高大的白色石碑，石碑后高耸着一群建筑，暗红墙琉璃瓦，很是庄重。
　　广场上摆着一些桌子，身着白色长衣的人大多都是太德殿修士拿着笔和本子在记着什么，桌子前许多人都在排队。
　　太德殿正门那里人群来来玩玩，热闹非凡。正门左右两边也有开门，左边排着长队，右边少有人去。
　　“婆婆我得去排队记名了，你自己去找小士问吧。”婆婆指了指左边的大门给红鲤看。
　　“好的。”红鲤赶紧掏出几颗莲子，这算是他身上比较值钱的东西了，“婆婆，这有几颗莲子，听说能强身健体能治百病也能解解毒，请收下吧。”
　　“这可是好宝贝啊，婆婆可不能收。”
　　“婆婆别客气，”红鲤塞了一把到婆婆手上，又掏出好几颗摆给她看了看，“我有很多的。”
　　婆婆想了想，收下了，两人就此互相道别。

　　婆婆只留了两颗莲子给自己，其他的都打算当做贡品供奉给太德殿。她来得比较晚，待到她记名时已过了半个时辰。
　　“王阿婆，今日也来烧香呀。”打招呼的是包文宣，前几年刚进的太云宫，资历尚浅，目前主要在太德殿负责记名事宜。他身着白色衣衫，头上绑着蓝色发带，是外门弟子的标志。
　　这记名是太德殿很重要的一项事务，每家每户来太德殿烧香一次就记一次功德，积累的功德可换取一些稀罕珍宝等，若烧香之时供奉些许贡品，那么会额外多记些功德。
　　与包文宣同坐一桌的惠子美小心的翻看王阿婆的篮子，她与包文宣同一时期进的太云宫，在太德殿做事都会尽量男女搭配，他们两人就被分在一组做事。篮子里除了常见的香火和瓜果，还有就是那莲子了，共五颗，被婆婆用白帕子包着。
　　“文宣，你看看这莲子。”惠子美把帕子递给包文宣。
　　包文宣看了看，又闻了闻，不太确定，又把帕子连同莲子递给惠子美，“你带婆婆去找姜师叔问问。”
　　“王阿婆，您可否先跟着子美去见一见我们师叔？”包文宣笑呵呵地问，“我们让他看看你的莲子。”
　　“当然可以。”王阿婆开心回道，“我还是头一次能见宫里的大士。”
　　“好，篮子先放我这吧，等下您再回来取。”包文宣帮着收好篮子。
　　惠子美带着王阿婆跨过太德殿大门，往右边的偏殿走去。往常王阿婆来烧香都是只能直接到正殿上香，这是她第一次去偏殿。虽说是偏殿，但并不只一处院落，偏殿只是统称，其实正殿两旁有许多小院落。
　　去往正殿的路上都是烧香之人，少有太云宫的子弟，这偏殿一路过来却随处可见那些一表人才器宇轩昂的子弟，王阿婆虽说也见过世面，现下心里也不由有些忐忑。
　　惠子美就带着王阿婆到得一处院子，里面好多人在忙碌着什么。惠子美直接带着王阿婆到一位青年面前，看那青年身着白衫却不带任何发带，应是那位姜师叔了。
　　“姜师叔，我旁边这位婆婆送来五颗莲子，”惠子美把包着莲子的帕子递给姜师叔，“我和文宣不知该如何定功德，请您看看。”
　　姜师叔，全名姜华清，职责是负责登记和收藏太云宫上下获得的仙果灵宝，职阶为管事。
　　他接过去看了一眼，立刻起身打发走了惠子美，并请王阿婆到一处屋子里坐着。那屋子设了阵法，即便屋子门窗都开着，屋外除非是神仙以上的实力，否则听不见屋内任何声响，因而得名“静谈室”。太德宫有几处院子都设有静谈室。
　　“婆婆，这莲子可是不凡之物，您确实要赠与我们太云宫吗？”
　　“是的，大士就收下吧，”婆婆掏出她自己留的，赧颜道，“我自己也留了两颗。”
　　“那便谢过婆婆了。”姜华清道谢，“这莲子乃仙界之物，治病解毒都可，凡人不可直接食用，您要用的时候请用水煮沸后喝水便可，一颗莲子煮一壶水，药效是最好的。哦，您稍等下。”
　　姜华清去旁边的柜子里找了找，拿出两个小盒子，“若是不用，可找个小盒子，盒内放些莲叶，再把莲子藏进去，这莲子可放置万年也不坏。我这正好有盒子，婆婆先把莲子收好，回去您再找荷叶放进去便可。”
　　“好的好的。”王阿婆小心翼翼地把那两颗莲子收起来，她决定把这莲子当传家宝了。
　　“婆婆坐着稍等，”姜华清给王阿婆倒了杯茶，“我请我们的长老，就是我师父来一起详谈。”
　　说罢，他拿出一张纸叠了个纸鹤，然后挥手使了个法术，纸鹤便从窗口处飞向了某处。

　　“长老？”王阿婆疑惑，“此莲子的功德还需得长老来定夺？”
　　“其实，五颗莲子可记一万年功德，只是……”
　　“一万年功德？”王阿婆惊呼，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家祖祖辈辈积累了许多功德，那都是一次次慢慢累积的，上个月有个富贵人家帮太德殿修新宫殿得了十年功德，婆婆听后都羡慕许久，然她这才赠了五颗别人随手送的莲子就得万年功德？
　　“婆婆，您没听错，确是一万年功德。若是您认为定得不够好，待我师父来，您与他商议。”
　　“不用不用，一万年挺好的。”王阿婆满心欢喜，没想到顺手帮了别人后得来的莲子竟然有这么多功德，实在是难以预料。
