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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时他还不明白,这叫做天然撩”
当时瓷垆还不明白,小金哥这种自然而然的亲昵和促狭,就叫做“天然撩”,他只是非常礼貌地硬了一下。
皇帝陛下不动声色地挥起宽大的衣袖盖在身前:“饿了,胃疼,朕还没用中饭。”
金不眠:“咦?可是来送餐的侍人说我这里的饭食和陛下的一样,是先给您送去的啊?”
瓷垆:是谁?!如此多嘴?!
瓷垆:“想太多了,谁能与天子同饮同食?”
金不眠瞬间被说服了:“哦,那要不要让这边小厨房再做一份?”
瓷垆矜持地点了点头。
金不眠:“就在院里吃吧,天热。以前在外头,我和胖胖他们都是这样……”他叹了口气。
瓷垆:“想孩子了?”
金不眠唯恐他再拿孩子性命做文章。伸手朝着院中凉亭一邀,边走边说道:“没有的事,宫里很有点意思。”
瓷垆在石凳上坐下,下人立马奉上茶来:“怎么说?”
金不眠伸手朝着葡萄架一指:“瞧那是什么?”
一个方方正正的框子,上面用丝线勒出细细的一张网,中间糊着些看起来黏黏的东西,有点……恶心。
瓷垆:“猜不出。”
金不眠拉过他的手。
瓷垆:啊,摸我!
金不眠在瓷垆手心拍了拍,毫无异样,他想了想,又挠了挠。
瓷垆盖着身下的袖子又往上提了提。
瓷垆手心里露出一个纸角,金不眠顺着抽出好大一截。
小厨房效率奇高,送了碗面上来,截住了金不眠的话头。他看见瓷垆一直捂着胃,劝道:“当皇帝也真辛苦,来,先吃饭!”
午饭刚吃了三大碗的瓷垆,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想起那句“说好听话”,沉吟半晌道:“吃过饭,我带你出宫吧,去看看孩子。”
金不眠眼睛一亮,又黯了,再抬眼时还是笑,只是任谁看都有些无奈的意味:“我会老实的,陛下不用试探了。”
瓷垆放下筷子:“你只说想不想去。”
金不眠没说话,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瓷垆:“那就这么定了。”
金不眠:“……陛下需要我做些什么来换呢?”
一瞬间,什么蜡烛皮鞭小铃铛,流水间在瓷垆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了那日金不眠惊惧失望的眼神上。
瓷垆:“不用的,不用换。”
金不眠抿紧唇看过来。
瓷垆佯怒道:“我自己也想出宫走走。你到底在担心什么?问来问去,烦。干脆换个人陪我。”
“哎!”金不眠笑得灿烂,一手抓住他的腕子,一手放在桌上,哗啦啦的金子不要钱般地涌出来:“您多通融,带带小的吧!”
瓷垆:“南沛!”
“属下在!”
瓷垆从金不眠的笑脸上挪开眼珠:“带路,去你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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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南氏,几代以来,男俊女秀,这一代更是出了名噪天下的南九公子,南沛身为南九的二哥,相貌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打从他成年开始,不知有多少人起了提亲的心思,可到了南九自住的宅子,又都打道回去了。
瓷垆站在这宅子前面的时候,心里也很想回宫。
实在是……太破了。
南沛在身侧淡淡道:“这还是陛下头些年赐下的一处旧王府,陛下忘了?”
南沛:“这是前朝鹿王爷的宅。”
鹿王爷,活着的时候能用肉眼见鬼,死了以后还总在寺庙显灵。
他的宅子,阴森些也是常理。
当年平叛回京,瓷垆想着要给南沛置办个好住处,想着王府的规格总是不差的,随便分配了一个,也没看是谁的,真没想到是这样。
瓷垆咳了一声:“那你……你是无所谓了,孩子们就不该养在这儿了吧!”
南沛:“……”
金不眠恍然大悟:“这些天是南统领带着崽?”怪不得他瞧着沧桑了许多:“辛苦辛苦!我看这里很好,孩子们一定很喜欢!”
言罢不等瓷垆二人反应,已经自来熟地大踏步走了进去,大门刚一开,还没等说话,迎面一张白花花的东西飞扑而来,糊在了金不眠脸上。
南沛面无表情:“今天的‘欢迎仪式’很温柔啊。”
瓷垆:“……”
影壁后面嘻嘻哈哈,金不眠从脸上撕下那张面饼,一腔欢喜瞬间变作怒气:“金胖胖,给我滚出来!”
