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息

　　第五章安人
　　他若不衬早翻牌, 脸瘫就要如紫红眼瞳一样成为犬鸣山犬妖王族的特征了.

　　鸣风持续打了一天喷嚏, 好不容易在傍晚时份止着. 梳洗后顶着红红的鼻子到父亲院里去. 将仪在寨中的时候, 鸣风都是和父亲一起吃饭的.

　　进了饭厅, 见王犬还未到, 鸣风径自坐下, 无聊之际抽出袖中一繓黑发把玩.

　　早上被布兰加发上香气一激, 喷嚏不断, 鸣风对那繓黑发有些顾忌, 把它隔得离鼻尖远远的. 只是把玩着却发现发上香气虽然奇异, 却不如今早嗅到的痒鼻.

　　鸣风把那繓头发放在鼻尖下, 一吸, 二吸, 再狠狠地吸, 还是缴不起喷嚏.

　　鸣风肩头上的狗蚤似乎想说什么, 想了想, 又没开口. 殿下, 你是不是被整了?

　　这时, 将仪抱了个小鬼进来. 那小鬼如十岁孩童大小, 人身, 长着白雪雪毛绒绒的狗耳和狗尾巴, 外貎特征和鸣风将仪一样, 白色的发, 紫红的眼.

　　小狗狗用水汪汪的眼看了下冰着脸的鸣风, 身体往将仪身上紧贴了些.

　　无视之, 鸣风向父亲一礼. “父亲大人.”

　　狗爸爸从冰夜处偷了小儿子过来, 一进饭厅便看到大儿子执着繓黑发便劲嗅. 那繓头发两端已用红线缚牢以免散乱. 看大儿子的架势, 似乎是要把头发保存起来.

　　想起狗蚤宝荠告的密, 狗爸爸把大狗儿子从上到下打量一遍, 又从下到上打量回来, 邪邪一笑 “我儿开窍了.”

　　鸣风正自疑惑, 将仪已坐下, 命侍蚤传菜. 他见大儿子的冰脸不太寒, 又淫笑问 “布兰加公主是不是很美? 她的头发是什感觉?”

　　鸣风想起布兰加早上对他的行为无动于衷的懦弱表现, 只觉一阵失望气闷 “那只半妖不配那身黑毛.”

　　将仪挫败地叹了口一气, 他的大狗儿子太有其母风范了, 真不好玩.

　　将仪性格爽朗, 他的儿子鸣风却整天板着面, 对不关己的事毫不留心, 性情与其母依守相仿, 足见面瘫血源之强大. 只要有一方是面瘫, 另一人再喜怒形于色, 都没无法补救. 所以, 他大儿子这边是不用指望了. 而新招的小儿媳又是个木偶脸, 偏偏依守又对新招的儿媳极为满意...

　　将仪幻想着将来身边跟着个空洞脸孙子, 拉着冰山脸曾孙, 逗着木偶脸玄孙, 手抱扑克脸来孙……

　　他若不衬早翻牌, 脸瘫就要如紫红眼瞳一样成为犬鸣山犬妖王族的特征了.

　　“我儿, 听你娘说你武艺大有进展……”

　　鸣风扒饭的手一顿, 满脸期待地望着父亲. “请父亲大人出题.”

　　将仪一笑 “我儿若能战胜布兰加, 为父便教你妖术.”

　　妖术是非常有效的驱动, 天一早鸣风就找布兰加麻烦去了.

　　话说, 分给布兰加的白音林地理位置非常好. 白音林位处妖寨西边, 是从西门入妖寨的必经之路. 换言之, 从白音林到西门就只一条路, 非常方便伏击.

　　旭日初升, 鸣风就心急的在这条路上等着了. 显然布兰加也是只早起的鸟儿, 鸣风没等多久就感到地面微震, 知道是有两只妖怪正往他的方向走. 鸣风大刺刺的横坐在通向妖寨的大道上, 底着头假寝, 表明自己只有拦, 没有偷袭的意思.

　　果然没隔多久就感到地面震动止了, 对方似乎发现了他, 顿着脚步. 鸣风是个性子傲的, 自觉自己身份比个半妖高了不止一筹, 自然不会主动去打招呼, 正闭着眼潚潚洒洒的等着对方过来呢.

