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阿巴斯x恺撒]真心话

　　排队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因为情侣票的缘故，他们被安排在同一排，勉强可以算肩并肩坐着。恺撒确定自己不会因为过山车而紧张，热爱海上帆船运动和飙车的他平衡感极好，没有任何晕车可能。他挑衅式地瞥了眼阿巴斯，对方正仔细地打量车体结构，甚至还有闲心咨询了工作人员一个关于过山车的运行原理的问题，像个来参观的好学生。恺撒不负责任地想那家伙是不是永远就一个表情，淡定太久可能表情神经都退化了，倒是有点想看他慌张的样子，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
　　工作人员为他们压上了保护设备，讲解完注意事项后退到一旁，过山车车身微微一震，开始缓慢顺着轨道向前滑行。
　　“开始了。”恺撒还记得刚为自己设定的带小朋友来玩的东道主角色，他需要说点什么表示自己正带着他玩这个项目，而那位小朋友很有礼貌地回答他：“哦。”
　　过山车艰难地爬升到顶点，像一条不情不愿的钢铁巨蟒，而刚到达顶点的那一刻，那条懒洋洋的巨蟒骤然变了，没有任何犹豫调整的时间，甚至没有任何阻滞地向下坠去，接近垂直的下滑轨迹令俯冲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而俯冲并没有维持太久，它如展翼赤龙般在烈风中腾飞而起，压迫感如无形重锤捶打在胸膛上，强劲的气流令呼吸变得艰难，紧接着是更突兀的下坠，风中传来尖叫声呐喊声，甚至还有哭声，在强烈的冲击面前，有人觉得自己真的可能会死。
　　但那些声音在一刹那便远去，变成茫然不可辨的细语，如同跌落石缝的水滴，风带走了它们最后的声息，它们跑得太慢，甫一出生便已定格成褪色的记忆，只能留在原地，接着消逝在风里。
　　大概这就是“悬崖坠落”的命名由来吧，恺撒想了想，闭上了眼睛。
　　他想更好地体会这种感觉，在黑暗中坠落，坠落，仿佛无穷无尽的坠落，只有那颗心是静止的，宇宙万物从此不容于这颗心中，就像正在迎接走向终途的命运。
　　他陷入了迷幻般的灰雾之中，日光刺破他的眼皮稀释了黑色，四周的风像无形而鼓动的水流，变幻不定的雾气将他淹没，他能感受到皮肤下搏动的血管，血液流动莫名加速，他的心跳突然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而剧烈。
　　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居然会害怕吗？
　　不，不对。恺撒睁开眼，眼前是茫茫的白，湿润的雾气吹拂着他的脸颊，凉意凝聚在他的睫毛上，水珠随着他的眨眼掉落。难道过山车冲进了云里？他想转头看看身边的同伴，离自己最近的那家伙是不是仍然一脸淡然，就仿佛这世上的一切变化都与他无关。但是恺撒无法动弹，仿佛无形的枷锁禁锢了他的全身，他失去了支配身体的权利。
　　恺撒勉强挤出一个笑来，他不希望自己看起来底气不足：“喂，你怎么样？”
　　没有回答。
　　不知何时，连风声也止息了，无边无际的寂静如湖水漫涨，浸湿了他的双脚，一把刀切开了他的倒影，从此他与这个世界再无关联。
　　“喂，你没事吧？”
　　为什么听不见他的回答？一丝莫名的不安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恺撒的心坍圮出巨大的空洞，孤独感如蔓藤般疯狂生长，这让他无法保持镇定，他凭借最后一丝清明打开了镰鼬，而下个瞬间无数的窃窃私语冲击着他的神经，就像在同时聆听着一万人念诵的赞美诗，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如海潮般没顶而来，他下意识闭上了眼。

　　“……这般叫我，有些无礼。莫非……你还不知我的真名？”如同回应他的呼唤，有声音如庄严的钟声响起，回荡在四面八方。
　　是谁在说话？
　　恺撒睁眼时只见满目刺眼的金色光辉，让他差点以为自己从过山车上掉下来又眨眼升上了天堂，那些大天使们话不多说先用圣光把灵魂的眼睛洗涤一遍，这么看来天堂收割灵魂相当有效率，怕不是正与地狱竞争业绩。
