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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不知过了多久,陆鹤安终于停止了哭泣,只一下一下抽噎着。
大脑宛如被堵住,膝盖也因为长久跪地发麻,想起身之际,一只手递到了她面前。
雪白细腻,瞧着很是纤弱。
可将手搭在这只手上借力起身时,才发现这只手很稳。
陆鹤安借力坐好,大脑已然恢复了冷静,她看向对面女子:“你需要我做什么?”
她和沈令妤的交情还没到让她帮助自己不求回报的程度。
沈令妤看出她的想法却没多说什么,只是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随后从袖中拿出一张手帕递给她:“擦干净再与本宫说话。”
陆鹤安有些怔愣地接过,脑海里忽然想起不知从哪听到的传闻,这位公主有着相当严重的洁癖。
她愣愣接过说了声“谢谢”。
待到清理干净,沈令妤的眉头才消下去些,继而将一份竹简递到她面前:“大将军手下传回来的前线军报,本宫觉得你应当看看。”
陆鹤安心头一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她接过沈令妤递过来的军报,逐个逐字看去,待看完,她已然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哭了。
她阖上双眸,脑海里却回想着竹简上沾染了血迹的那几个字:军中支援不及,匈奴压城,将军誓死不降,血洒当场!
誓死不降。
父亲果然是被冤枉的!
可怜他到死前最后一刻都没有想到,死后竟会被这般污蔑,而污蔑他的人,还是他一手提拔视为家人的人。
“宋赫!”陆鹤安一下睁开眼,眸中皆是恨意: “他为何要如此待我爹!?”
宋赫年少失怙失恃,是父亲收养了他,带在身边栽培教育,甚至相处时间多于她这个亲女。
论关心,父亲最是惦念他,连宫中的晚宴都会带上他,让其在陛下面前露脸;论爱护,父亲从不曾苛责于他,甚至在其犯错时也只是皱着眉训上两句,更别提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全是父亲一手提拔。
可为什么他要如此污蔑大将军!?
身侧,沈令妤望着她的表情,不知想到了什么,垂下眼出声:“人心向来难测,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陆鹤安扭头,恰对上沈令妤掀眸望来的目光:“你想复仇吗?”
天色渐晚,日光下去的最后一刻,有一缕光照在了她的双眸上。
浅褐色的瞳孔在金光下沾染了几分蛊惑的味道,陆鹤安几乎没作思考,便回:“想。”
她无时无刻不想复仇。
宋赫,沈暮雪,叶眩……
这些人通通该死!
“好。”沈令妤从她眼中看见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起身往外去:“这两天你先休息,两日后,本宫会送你离开京城。”
离开京城?去哪?沈令妤想让她做什么?她为什么要救自己?
没等陆鹤安将这些疑惑问出口,沈令妤便继续:“本宫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惑,但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只需要知道,本宫会助你完成这场复仇,只要你听我的。”
“另外。”沈令妤说着顿了顿:“复仇的路注定是血腥的,也必然会牵连到许多无辜的人,你既决定要复仇,就该学会隐忍,至少,在你羽翼未曾丰满之前,不要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说罢,她最后看了眼陆鹤安,转身离去。
陆鹤安望着那扇被关上的门,屋内静极了,可沈令妤方才的话却一直在她脑海回荡。
不要再出现在众人视线里,这句话的指向性很明显,是让她不要去见叶折枝。
叶折枝,叶折枝。
一个占据她为数不多生命中十余年,几乎囊括她整个少年时光的人。
可如今,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了了。
陆鹤安想着,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刺骨而锥心的疼痛却从心口蔓开。
.
时间辗转而过,距离太子放话娶叶折枝只剩一日。
今日未曾下雪,天空一片昏暝。
书房内,沈令妤正坐在案首前写着什么,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沈令妤头也未抬便道:“进。”
两道脚步声一深一浅走近,沈令妤耳尖微动,听出来人是谁,她抬眸望去,果真看见了陆鹤安。
她站在下面,大抵知道她的话会让自己不悦,一时有些目光闪烁,但到底,她还是开口:“公主,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沈令妤直直望着她,搁下手中笔,声音喜怒不辨:“哦?”
她起身,缓缓走下台阶,朝着陆鹤安的方向去,每走一步她的影子便将陆鹤安笼罩上一分,直到完全站在她面前。
沈令妤平视着这个与自己一般高的少年,语气平静:“你要去见她?”