　　对方好像有些怕, 顿着脚犹犹豫的迟迟不上来. 也是, 看这半妖作天的表现就知道是个懦弱的主, 那里会大大方方的过来? 鸣风皱眉, 却还是给出点耐心等待. 可对方实在吱唔太久了, 鸣风等了好一阵子都不见动静. 他终于忍不着了, 睁开眼, 同时手已经落到剑柄上, 正要一剑招呼过去, 却发现无处着剑.

　　百米开外, 方才地面发出微震的地方早空空如也. 狐公主那里是站在该处犹豫不前, 她早在鸣风不察下溜了, 就只留下乌鸦撗空飞过, 呱呱乱叫的背景.

　　这时的布兰加和她的侍女正本着条条大道通罗马的理谂绕了个大圈进北门.

　　为了拜望未来安人而过五关斩六将冒死前往? 恕布兰加没这份孝心. 而且, 要入犬妖寨也不止有和鸣风生死决斗一途. 于是, 她们退回白音林, 到白音林另一边绕了个大圈入寨.

　　她一半妖, 就是掉得起人.

　　入得犬妖寨, 寻到未来安人冰夜夫人的院子, 已是日上中天.

　　冰夜的院子位处偏僻, 院墙残旧破落, 墙头植物杂乱无章, 久欠打理. 狗蚤引着布兰加远远见到院门便避瘟神以的逃走了.

　　布兰加托着见面礼往院内瞧去, 院落规格不低, 只是年久失修, 如蒙上一层灰黄, 冷清悲凉, 既连一个使唤的妖都没有. 想起狗蚤便是借口妖不得踏入院落付近为由离去, 布兰加只好不请自入.

　　走到院内, 正见一老妇从小厨房托着一盘膳食走出. 老妇上下打量面前的女娃, 见她黑眸黑发, 虽衣着怪异却没有犬类特征, 人模人样的, 放轻了点介心 “孩子, 你找谁? 这寨不是常人来得的, 你快回去.”

　　布兰加点头致意 “千一夜布兰加, 特来拜望冰夜夫人. 麻烦嬷嬷通传.”

　　老妇听了布兰加名字, 脸色立时就白了, 勉强济出一丝苦笑 “公主还未用膳, 大人可否通容片刻?”

　　"..." 布兰加垂着眼帘, 抿抿唇 “自是客随主便.”

　　布兰加在厢房小坐片刻, 便听到冲冲脚步声, 夹杂老妇略微慌乱的音声 “公主, 便不得呀公主. 公主…”

　　厢房门被一个外貎二十许的女子粗暴地推开. 女子穿着数层宽松拖拉的吴服, 是典型的倭国贵族女子便装装扮, 想来便是冰夜夫人了. 她吴服用料精细, 饰品讲究, 只是老旧发白, 似是用了许久之物.

　　布兰加愣了下, 冰夜已经闯了进房. 冰夜并未上妆, 头发略乱, 脸色狰狞, 眼中带着怨恨和狂怒. 她挣开老妇拉扯着的袖子. 举起布兰加送来的礼盒, 向她砸去 “混! 你给我混!”

　　书本大的礼盒砸落几桌上, 打翻了茶杯后弹到地下. 盒盖被撞开, 滚出一堆绣花针大小的东西和型状各异的微型盒子. 东西离了礼盒便急速涨大. 立时, 半边厢房被涨大了的各色箱子填满. 刚才绣花针大小的东西, 既是一匹匹上好布料.

　　冰夜见了妖术, 受了惊吓, 退后一步, 冷静了些许.

　　疯子? 布兰加心中叹息, 对这消息既不感到太意外. 毕竟, 都是半妖的母亲.

　　老仆也是一脸惊恐, 她瘫在门边惨叫“大人, 公主情绪不稳, 无意冲撞大人……”

　　“妖邪! 妖邪!”冰夜静默片刻, 随即瞪大充满血丝的眼扑到布兰加身前.

　　“公主.”

　　布兰加见她身形不稳地扑过来, 无奈起身挽扶, 却见冰夜弯下身拎起几桌, 向她兜头砸落. 布兰加则身闪过, 下一几桌又扫了过来.

　　"我没恶意." 我怎招惹你了.