　　“你的家族似乎没有教导你应知的仪礼，你便如此面见一位王？”那个声音又响起了，语气淡漠，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能听出他正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恺撒说话。
　　周围的景色变得清晰起来，但仍然笼罩着淡淡的雾气，就像一幅褪色的画卷，恺撒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宏伟的宫殿之中，殿中空旷寂寥，王座上坐着孤独的君王，而他正站在王座之下。
　　宫殿的墙壁与立柱完全由黑色巨石砌成，每块巨石长宽均达数丈，巍峨高耸，绝非人力所能成。穹顶未封闭，为上接天际而留了一处圆形的空隙，如同正对着王座的瞳仁，日光流泻，将王座上身着古代服饰的男人笼罩在光柱之中，光华灿烂，有如神祇。
　　那个男人正注视着他，那是如同神一般不容侵犯的凛然气势，如端坐于天空之上俯视凡人般威严。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里又是哪里？不过既然有人在这里，恺撒也懒得费心再想，直接问那人就是。他唯一确认的只有这是幻境，而非真实。他能感到心脏正在剧烈地搏动，龙血沸腾，他的眼瞳已不自控地化为金色。是对高纯度龙血的血脉感应吗？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你是谁？你找我有什么事？”他确定这是幻境，因为他神智依然清醒，他还记得自己明明正和阿巴斯坐在过山车上，对方究竟是以什么方式将他卷入幻觉之中？
　　“你忘记了么？加图索家的继承人。这是你的祖先跪于此处，立誓予我的承诺。”
　　“那些老家伙为了利益给任何人下跪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不过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啊，看来我对你的耐心好的超乎想象，恺撒·加图索。”那个男人笑了，他从王座上起身，一步步走下高台，向恺撒走来。
　　恺撒早就发现自己在幻境中仍然不能动弹，他只能怒视着对方，以保持自己的气势不落下风。他从男人的话里推断出这家伙大概是加图索家很久之前的债主，如果那人所说的都是真话，而有资格以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讨债的人……也许并不是人。他一点也不想高估那些家族长老，脑补他们做出任何突破人类底线的腌臜勾当都不会令他心生愧疚。
　　是龙王吗？四大君主中的某一位？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在他偶尔会听的龙族元素学的课上，教授曾经讲过一个例子，倘若某位龙王的专属元素达到足够的纯度，加上一定的契机，比如说王血又或者炼金矩阵之类的东西，就能够与高阶混血种身上的龙血产生共鸣引发来自传承根源的灵视。至于现在他面前这个男人，以灵视的形式出现，说明那家伙并不存在实体，即便是龙王，也是已经死掉的龙王，估计只是元素共鸣唤醒了残存的龙王意识。
　　如果是这样，过山车，下坠，气流……是风，难道是天空与风之王？
　　“看来你终于想起了我。”男人低沉地说，他已经走到了恺撒面前，逆光令恺撒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那面庞轮廓却是他熟悉的，是他认识的人吗？
　　是谁？是谁？！
　　但是男人忽然微笑了：“我等了你很久，你终于来了。”
　　王的领域无声无息地在他面前展开，骤然自四面涌来的压迫感令他窒息，即便仅是精神残体，龙王的威严也非混血种能够轻易对抗。
　　王的威压如暴虐的狂风，锋利的刀刃划过他的脸颊，生出细密而尖锐的疼痛；又似汹涌的大海，冷漠地从他头顶流过，令他沉没在漆黑的深海中；沉重如山的压力骤然施加在他的肩头，他被迫半跪在地，拼尽全身的力气不彻底跪下，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他绝不向任何人下跪，即便站在他面前的是龙皇尼德霍格也一样！