一听这个声音,里面瞬间安静了,随即“啊啊啊啊”地吵嚷起来,一群肉球呼啦呼啦跑出,瞬间将金不眠扑到在地,小狗一样地在他身上拱来拱去,好不欢乐。
金不眠挣扎着露出一个头:“先给陛下问好!还有小南哥哥!”
崽们才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瞟着那个黑衣服哥哥,有点害怕,就怯生生叫“陛下好”,对着面无表情的南沛就亲切多了,还有胆子大的嘻嘻笑着去拽他的袖子玩。
南沛显然是习惯了:“用饭了没有?”
“用了用了!”
“饭后有没有洗手?”
“哎呀……”
“去洗手!”
这边闹做一团,瓷垆只是在旁边看着,他是独生子,从小自己和自己玩到大,对这种场景感到十分陌生。
金不眠一眼瞟到他,也不知怎么就从他那威严的表情里看出一点可怜。
就像某个被孤立的小朋友看着别人玩的时候一样。
金不眠顺手捞起脚边的一个崽,小声嘀咕了两句,那崽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瓷垆感觉衣裳一沉。
一低头,就见一个胖嘟嘟的,长了一双小黑豆眼的家伙正挂在他的袍角,一脸高冷地说道:“我要吃糕。”
瓷垆:“……”
瓷垆冷脸:“叫你哥去。”
黑豆眼:“哥。”
瓷垆:“大胆!你……你先从朕衣服上下去!”
黑豆眼:“买糕。”
瓷垆:“好好好,买买买,先松手……”
黑豆眼胖胖同志刚一落地,就大声道:“快来!这个哥哥给买糕!”
一群孩子眼睛唰地亮了起来,看向瓷垆。虽然还是怕怕的,但到底还是忍不住诱惑,都来贴在他脚边,仰起小脸眼巴巴地看着他。
瓷垆被看的压力很大:“你们……你们哥哥不给买吗?南沛!你怎么养的崽?”
南沛抱臂:“太甜,对牙不好。”
金不眠笑眯眯点头。
瓷垆瞬间反水,不情不愿地蹲下身道:“听见了?不能吃。”
孩子们立刻哼哼唧唧地贴过来,小声说就吃一点点。
瓷垆:“……那,那就一人一点,不许多吃好吧?”
崽子们欢呼起来。
瓷垆:“哪里有卖?朕让人去……”
胖胖隐藏在孩子堆儿里,细声细气地说道:“要吃热的!要哥哥亲自带着去买!”
孩子们轰然应和,瓷垆无法,只好一手一个抱起两个最小的,身后又呼啦啦跟着一群小尾巴,浩浩荡荡地上街买糕去了。
南沛去调配暗卫随行保护,金不眠就跟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看着。
此时黄昏将近,天气很凉爽,晚上要出摊的小贩都陆陆续续地挂起了灯笼,街边的酒楼,客栈,歌舞坊,茶馆,商铺,都一家接着一家地亮了起来。
瓷垆每次出现在公众视野的时候,总是一身隆重的华服,今日只穿了常服出来,就像个寻常世家的公子哥,没人认出他是谁,看他领着一群孩子,只当好玩,都带着善意的笑容来看。
金不眠眼瞧着他手足无措地带着一大沓银票去了钱庄,换了小半麻袋的散碎银子抗在肩上,先去买了糕,又被孩子们撺掇着去买了糖人,再去听书,再去看灯,散财童子般地一路走过去,最后也不知是孩子更高兴一些,还是他更高兴一些。
金不眠莞尔,心道:这皇帝,傻乎乎,还怪可爱的。
前面傻乎乎的皇帝一手拿着糖串子,一手拎着娃,看着一长街的灯,心里想:原来百姓是这样生活的啊。
他很少出宫,也很少接触民众,他听说城镇富庶,然而纸上谈来终觉浅,没想到真实的生活是这样。
瓷垆继位五年,做皇帝做的一丝不苟,却多半是出于对父皇的承诺;直到今日,他才非常真切地明白自己日复一日枯坐在朝堂上的意义。
他想起某一天,父皇端着他的小茶壶,一边远远地看着母后翻话本,一边得意地对他说道:
“男人啊,娶了老婆,就肯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着世界啦。”
瓷垆心有所感,回头一看——
那个人站在漫天灯光里,站在人间烟火里,站在滚滚红尘里,姿态轻松,眼神明亮,见他看过来,就朝他招招手,弯着眼睛,对他一笑。
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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