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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同桌
霍川浓说完,人转背就没影了。
明哲叫秘书拟了个协议,送来医院后,叫饶梨看完没意见就签了。
然后饶梨留在了医院,晚上有两个亲戚要过来,跟她聊聊照顾爷爷的事。
两亲戚,一个是饶梨爷爷的妹妹,饶梨喊她姑奶奶。另一个是姑奶奶儿子,饶梨喊表叔。
他们是为数不多的亲戚中,还算亲的。
一直在沿海做生意,路程远,很忙,她爷爷住院也没时间来看一眼。
饶梨握着手机等在医院门外,半晌,铃声响了,饶梨刚接通电话,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喊:“小姑娘哪呢啊?”
饶梨转过身,瞧见两个人。
男的四五十岁模样,一脸富态,穿着一身中山装,脖子跟手腕上戴着粗金链子,腋下夹着个皮包,正在打电话。
旁边站了个容光焕发的老太太,上了年纪但气质很好。
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脑后绾成髻,肩上披着小坎肩,里面是条绛色旗袍裙。
唇上抹了口红,见饶梨走过来,立马笑起来,脸上漾开了些褶子:“哎哟,这小姑娘是尧尧吗?”
饶梨眨眨眼,“嗯”了一声,敛着声音喊:“姑、奶奶。”
老太太上前握住她手,连忙应了,指着旁边那人给她介绍:“这你表叔。”
饶梨:“表、叔。”
男人打量了她一圈,点点头,还没说话电话响了。
他不耐烦:“办事呢我,待会儿给你回过去……什么事当然是正事啊,就上次跟你说的我一舅舅,需要转院……啊对,嗯嗯……是是是,挂了。”
那边儿,老太太的声音充满歉意:“估计是你表嫂,早就听说了你爷爷的事,催我们接了人早点回去。”
饶梨点点头没有多问,老太太说了句“你爷爷在哪呢”,她便带着人往里头走。
先去病房看了爷爷,见爷爷躺着那副模样,姑奶奶用尽力气才没有当着他面哭出来。
问了医生一些情况,姑奶奶把饶梨拉到一边,重复着电话里说过的话:“我听你爷爷说过你的情况,他现在这个样子,只有我能照顾他了,我一定要带他去海城那边医院看看。”
饶梨抿着唇不说话。
“你就跟着姑奶奶一块过去,小姑娘家家的,扔你一个人在这边也不放心。”老太太想了想,“转学手续,我让你表叔帮你办,你觉着呢?”
饶梨沉默地摇头。
“这不没办法嘛,哎,你不愿意怎么办,愁人啊。”姑奶奶惆怅地叹口气,“有你表嫂在,她是医生,应该花不了多少钱,这边欠了不少医药费了吧,别着急,等会儿我们会结清。”
这种条件,比她更能照顾好爷爷,她跟过去,反倒是累赘。
“钱,不用。”饶梨干脆道,“我也,不用。”
富态男人冷哼了声:“小姑娘高傲得很,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这事儿我们大人说了算,你愿不愿意都得愿意。”
“我不跟你兜圈子了,我们今天不是为你来的。老头儿我们等会就带走,不然老太太天天叨叨叨,我不差治病那点钱。”
饶梨眼睛眨巴了两下,乖巧地点点头,很好商量:“好。”
“不反对就成。”中年男人皮包里翻出一张卡,像是谈业务一样递给她,“密码六个六,里面有五万块钱,给你的生活费。”
饶梨没动,静了几秒,中年人知趣地一笑:“差点忘了,我听说你父母那事,得了不少赔偿款是吧。”
饶梨一顿。
当年那事以霍其刚被枪毙告终,她并没拿到赔偿款。
饶梨点头:“嗯。”
她想了下扯着谎:“比,五万,多。”
中年人把卡收回去:“怪不得瞧不上我这么点,我要是得了个几十百来万……”
老太太动了脾气,严厉道:“你少说点,别拿你做生意那套教坏小孩子。”
中年人讪讪住了嘴。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声泪俱下地感叹了一番她的遭遇,说只带老头走行是行,饶梨还是得把钱收下。
饶梨安静地听完了,坚持原则,他们可以带爷爷去治疗,钱她一分不要。
中年人不停地看手表,被饶梨的倔弄得来了火:“怎么个意思啊?给脸不要脸了是吧?你爷爷现在这么个情况,除了我们还有谁搭理你,你凭良心说。”
“我也听说了,老头儿早就联系过我家老太太,说不想拖累你,小姑娘有口吃的毛病对吧?想让我们帮你治直说,嫌钱少也直说,别整自尊心那一套虚的,自尊哪有命重要——”
哐当一声,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被砸进饶梨旁边的垃圾桶。
