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快乐[校园]

　　第二天早，闹铃准时开闹。

　　周子衿很少听闹钟声。
　　上学日，每天只需对面周衍打雷似的动静，她想迟到都没机会。

　　周子衿断续睡得时间很长，其实已经睡饱，在床上待不下去了，洗漱下了楼，想着主题是旅游，他们总归不会睡到下午……吧……

　　或许是度假。

　　偌大的客厅一个活物都没，主人也不在。他昨天给她的吃的还在桌上，周子衿站在客厅中央，胃饿得轻微不适，想了没一会儿，从塑料袋边缘抽出一袋蛋糕卷。
　　包装袋还没撕开，外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落地窗外白茫茫一片，山中雾气萦绕。周子衿正要去看看，来人就已自行开了门。

　　丝丝凉浸浸的雾气挟进来。

　　是个约莫五十岁的阿姨。
　　“是嘉驿好朋友吧！”那阿姨推开门，抬头看到周子衿，脚步稍顿，旋即笑得和蔼。她声音轻细，语速又快，讲话像是唱歌，敏锐捕捉到周子衿手上的蛋糕，“别吃这个了！我来给你们做早饭吃。”

　　“齐姨。”

　　　周子衿回头，周嘉驿自楼梯而下，下身穿着条运动长裤，上身白T，气息慵懒，眉角发尖微微打湿。在白天看这个人，隐隐新奇的感觉。

　　“欸！嘉驿啊，你上次来还是去年吧？上次来我也没看见你，哎呀，现在都长这么高啦！”见到周嘉驿，齐姨眼角开花，“好久没尝齐姨的手艺了吧，昨天打电话给我我都吓了一跳啊。”

　　“是，念叨您厨艺很久了。”

　　他站到自己前面，周子衿看到那身T恤的后背，一片狼纹还是狐狸的纹样。

　　齐姨很快又探头扫了眼周子衿，这次真是“姨母”笑了：“黑白配！哎哟，现在的小孩子不是黑就是白的！”

　　周子衿尬笑，心中忽想：昨天也是。

　　齐姨笑化了，把周嘉驿从头看到脚：“哎呀，时间过得真快呀，真是怀念那时候你们住在姥姥这里。”

　　她拎的菜还挂着水珠，大包小包看起来能吃半月。周嘉驿弯身去接。
　　“你不用碰的！”齐姨旋转跳跃，灵活地一个背身，“小陈，东西都拿进来！”

　　原来齐姨手上的这些都不算啥，一声“亮家伙”，真正的武器还在后面那小伙儿手头。倒是不怪，昨天厨房没见人气，周嘉驿这里大概油盐未有。

　　进来的小年轻朝周嘉驿笑笑呵呵，周嘉驿抬了下下巴，也打了个招呼。

　　退到门内让位置的周子衿听到一声，这二十来岁大小伙儿好像叫了他……什么爷来着。
　　什么奇怪的辈分？

　　“姥姥不是说这次不操心么。”周嘉驿双手插兜靠在门边，垂眼皮见着小陈小伙子进进出出。
　　周子衿看了他的侧面一眼。昨天还是接住餐饮服务一条龙小主人，家里人一来，打回手不能提大少爷一个。

　　“哎，不是说好几个同学吗，你让他们准备准备下来吃饭，我食材都已经是半成品，只差下锅了。”齐姨避而不答，鱼尾纹都是开出的花儿，热情似火地招呼周子衿坐下，轻车熟路地转进了厨房。

　　周嘉驿移步，经过周子衿身边，视线和视线相错而过，“坐。”身子往沙发里一进，直接用手机拨了群电话。
　　手机响了好久，都没接听，他也不急，手机从在茶几上嗡嗡直响，到了摊在手里继续。

　　“啊？……驿哥，是钟点房啊……”廖然迷蒙的声音挤牙膏似的传来。
　　手机里还有个声音与他重叠：“还有叫醒服务啊……”