　　厢房不大, 又没多余的摆设掩謢布兰加, 冰夜的追打之路通无阻.

　　“妖邪! 妖邪!”冰夜砸不着布兰加, 显得更疯狂, 出手更快更重, 声音尖锐, 叫得歇斯底里, 似是她才是被迫害的一方. 让布兰加更气的是扶着趟门, 口中叫着使不得, 身子却阻了布兰加的逃生之路的老仆人. 这两人分明就是在唱双簧!

　　布兰加眼帘底垂, 定着身形不再躲避, 抬起手挡着砸来的几桌. 几桌老旧, 边沿早磨花了, 粗糙的木材擦过布兰加白晳的手臂, 划出丝丝血痕. 想要对方放松介心和敌意, 与其表露善意, 不如示弱.

　　冰夜连续在布兰加手上狂砸. 布兰加的手被依守妖气所伤, 当时只是手腕上有点红, 过了一夜便整只手都红肿起来, 经不起砸. 只一阵子, 手臂便是血肉模糊. 布兰加有点火, 猛地抬头瞪了冰夜一眼, 冰夜夫人退了一步尖叫 “你不要过来!”

　　布兰加放下手臂把滑落到肘部的衣袖拉起掩着臂上伤口, 头略低, 淡然道“我不是妖.”布兰加喜欢低着头垂着眼帘, 她的眼神不好.

　　也许是被布兰加的眼神吓着了, 也许是见布兰加不如想象中强大, 冰夜清醒了几分, 被老仆劝回房去. 老仆则拿了药给布兰加处理伤口, 一边给布兰加补防预针.

　　“公主长年受妖怪滋扰, 才会性情大变, 其实人很好.”

　　当母亲的都会对孩子抱有期待, 而半妖永远不是她们想要的. 让头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从自己肚子里钻出来, 发点疯很正常. “可以理解.”

　　老妇轻叹了口气. 整个犬鸣山就只有她, 公主和眼前的小女娃是人类了. 本应守望相助的. 而且她也老了, 也不知还能活多久, 有个人照顾公主总是好事. “公主本是山下无妖城城主的女儿, 后来给妖怪缠着了. 公主当时不知道那妖怪的身份, 便爱上了他, 后来生了个妖怪孩子, 才看清了那妖怪的真面目. 公主本来是想忘了伤心事, 带着孩子好好过的, 怎料无耻邪物不放过公主, 硬是把公主抢来妖怪的寨子关起来.”

　　“带着孩子, 夫人在人类那边也不好过吧?”

　　“孩子虽然见不得光, 但有父兄照料, 过得还是安稳的. 只是后来妖怪来抢人, 公主亲眼见到大人被杀, 少爷被斩了条臂膀, 就落了病根.”

　　“是吗.” 布兰加看着老妇颤巍巍地给她包扎手臂. 老人没用药, 只是用清水洗了伤口, 包扎的白布却是新的, 白得耀眼, 是上好的布料. 不知这位夫人在人类世界里过得安宁些, 还是在妖寨过得富余些. “活着就好.”

　　老妇沉默. 这女娃也是孤身入了妖寨, 如今又见了和她命运相当的公主被迫疯, 情绪自然负面. 老妇在妖寨和公主相守了十余年, 当中的滋味已是尽尝, 什么想法都在现实中磨尽了, 支撑自己的, 真只剩公主活着就好的谂头. 刚才这娃的话懒懒淡淡的, 似是在说着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慰言, 没心思去听去想公主的往事了. 一时间, 那些总能逃出去, 妖怪不如想象中可怕的安慰话都变得可笑起来.

　　老妇收拾了东西揣出去, 回来时斟了茶水, 又给布兰加一块玉饰, 说是冰夜夫人随身之物. “在妖寨, 就只我们三个人类了. 小娃娃有空就想常玩吧.”

　　是两个, 布兰加心里更正. 她握着玉佩反复磨刷, 玉上有丸状精细花纹, 估计是寓意祝福的纹样这玉被冰夜佩带多年, 沾染了冰夜的气息, 衰, 怨, 怒, 悲, 恐惧, 彷徨, 孤寂…种种情绪化作黑气散发出来, 似要破玉而出. 这是块能影向情绪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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