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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旧梦
从前的事情,叶佻忘记了很多,可能只是因为,他不想去记得。
但是大脑也就是这么奇怪,不知何时,某些支离破碎的零碎片段便会突然袭来,叫嚣着提醒你,你终究忘不掉那些过去。
褚辞那个得逞的笑,即便过了两百年,直到叶佻现在想起来,依旧觉得他骄傲,欠打的要死。只是,他的大脑也无比清晰的传递给他一个讯号------并不讨厌。
叶佻念此,抬眼看了看自己右侧的褚辞,他们中间只隔着一个小弟子,因此褚辞格外清晰的映入了叶佻的眼帘。褚辞此时面无表情,视线直视着前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秀丽的山水衬得他依旧那般好看,与从前无异。
许是叶佻的目光太过刺眼,太过旁若无人。褚辞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侧头便见叶佻正盯着自己,褚辞道:“看什么?!”
本来叶佻还想感慨一下好山好水好风光。却被褚辞一句话打回了现实,不自然道:“没什么,眼睛抽了一下。”聪明如褚辞,只一眼便看穿了叶佻的伪装,含笑道:“哦?我看不像,莫不是刚才飘过去了什么山精鬼魅,迷了叶佻上神的眼?”
叶佻听此,心下骂道:“这腹黑男嘴巴越来越不饶人了!”
“我得想个办法!”
叶佻眼珠一转,绕过中间那小弟子,走到褚辞身侧,凑近他的耳边,小声道:“鄙人不才,没看到什么迷惑人心的山精鬼魅,迷惑人心的,怕是另有其人。”
叶佻说完后,自己也自己吓了一跳,他不知道原来从自己口中,还能说出这般不要脸的骚话,而且说话的对象还是褚辞。
叶佻朝旁边挪了挪,又去观察周围小弟子的反应,幸好的是,他们此时都目视前方,目光无比虔诚的赶路。叶佻见此,忍不住去瞧褚辞,只见他面上无异,似是无动于衷。
“就知道这腹黑男脸皮厚!不会有什么反应!浪费感情!”叶佻心下感慨道,忽又转念道:“我希望他是什么反应啊!”
“算了,真麻烦!”
又行了片刻,前面不知谁喊了一句到了,叶佻才后知后觉。叶佻抬头望了望合虚之境,清澈的湖水,秀丽的高山,包括水边那条不显眼的石板小径,都是那样的熟悉。
叶佻正欲好好怀想一番,忽听到一声清冷声音道:“快些进来。”叶佻打了个激灵,随即跟上一行人的脚步。
叶佻在合虚待了没多久,就深深感受到了这些小弟子的热情。
这天,叶佻经过训练场,一群小弟子正在休息,一群人便又蜂拥而至,对叶佻看了又看,夸了又夸,就差没伸手摸上一摸。
叶佻从不喜在人前炫耀些什么,他明白自己现在的位置,对于这些刚入仙道,渴望飞升的弟子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些小弟子看着叶佻,期待他能说些什么鼓励他们的话,叶佻看着他们清澈的双眼,终究还是没说出半句。
他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何种心情,发表自己的言论。
“苟活于世,又该如何劝导旁人。”
叶佻不忍看到那些小弟子失落的神情,只能哼哼哈哈的打马虎眼。
宋伯寰恰好经过,嚷道:“都无事可做吗离开!”那些小弟子见此,立刻成群规规矩矩的离开。宋伯寰是叶佻在合虚时唯一的朋友,因两人的修为秉性相仿,所以格外相投些。
当年叶佻突然飞升,着实刺激到了宋伯寰,暗自猜测叶佻是不是修炼了什么秘密法术。后来想不通,也就放弃了,直到叶佻几日前来合虚,他再见叶佻,才自知两人的身份已然十分悬殊。
“谢谢啦,宋兄。”叶佻道。
突如其来的感谢,宋伯寰懵了。他记忆中的叶佻,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语气低沉,像是在交代后事。
宋伯寰终于忍不住打断,道:“你跟我说这个作甚?你……又不是要死了。”叶佻听此,扯了扯嘴角。笑道:“是啊,我又不是要死了。”
“我要离开了。”叶佻道。
“你要回仙界吗?不跟褚辞说一声?”宋伯寰道。
“不了。还会再见的。”叶佻道。
………………
叶佻回到仙界,便躺在栖遑宫睡了两天,他的宫中没有仙婢,就算是又弥强行给他塞来一两个,也会被他马上打发走。
叶佻在这两天里,做了许多梦,大多都是前尘往事,却无一例外,触目惊心,像是常年的旧疤被生生扯开,给满目疮痍的伤口上,附上了更多的鲜血淋漓。
那时的他,是一个魂灵。
他的耳边,是无尽的人群呐喊。
“左将军凯旋而归了!!
“左将军?!”
“在朱雀街!”
“快去瞧瞧!!”