　　“把他们都叫下来，不来没饭吃了。”周嘉驿简单两句就给挂了。

　　起初，上面人压根一动不动。可是……虾仁汤包豆腐花，蟹黄生煎小馄饨，汤面豆糊饼酥糕——齐姨这顿早饭做得实在太！香！了！

　　一人承包了满汉全席，硬是给做出了豪华自助餐的架势，楼上的一窝寻着味儿咬尾巴下来。

　　“我k——ku哇塞，阿姨，您这做的都什么好吃的？香得我做美梦了。”周子衿不回头就知道是那位九天雷公人形闹钟周衍。

　　齐姨作为一个好哄的和蔼大姨一听这话，笑声飘满厨房。

　　很快，早点又被男生们一溜端上桌，刚开始众人还睡眼惺忪地夸，半分钟后神情专注地集体哑巴，连最后一块糕都被明争暗抢。齐姨是江南人，菜色大多偏甜，甜而不腻，拿捏得周子衿觉得怎一个炉火纯青了得。
　　这位齐姨，不，齐大厨，说句民间高手都是屈才了。

　　廖然埋头苦吃：“其实我一点不饿！驿哥贴心的，昨晚我一打开电竞房，看到还有吃有喝，感动死了！”
　　虽然点不到外卖，但现在饿鬼似的众人昨晚还是吃到了夜宵，享受了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

　　周衍特别狗腿地给周子衿夹了好几轮东西，周子衿埋头舀粥时，抬眼扫他一眼，周衍对着她笑，继续讨好，周子衿低头吃着左手拦碗：“别，我吃不下了。”

　　廖然夸张瞪眼：“想不到衍哥当真哥这么体贴呀！”

　　“他正常时不是这样。”周子衿笑了一下，“他‘演’的。”

　　周嘉驿笑了声。周子衿默不作声，继续舀碗里的粥，他俩座位离得不近，只是她在动静杂凑的桌上清楚听到。

　　廖然一拍大腿，“哈哈哈哈你也知道啊，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周衍可能装了！”

　　“我读书少，这成语是这样用的？”

　　“我读书少，这是成语？”

　　那个皮肤偏黑、身材劲瘦，莫名自带一股体委气质叫宋俞的家伙道：“不愧是英语老师重点羞辱对象啊然然酱~母语都还在努力。”

　　周子衿看着他们讲话，啪嗒一声，勺子掉地上了。

　　宋俞一声：“找堂哥，堂哥那边有。”

　　众人一愣，哈哈大笑。

　　一只手臂横穿餐桌，周嘉驿把自己没用的勺递给了周子衿。

　　这顿丰盛早餐吃到雾气尽散，满院子的花不再露珠晶莹，大太阳明晃晃刺眼。

　　吃饱喝足，又是一群好汉。
　　廖然活力四射地提议去市中心耍，不像熬大夜的。

　　昨天都被周衍祸害得不浅，众人没有异议，当下拍板，还嚷着今天|行程周衍周大少爷必须全揽。

　　廖然还以为周嘉驿会拒绝陪玩，哄吃哄睡已经仁至义尽，最好他们赶紧玩完赶紧滚，却听见他意味深长地应了声：“去啊。”
　　“衍哥请客，为什么不去。”

　　别墅前打不到车，一行人边闹边朝山下走。周子衿走在周衍旁边，沉默如那个山。

　　“妹妹好安静啊，周衍之前天天抹黑你呢我跟你说……”一旁的廖然突然话题转到她这。

　　周衍抬腿踢他一腿：“闭嘴吧廖然！”

　　“衍哥初中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啊？”廖然跳皮筋般一躲，“你是没看到，他高一刚开学那会儿那拽拽的小劲儿，手插兜里踩点进教室，身上写高就差脸上写贵，比周嘉驿还欠。”廖然话说一半，猛扭头又对另一人补道，“当然了，没有说嘉驿哥你欠的意思嘿嘿。”
　　他母语不好，绝对不是一语双关。

　　周嘉驿无所谓地挑挑眉示意：您继续。

　　周衍胳膊已经伸过来了，廖然一个横跳灵活躲开，嘴上不停：“到现在我们班门口还有不知情迷姐迷妹天天看他们，你说你们女生要是知道他哈哈哈哈、咳咳咳……”廖然自嗨自乐，被自己的口水呛停。

　　叫来的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停在路边，廖然一个鲤鱼打挺把自己甩进了副驾，还朝周衍挤眉弄眼，冲三人招呼道：“你们三个一家子的，快来啊快来啊！”

　　周氏家族三人：“……”就，莫名其妙。

　　–

　　江州有个有名的大型游乐园，倒不是因为它的过山车多么多么惊险摩天轮多么大建筑多么梦幻，是因为它有自称全国最恐怖之鬼屋。

　　几个男生比较兴奋，周衍直接放话：“夸张了，我还没碰到过能吓得了我的鬼屋。”

