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别

　　“第五家了，别说找王建豪最初去的中介，连影子都没有。”司机谢忆程望着堵塞的车流喃喃道。

　　“别的组把其他地方都查过了，就剩这一片，我有直觉，快摸到源头了。”

　　余笑哲的说法使车里剩余两人不由多向车窗外多看几眼，这片区域老旧，街道边的门面房中间每隔几家店铺就规律地留着上行的楼梯间，这是属于背面小区的一部分。白色的墙体风吹日晒，看着像被大火滚过身体，小区的门也设在这，顶天立地的铁皮上扣出供人行走的门，对市容是极大的影响。

　　“堵车了，是不是换条路。”韩喆彦提议。

　　“这条路经常堵车，没办法。”司机边说边拽着方向盘压到一股相对而言移动较快的车道。

　　“这速度还比不上瘸腿了的呢，干脆车放着，我们下车走。”

　　余笑哲效率高，说着便要推门出去，被谢忆程一把抓住。

　　“合着您也第一天在港坊混，这条路就是一线天，把车撂着不动，方圆几公里交通线就得瘫，到时候咱非被请到交通局喝茶不可！”

　　余笑哲笑笑，“这简单，你留这掌舵，我们下去就行了”，他递了个眼神给后座的韩喆彦，意思：对吧。

　　谢忆程气不打一出来，没有人能逃脱堵车所带来的莫名怒气，不等他调整心情，提出新方案，余笑哲的一堆义正言辞就压了下来。

　　摆平司机，余笑哲三步两步从道路中间的车道逃到人行道上。

　　回头时，韩喆彦从容地脱离了车流，身姿卓越，人在花中过，片叶不沾身。

　　恍惚间，余笑哲又觉得见过。

　　又，为什么是又？

　　跟上回商场案的死者不同，问题在哪，他一时想不出。

　　后知后觉，余笑哲呆滞几秒才反应过来，韩喆彦直视他的眼睛，是等他先说话。

　　他陷进去了。

　　是此刻理不清的过去太深刻罢了，余笑哲深吸口气，精心打扮发言，掩盖不时便浮上来的那些不足以被记录的心思。

　　“如果在车上，最少得20分钟，不然，过不去这条路。”

　　韩喆彦顺着余笑哲边说边指的方向看，汇成一股的车流被红灯拦下，聚焦到更远处，小成点的红光与缓慢移动洪流，在那里对抗，互不退让。

　　“我们去哪？”

　　余笑哲二话没说拉着韩喆彦进了先前的楼梯间，一楼楼梯的侧面杂乱无序，被人当地下室，堆着各类杂物。二楼两边各是一间房，厨房在中间，油烟熏黑了纱窗的颜色，往上楼层结构大相径庭。

　　墙壁脏得一净不染，余笑哲靠近那片五彩斑斓，上面的信息简洁明了，是哪方面的修理工，亦或者开锁匠，加上称呼电话，就是合格的小广告了。

　　“找不正规的中介，就得到这样的地方实地考察。”

　　韩喆彦会意，加入搜索队伍，两人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正是中午，空气中漂浮着白色，油烟无处可逃，灌进“入侵者”鼻腔，一股脑钻向气管深处。

　　楼道昏暗，光线越过黏满油污的厨房，到达眼前时黑色的压抑气氛更添上几分。广告上的字，因此摇晃，韩喆彦几乎看不清。他捂住脸，蹲下来，视线内狭隘的空间一点点崩塌。再难控制的咳嗽声溢出来，白色的烟尘仿佛吞噬了神经。

　　耳边有响声，是有人在叫他。

　　余笑哲的手从韩喆彦的脉搏上移开，把对方打横抱起，与想象中无异，羽绒服里的身体果然形销骨立。

　　可吓死人，看状态，他还以为韩喆彦要休克了。

　　凭从前的经验，应该是创伤后的应激反应。是什么造成的？

　　等不到他细想这个问题，见到光和自然空气的韩喆彦便清醒了。

　　不合时宜的亲密动作多少让两人陷入尴尬，余笑哲尽量平稳地让韩喆彦着陆。

　　“麻烦余队了。”

　　余笑哲摆手表示是分内事，不必多客气，“没事吧，要不要吃药什么的。”

　　“小毛病。”韩喆彦说话的状态扭捏，话到嘴边，拐个弯又走向别处。

　　“怎么搞的？以前的警局执行过特殊任务？”

　　“不是。”

　　否定回答，斩钉截铁，余笑哲知道目前不好多问了，把话题扯会现在的案子上。

　　“关于附近中介的资料我也收集的差不多了，要不一会儿小谢处理好车，你就跟他回去休息吧。”余笑哲翻出口袋里刚从墙上揭下来，并不完整的广告信息，整理起来。

　　此刻不同先前，接待客人是需要人力，但随身携带病人更影响效率。他盼着谢忆程快些来电话，尽快把这位捎走，他就自由了。

　　“不用麻烦，我能照顾自己。”韩喆彦拢拢身前的衣服，凝着脸说。

　　至于韩喆彦是想有机会找回面子，亦或是别的企图，余笑哲一时判断不出，唯一确定的是，这尊神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他只能耸耸肩，摆出请便的样子，允许这人跟着行动。