吓中年人一跳。
少年狠厉的眉眼出现在视线里。
他回来得挺突然,直接走上来,盯着她的眼睛问:“需要帮忙就吱个声。”
霍川浓垂眸。
饶梨:“吱。”
他心情烦躁,瞒着护士去抽了几轮烟。
晚上回病房时就瞧见这一幕,话他没听全,只觉得小姑娘遇到麻烦了。
大脑没经过思考,就多问了那么一嘴,正后悔得想咬舌头。
吱。
小姑娘却仰起头看他,一副“你问的我答了那你得帮我”的淡定模样。
“……”
行吧。
霍川浓笑了一声,觉得挺荣幸的,凑到中年人面前问:“欺负小姑娘算什么。”
“有种您叼我。”
中年男人嗤笑:“我不跟你们小孩儿一般见识。”
“行。”霍川浓说,“那麻烦您抬抬手,按小孩儿说的来,人您安心接走,就别干拿钱侮辱人的事了。”
电话又催起来,中年人走到一边接完电话。
回来一脸烦躁地催老太太:“妈我求求您别唠了,就这么会功夫我损失几个亿,小姑娘瞧不起我们这点小钱,赶紧的,谈谈给咱舅转院的事,德国专家,时间按秒算,在等起的。”
“催催催催魂儿,又不是等不起,几个亿的生意,也没看你混出多少名堂。”
老太太不停地数落中年人,征求饶梨同意,几个人一起去办转院手续。
直到手续办妥,人离开了,饶梨还站在窗口,望着远处一个广告牌。
卖墓地的广告。
广告词写着:我们一生都在经历离别。
“尧尧,你不送送吗?”陪护阿姨收拾着床位,很不理解地问,“你怎么把房产证也给他们了,这不傻吗?你们爷孙女就剩下这一个房子了,他们要是心思不好,把房子卖了咋办呢。”
不送了。
离别是她人生的常态。
给房产证,是她知道爷爷不想欠任何人东西,哪怕是他亲妹妹。
唯一值钱的只剩这个证了。
所以她给了。
“早不来晚不来,老头子剩半口气了,嚯,人来了,有个医生儿媳妇了不起哦,那眼珠子朝天上看人的。”
可这是她唯一能替爷爷做的。
照他期望的那样,回归正常生活,最好不让她亲眼见他离世。
有尊严地告别。
这些她不会跟任何人解释。
在医院这三个月,都是阿姨在照顾,饶梨转过背,很轻地说了声“谢谢。”
阿姨叹着气,摇了摇头出去了。
*
阳光经过一排葱郁的香樟枝叶筛滤过后,照进教室的玻璃窗来,分外亮丽。
霍川浓斜背着挎包,踩着迟到铃吊儿郎当地走进教室,找半天没看见自己座位。
“……”
他只是聚众打个架,不至于回来座位都他妈没了吧。
正琢磨着逮个人问问情况,班长付斯年喊他:“霍川浓,陈老师喊你去办公室。”
霍川浓吹了声口哨,转个方向,出去了。
熟悉的走廊,熟悉的办公室,里面透着一股不熟悉的阴谋味儿。
饶梨也在。
昨晚她爷爷转院后,她待了一会儿也走了,霍川浓再没见过她。
这会儿小姑娘乖巧地坐在办公室,肤白唇红,脖颈纤细,微垂着头正认真地在看什么。
“霍川浓来了啊,快快快,坐这边儿来。”陈化肥竟然舔着笑脸给他倒了杯茶,还关心他的伤势,“扛把子总算出院了,骨头还疼吗?”
霍川浓大大方方地进来,在陈化肥给他安排的位置一屁股砸下,接过茶就笑:“这次不疼了,下次不保证。”
“少贫,新安排的座儿满意不?”陈化肥瞅了眼饶梨,“饶梨同学,咱三班的骄傲,毛遂自荐要跟你当同桌。”
原来是给他换座了,不是,他新同桌是饶梨?
霍川浓目光一扫过去,发现小姑娘手里的试卷很眼熟。
他向前一探身体,夺过她翻了一半的试卷,瞪圆了眼珠子:“谁准你动老子东西?”
分数不重要。
妈的,重点是上面还好多他涂写的情诗草稿和不良少女漫。
真几把丢脸了。
“老子老子的,没大没小,在老子面前还敢称老子!”
陈化肥把教案一卷,原形毕露地开始敲他脑袋。
“老子叫饶梨动的,怎么着要打我?你小舅特意吩咐了,只要能把你成绩抓上来,怎么着你都行。”
敲了大概十几下,陈化肥住了手,恨不得把他脑袋扭个九十度。
“瞅!还瞅,瞅啥?以为我不知道,整天跟隔壁职校的小混混,混哥儿们义气,好威风。”
“啊。”霍川浓恍然回过神,嬉皮笑脸地,“老陈,这你都知道?”
陈化肥冷笑:“管他们班的教官是老子以前学生。”
霍川浓听笑了:“您还有这么牛逼的学生啊?”
“高中没读完,打架斗殴退学了,后来去了武术学校,毕业后在职校当教官。”
霍川浓听得热血沸腾:“比我还能打?”
陈化肥冷笑:“打三个你不在话下。”
“好嘞,老陈再见。”霍川浓搓着手起身,“我马上转学去。”
陈化肥深吸了口气,竟然没拦他,只是凉凉地问了一嘴:“知道你跟前坐着的是谁吗?”
“饶家班第三代弟子传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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