……………
人群中不知何人喊叫了一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皆一呼百应。无论老弱妇孺,皆丢下手里的活计,移动脚步,涌向同一处。循着人群细观,只见人群最盛处人头攒动,皆堵在一大街上,水泄不通。
“各位,左某回来了。”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雄浑的男声,低沉有力。只此一声,人群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循声望去,只见一男人骑着红鬃高头大马位于队伍前方,笑着朝民众招手,一身黑色战甲格外英姿飒爽,身后的将士皆举着一块红色的牌子。上面写着三个赫赫大字-左家军。左家军的首领也就是此时民众口中的左将军------左靖堂。
左靖堂为朝廷一品大将军,十八岁起杀敌报国,战功显赫。二十岁成立左家军,驰骋沙场,赫赫威名谁人不知,颇受百姓爱戴。二十五岁娶妻,时至今日,二十六岁,又乘胜归来。
“将军!”
一人忽拦住大叫一声,闪在道路中间,声嘶力竭的朝着左靖堂的高头大马冲去,左靖堂见此,急拉缰绳,红鬃烈马大叫一声,急转马头,双蹄踏地。
那人见此,吓得蹲坐在地上。随即又回过神,像是想起什么,抹着眼泪道:“将军终于回来了,快去看看夫人,她快不行了!”坐在马上的男人一听,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哪里还有方才的一丝意气风发。
只见他扬起颤抖的手,拉动缰绳,飞速朝着左府奔去。
左靖堂冲进屋内,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散着发,被病魔折磨的苦不堪言的妻子。她的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呈现一种恐怖的黑色。她的身体,已经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软塌塌的倚在榻上,垂着枯槁的手臂。
“阿茵?”他带着哭腔叫了一声。
床上的人听到声音,睁开眼睛看向他。即便是病痛已经侵袭了她的全身,即便是她的眼睛已经被侵蚀的半瞎,耳朵已经半聋。她还是第一时间敏锐的捕捉到一丝熟悉的声音,便知道,那是她的丈夫。
“阿堂!是你吗?”她嘴唇颤抖,脸上恢复一丝鲜活。伸出双手寻他。
“是我,阿茵。”他强忍着泪意,上前拥住她,低声道。
“阿堂……原来…是真的…”她气息不稳,艰难道。
“什么是真的?”他贴近她的耳边,轻声问。
“他们说…你今天…要回来了,我还以为……他们是逗我。”
“他们怎么敢逗你,我罚她们…我让他们跟我一块上战场,我让他们…谁敢逗你……”他颤抖着身子,语无伦次道。
“阿堂……别再走了……我好想你。”
“阿茵,我不走,我不走,我陪着你,阿茵。”
…………
“你骗我……”她的倚在左靖堂肩头,浑浊的双目仿佛盛满了悲伤与绝望。
左靖堂浑然不觉,攥紧她向下滑落的身子,依旧在她耳边喃喃的承诺。
………………
左靖堂在几日内以千金悬赏,疯狂寻遍名医,一心想救他心爱的妻子,可结果,终是一无所获。大夫登门诊脉,皆摇头。昔日意气风发,冲锋陷阵丝毫不惧的左将军,一夜之间,竟白了头。
“将军,边关战事吃紧,恐怕……恐怕不能再做停留了!”一副将隔着门外叫道,声音仓促又小心。
门内的左靖堂充耳不闻,依然抱着他那气息奄奄的妻子,将头埋于她的发间,她的发依旧是那样清香,萦绕于他的鼻尖。
许是他的归来她太过欣喜,这个平凡的,忍受了一年病痛折磨的女子硬是挨过了这几天,生生的吊着一口气在。
她的丈夫,生来就是这样的使命,他的身上,扛着沉重的担子。他要杀敌报国,他要舍小家为大家,即便她一开始就无比清楚的知道,他们注定不会如平凡夫妻那般相守一生,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嫁给了他,做了他唯一的妻。他们的情爱,终究这浩瀚沉重的使命下,显得不值一提。
“如今,那又如何。”
“这世间如此,与我又有何干。”
“我虽身负使命,但如今,你便是我新的使命。你是我的妻,守护你,我义不容辞。”他颤抖着,贴近她的耳边,笑道。
我什么都不要了,功名利禄,万人拥戴,我什么都不要,如今,我只要一个你,可好?
她笑了。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想听的话。
她抬起手臂,轻轻覆上他的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气若游丝,笑道:“好。”
她的手臂,擦过他的脸颊,而后,慢慢垂下。
左靖堂只觉胸腔里的悲伤后知后觉一点一点漫出,他最心爱的妻子,明明……明明去年自己离开时,她还是一身青衫,笑盈盈的送他离开,明明她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明明她才二十岁,明明……
明明……
明明无数个挑灯看剑的日子里,他脑海中涌现的,全都是她的盈盈笑脸。
与她初见时的模样,
她指尖的温度,
她长发飞散的姿态,
她的所有样子,
他都知道,
只是以后,
他再也没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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