　　广告上的中介地址，在小区里，正是那扇大铁门守护的区域。也不是门面房，开在单元楼里，1楼。这里一切都不讲究，单元门自然是坏的，任凭随意出入。

　　楼下的绿化草坪上还摆着广告牌，材料已经皲裂，立在那很久了。

　　开门做生意，因为冬天门虚掩着，不用敲门就能进，但韩喆彦是讲究人。

　　推门进去，说不上装修，水泥地面，原装的毛坯房。客厅称得上正经家具的就一条放着租房记录桌子，以及旁边的沙发。一个青年男子半躺在上面，常见的冬日棉睡衣，脚上一双棉拖鞋，旁边油汀亮着灯。

　　有顾客上门，男子直起身子招呼：“哟，两位帅哥一起租房啊！”

　　“前台”讲话流里流气，韩喆彦不想应付，往后挪了挪。

　　余笑哲不认生地拉椅子坐下来，坦坦荡荡打量一圈，问道：“你们这儿的环境真能有地方给顾客住吗？”

　　“这您放心，要求您尽管提准保满意。”男子搓搓手，把正在热销的房屋信息给余笑哲看。

　　“不用看了。只是想找你打听个人，这个人你见过吗。”余笑哲说着拿出了王建豪的照片。

　　“前台”像是六月的天，小孩脸说变就变。呱哒一下拉下来，态度下行了两度。“又不搞人口调查，跑到单元楼里查人干嘛，警察啊？”

　　“真巧了。”

　　余笑哲亮出货真价实的警察证件，吓得前台蹭的一声跳起来，甩开膀子就朝里屋跑。男子脚步太快啪的一声，甩出去的拖鞋飞过来。余笑哲微微闪身躲开，飞身把男子按倒在地。

　　男子起初还挣扎几下，手铐锢住手腕后，彻底老实了。

　　“警察同志，跟我没有关系的！”男子声音提高了几分贝。

　　“没事跑什么跑？”余笑哲把男子从地上拽起来。

　　韩喆彦接上来，软硬兼施打起温情牌，劝人向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一个红连一个白脸，配合得倒是有来道去。

　　“我们只是例行公务，不会乱抓人的，有关于这个人的线索诚实地告诉警方就可以了。”

　　不得不说，韩喆彦那张令人信服的脸，确实好用。

　　“当时我就说不接带这人，一脸凶相，能是什么好人呀？但是是老客户带来的，不能说是不开门做生意呀。”

　　听他这么说，胜券在握的笑容渐渐在余笑哲嘴角浮现。“老客户是谁？”

　　“都叫他老赵，在我这儿租房子有四五年来。警察同志，虽然我们这登记租房，证件相对要求的少，能填上电话名字，有钱就成。但像那位脸上一道疤，谁看着不敬而远之啊，万一出了大事不得把我这小灶给掀了？”

　　男子双手动弹不得，朝照片扬扬下巴。

　　“所以他到这里租房，你使绊子坏了人家的好事”，余笑哲语气透出冷劲，按王建豪脸上的伤，在自己脸上缓缓划下，“不怕报复。”

　　男子额上冒出冷汗，看起来余笑哲恐吓的话把他整懵了。开始他跑只是担心，因为当日的不速之客引出营业流程操作的问题而罚款，现如今好像他拒绝的客人真有官司在身，想着想着他不禁半身发寒。

　　“实话实说，这个人是一起恶性犯罪的第一嫌疑人，他做个几年牢，说不定精神有些问题，放他在外面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余笑哲边说边皱眉表现出无可奈何的样子，看来是被照片里的人的案子弄得焦头烂额。

　　“警察同志，关于这个人，你们有什么要问的，我一定尽量回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点小钱，不就是涉及违规操作吗，破财消灾，不能拿生命开玩笑，万一这个人报复呢。

　　“你把这人到你这发生的事情讲一下？”

　　“那天是中午时候，老赵带着照片上的这个人来找我到我这儿租房子能省些步骤和钱，无非就是这两样。

　　其实我们做生意不挑人的，主要我看他脸上那道疤，是什么违法行为留下的，为一单生意出了事，就得把我买卖赔进去。

　　我就多问了几句，多知道点底细总是好的嘛，走得相对正规的程序，那位立马就不乐意了，拉着老赵到一旁，嘀嘀咕咕，我听那意思，他是不希望别人查到他身份。”

　　男子指指桌上那一摊杂乱的文稿说：“当天留下来的记录，你们可以在这儿查。”

　　“这个老赵住在哪里，你现在能找到吗？”余笑哲问。

　　男子眼神转动，最后落在身侧，“容易容易，二位先帮我把这个打开。”

　　二话没说，余笑哲直接给他松了绑。桌上东西杂，找得却不慢。

　　“就是这个了。”

　　接过男子递过来的册子，停在圈下的两字赵贤，后面租住的地址就在这个小区。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