　　“华清，你找我？”是柳长老在门外问道。他全名柳子石，相貌温和，看起来并不比姜华清大多少年纪。
　　因屋内言语屋外是听不见的，姜华清便起身请柳子石进屋，让他查看莲子，并简单把事情说了下。
　　“关于这莲子与一万年功德，婆婆最好有所隐瞒，就跟别人说您把所有莲子都赠与我们太云宫了，莫要同别人说您还存着两颗。”柳子石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对着王阿婆郑重道，“我们太云宫上下也都不会走漏半点风声，请您放心。”
　　“好的，好的。”王阿婆虽然疑惑为何不能走漏风声，但还是下意识应和了。
　　“或者，我们不把此事告知给外人，这一万点功德和这莲子之事我记下了，婆婆想用这一万点功德的时候直接找我，如何？”柳子石不得不想方设法帮王阿婆，毕竟这是大事，他们太云宫不会贪图这两颗莲子，但很难保证不会有其他人有私欲，王阿婆看着就是一个平头百姓，若是有心之人知道她突然多出了一万点功德，肯定会查，王阿婆是当着众人的面排队记名的，广场上那么多人，不知都有几双眼睛看到了，实在是很难防范。
　　“这……”王阿婆一下子懵了，她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忽然觉得手里的两颗莲子很烫手，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或者，”姜华清提议，“您带着我们去找出那少年郎，当众说那莲子是他送的，按您的说法那少年郎天真懵懂，我若是问他还有没有莲子，他定会当众给我看他的莲子，那么大家都知道那莲子是那少年的，您以后也莫要跟别人说您身上还有莲子，那便会少些麻烦。”
　　这方法不厚道，且只是公开了真正有莲子之人，姜华清实在不敢保证王阿婆会不会平安无事。
　　“要不……”王阿婆明白她拿到的是烫手山芋了，赶紧把手里的盒子扔在桌子上，盒子摔在桌子上的声音还把她吓了一跳，“我把莲子都给你们吧，我……我也不要那一万点功德，我……”
　　“婆婆，莫要惊慌。”柳子石安慰，“我们帮你想办法。”
　　“不不不，我不要莲子了，也不要功德了。”王阿婆下定了决心，她现在都吓出了一身冷汗，怀璧其罪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我什么都不要了。”
　　“那么，我们还有一个方法，”柳子石拿出一张纸搓了五个小团子，使了个法术变出一模一样的莲子，“待会华清会安排弟子带您去记名处，您也带着这几颗莲子去，就说这莲子就是普通莲子，这样便不会有人起疑心，只是这真莲子我们得收着，您也没有功德了。”
　　“好好好，就这样就这样。”王阿婆赶紧应和道。
　　“您放心，真莲子的事情只会有华清，我和太云宫长老以上者知道，我们定会替你保密。”柳子石保证，“实在是有愧，这莲子确实对我们太云宫大有用处，可惜我们不能给您任何东西作为回报。”
　　若是给王阿婆其他替代品作为回报，又怕被人知晓就惦记上。若王阿婆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有家族庇佑可能都不必如此麻烦。天上确实有时会掉馅饼，可能不能接住还要看人的实力。时也命也，世事难说。
　　“那少年想是有些天真，”姜华清小心翼翼谈到，“他应该并不知这莲子其中暗含的厉害关系，婆婆莫要记怪于他。”
　　“怎么会呢，我带他上的山，我虽见识不如各位大士，但自认还是不会看错人的，他确是个好人，”婆婆定了定神，“他一直想着要修仙，带着莲子应该就是想赠与太云宫，我知太云宫收徒只看根骨，但愿那少年郎有仙骨能入得仙门。”
　　姜华清见王阿婆心态平衡了许多，便带她出了屋子，让一个弟子带着她去记名。王阿婆一走，姜华清赶紧又返回屋子，师父还在，他正用剪刀剪着纸蝴蝶，而那莲子被他规整到了一个盒子里。
　　“那婆婆家中可有年轻的孙子孙女？”柳子石问。
　　“应该是有的，我会找人查查，”姜华清明白了柳子石的想法，“师父是想收了她的家人入宫修仙，补偿婆婆吧。为何方才不与婆婆说呢？”
　　“总不能明面上破坏了宫里的规矩，就让婆婆以为她的孙子孙女有仙缘罢。若是她家有符合年纪的孙子孙女要修仙，就收一个，毕竟这莲子确实难得，至于她家人修成与否，就看造化了。”柳子石挥了下手，桌上的三只纸蝶翩翩起舞，他打开装莲子的盒子，蝴蝶便都停在莲子上似是在吸食什么，不一会蝴蝶又飞舞起来，柳子石把蝴蝶收在掌心，示意姜华清收好盒子，“我们去找找那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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