　　男人的手抚过他的脸颊，捏住他倔强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他不肯吃亏，恶狠狠地瞪着对方。死去的龙王手指冰冷得如同冰川下冰封数千年的岩石，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熊熊燃烧着金色的火焰，他的心火还没有熄灭，他还有着渴望之物，他的渴望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在茧化转生之后仍然残存着强大的思念幻影。
　　“屈辱，不甘。恺撒，你不需要对我抱有如此激烈的负面情绪，没有必要。”男人注视着他的眼睛，那双如燃烧着的黄金瞳，仿佛要将他的心脏点燃。男人嗓音如古老的铜钟在他耳际震响，在他的灵魂尽头传来千年之前的回声：“漂亮的眼睛，很漂亮。恺撒，不要反抗我，你是属于我的，我的新娘。”
　　短暂的沉默后，男人俯下身，在他耳边低语，当天空的主宰开口的那一刻，白昼顿灭，浓云低垂，天幕漆黑如永夜，雷电如乌云中翻滚的蛇群，在沉闷的雷鸣与雪亮的电光中，他听见男人为他立下的誓约：“吾将真心予汝。然，对汝，至真至诚，永无谎言。”
　　冰冷的吻落在他的唇上，下一刻，所有的束缚如微风般消散。突如其来的求婚宣言让恺撒心头霹雳大作，他虽然被震惊得几乎失去了语言能力，但他的动作依旧一点不慢，几乎是拘束消失的同时，他疾速后退，以求拉开与男人的距离。但男人抓住了他的右手，他是那样用力，捏的恺撒骨节格格作响，以致恺撒几乎忍不住发出低呼。
　　“恺撒……恺撒……”男人重复着他的名字，那双炽热的黄金瞳忽地黯淡，隐入他看不清的混沌中。
　　“什么新娘不新娘的，死都死了，去地狱里结婚吧！”恺撒咆哮道，他奋力挣脱那只手，但是那只手如同铁铸，死死地抓住了他。仿佛云雾散尽，他终于看清了那张脸，还有那双熟悉的绿眼睛，不过他第一次看见那张脸露出如此焦急的表情，显得格外陌生，他不禁愣住了：“怎么是你……？”
　　“恺撒，你疯了吗？！”阿巴斯愤怒地吼道，恺撒挣扎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耳边的风声旋转呼啸，阿巴斯几乎是冲他喊道：“抓紧我的手，我在想办法让过山车停下来！”
　　恺撒才发现自己的保护装置不知在什么时候松开了，他整个人都跌出了座位，正挂在半空中，阿巴斯紧紧抓住他的手才没让他掉下去。身后的乘客看到这一幕，发出了惊恐的尖叫。现在过山车正要经过一个倒U型的坡道，而后又是向下俯冲的悬崖，恺撒念头急转，即便是强悍的混血种，言灵不是校长的时间零那样的BUG，也无法保证自己在过山车向下俯冲的时候仅靠双手能够固定自己，是不是该在最高点速度最慢的时候跳下去？“我们无法确定其他乘客的安全装置没有问题。”阿巴斯知道恺撒在想什么，他空着的右手始终亮着蓝色的光芒，电流顺着他的手指涌出，在铁轨上奔走，勾勒出明亮的电弧，“之前我问过工作人员，这里的过山车是由中央电脑控制的，我需要释放电流使系统判断出了故障而下达制动指令。”
　　过山车仍在往上爬升，它的速度正在肉眼可见地减慢，只要它不能到达轨道最高点，就会顺着轨道开始倒退，最后因动能耗尽而停止。
　　恺撒重新回到座位坐下，阿巴斯还抓着他的手，表情凝重，恺撒知道他必须维持着电流释放直到过山车彻底停下。倘若只有他们两人，他们可以轻易脱身，但现在他们身后还有一车的乘客，他们无法保证剩下的乘客都能够安全度过这趟旅途。谁也无法确认这里的过山车是否在轨道上也安装了制动器，在没有情报的现在，他们只能相信中央控制系统。
　　事实上，倘若过山车无法及时停下，处于危险之中的很可能只有恺撒一人。
　　阿巴斯做出了决断，恺撒的生命正握在他手中。
　　而恺撒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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