分明没什么波澜的语气,陆鹤安却听出了她此时的不悦,仿佛她说是,下一秒那双凤眸便会迸出迫人的冷光。
在这样压迫性的目光下,陆鹤安仍旧直视着她,随后轻轻摇头,将手中的信件递到她手上:“我已给公主带来太多麻烦,如今外边都是金吾卫,我自不会出去,只是想请求公主替我将这封信送给叶家三小姐。”
沈令妤目光顺着她的视线下移,落在那厚厚的一叠纸上,说是信,其厚度与一些书也差不了多少。
原来是为了这个。
沈令妤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命身后的茯苓将其收好,而她则后退两步,身上的压迫如潮水般散去:“可。”
仍旧言简意赅,陆鹤安已然习惯,再次抱拳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开。
待到她离开后,茯苓才将那叠信打开检查,很快便将一支雕花的簪子递到了沈令妤面前:“公主,信里夹了别的东西。”
沈令妤便扫了眼那发簪,鎏金雕刻成花纹,配以绿翡翠做饰,好看是一方面,更为关键的,是这支簪子的簪尾。
并非寻常簪子那般光滑,这支簪子的簪尾稍显锐利,不仅如此,细看才能发现底下是细小的锯齿状,是装饰亦是杀器。
这大抵是她能为叶折枝做的最后的事了。
沈令妤看出了陆鹤安的用意,身后的芍药自然也看了出来,她和话少的茯苓不同,芍药性格相对活泼些,她看着这些一时有些感慨:“传闻小将军与叶家三小姐感情十分好,看来的确不假,只是可惜了落得如此下场……”
一边的茯苓看了眼沈令妤的表情,呵斥她:“少说两句。”
芍药也想到什么般,快速看了眼沈令妤并无变化的神色,悻悻找补:“不过至少人还活着。”
茯苓抚额,正想替她向公主赔罪,沈令妤却仿佛并不在意般,挥手让两人下去了。
事实上,她也的确不在意。
正如她与陆鹤安说过的话,复仇的路注定是血腥的,也必然会牵连到许多无辜的人。
她这一路走来,步步皆是如此。
.
陆鹤安果真没去见叶折枝,婚礼当日,她将自己关在房间枯坐了一整日。
次日一早,沈令妤备好马车,再见到陆鹤安之时,她的发间竟生出了几缕白发,神态冥冥,双目无光,宛如蒙上了一层阴霾。
沈令妤定定望她片刻,让她上了马车。
清晨尚早,街上来来往往已有不少行人,其中有不少人都在谈论昨日太子娶妾当日陆鹤安没有出现的事。
太子怒极了,严阵以待到后半夜,愤愤地骂陆鹤安是胆小鬼。
期间还有一女子叹息:“可怜叶家三小姐,以她和小将军的关系,不知道要被太子怎样折磨了。”
轻飘飘的话顺风钻入陆鹤安耳中,更刺痛她的心。
放在膝上的手缓缓紧握之际,身侧之人开口了:“一会到城门口会有人例行检查,若是有人搜寻马车,你便躲到座椅下边。”
这辆马车空间很大,可容纳十人不止,中间做了可拉开的纱窗,座位下尚有藏身空间。
陆鹤安应下。
沈令妤此次出行的目的地是国安寺,每年的十一月初都是应皇后的忌日,每当这时,沈令妤都会备上几日的衣物去国安寺吃斋念佛,以此为应皇后祈福。
行至城门口时,看守的守卫拦下了马车:“例行搜查,请车上人都下来。”
陆鹤安心头忐忑时,忽的听见外边茯苓的声音:“大胆,公主府的马车你也敢拦!”
守卫一个激灵,这才认出眼前的马车是公主府的,他立马认罪命人放行。
陆鹤安一口气没松下来,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喝声:“等一下!”
哒哒的马蹄伴着那人的声音逐渐逼近,陆鹤安的脑海却在听见那道声音时瞬间充血。
“混账东西,本宫怎么说的!凡是来往的马车都要搜查!”一如既往嚣张跋扈,对面的守卫连忙称是,却又碍着沈令妤不敢直接搜。
左右为难之际,外边那道跋扈的声音骂了句“废物”,旋即对着马车内的人道:“皇姐,近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有逆贼脱逃故而来往马车都要检查,我想皇姐的马车应该不会藏有那叛贼吧?”
陆鹤安喉头微微滚动了一下,她侧眸看向沈令妤,却见对方仍旧面不改色:“皇弟如若不信,可自行上来搜查,本宫还是那句话,若是搜查不出,你这京城巡查使的职位还是让给有用之人吧。”
“你!”沈暮雪想说什么,却又因为上次的事心有余悸,再加上最近陛下的确对他不太满意,如果沈令妤在陛下面前说上几句,他这职位还真有可能不保。
沈暮雪的脑子转了一圈,忽然想出个妙招。
他眯了眯眼,嘴角一勾,假惺惺地做了个揖礼:“皇姐,你向来最会惩治不听话的人,所以皇弟斗胆向你请教一下。”
他说着,声音兀地一顿,阴鸷的语调透着几分狡诈:“我昨夜娶了个美娇娘,可惜她不听话,皇姐觉得我该如何惩治她呢?”
“鞭刑亦或是……剐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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