　　“上次在金城好像也是这么说。”周嘉驿双手环胸，说了这么句，也没看人，仿佛只是随便一讲。

　　宋俞站出来抢着表演：“我来解释！要不是廖然那小子吓得跟鬼没什么两样贴咱们衍子脸，衍子哥鬼屋小王子英名绝不能毁。”

　　周衍不为所动地重重哂了声。

　　走着走着，前面一片占地面积很大的建筑就是鬼屋了。那头灯光效果明显和乐园其他地方不同，远远看着周围跟在冒黑气似的，上空悬几个红色的大字：死亡仓库。
　　没什么新意的名字。

　　新鲜的是名字过审。

　　廖然没想他们就是直奔鬼屋来的，他光站门口就能听见接天连地的惨叫，360°大变脸。
　　“不是，你们怎么……！你们还没问妹妹呢！”廖然抓住了救命稻草垛似的回头。

　　于是众人就看见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鬼屋门口的周子衿，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周子衿后知后觉看回来，冲廖然笑了下。
　　“消暑。”

　　确实很久没玩刺激的了。

　　正站着，黑漆漆的门口直冲出来条影子。

　　——是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男生。人长得高高壮壮，就是跌跌撞撞一弹一跳出来的画面看着很违和。

　　“卧槽！卧槽！”他边跑边扯着嗓子尖叫，公鸡打鸣似的。
　　后头紧接着跟着出来了一男一女，大概是朋友，作势将他往回架。

　　“妈的，你们又没被一颗人头追着跑！长得还跟我一样！！我不回去，我真的不去了，我错了！我错了！钱我不要了！”隐约的颤音里，依稀可见不久前“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年轻身影。

　　所有人都因为那个“人头、一模一样”嗨了。
　　廖然直接呆了。

　　宋俞揶揄地笑了，看向两手松松叉腰杵在队末的周衍，“小事儿，衍子哥不是有护身符嘛，哥罩你。”

　　少年歪斜着脑袋站没站相，颈上一圈黑色细绳，T恤胸口搭着一块长方形的朱砂吊坠，闻言，也没朝他看，又轻轻哼了声。

　　屋如其名，从外观来看整个就一大型废旧仓库，左右两扇入口，库门半开，门里黢黑，什么也看不清，站在门口还能感到隐隐凉风，好不消暑。两边入口各坐一名售票员，半边身子都没在黑暗里，戴鸭舌帽，埋着头，拿支笔不知道在干什么。
　　直至人走到跟前。

　　打头阵买票的周衍一个“卧”字卡在嗓子眼，跟在他后面的几个视觉冲击没那么直观，也都脖缩半寸。周子衿好奇地探头去看，猝然抬头的那二位，手脚原来还是一副钉在桌椅的形态。

　　一个人瞳仁两点，几乎全是眼白的卡姿兰大眼倒是异常凸出；一个直接满脸流脓，半边脸萎缩，让人感觉他帽子下的脑袋也只有蜷曲的一半。

　　周衍：“……挺有意思啊哥。”

　　“卧的姥姥！他肠子掉出来了！”宋俞撇头对后堆人道。
　　周子衿大概明白他指的是人家后脑勺挂在帽子底下管装的一小条，可能不小心散开的“脑”模型。

　　售票员没理会周衍，敬业地继续凹他的设定：“一扇门一次只能进两到六人，手机不可携带入内。”声音十分怪异，沙得像喉咙被揪了一样。

　　周子衿又看上他桌子左上角贴的一张白纸，打头写着“要钱不要命”。

　　“大哥！”廖然听及此话，两只胳膊一边一个，超速抱紧周嘉驿和周衍，“我要是健康地出来，二位长辈就再长一辈！”同时发现周子衿竟然对着前面在笑。
　　他自从刚刚听到动静就一直躲在人群后，惊恐着一张脸到处问“怎么了怎么了”。

　　周衍抽手：“想骂认贼作父啊，不当。”

　　廖然惊疑不定，好奇难耐地探头望去，正好撞见卡姿兰大眼揉了揉眼睛，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立马埋头，像个安静的鹌鹑。

　　现在好了，一下抱住了三条大腿。

　　不知道是江州鬼屋盛名在外真能把人吓退，还是他们来的时间不对，不用排队等就能进去。买好票把手机锁进置物柜，一拨人分成了两队，从不同的入口进入。

　　进门之前，另外一队三个朝这边又是飞吻又是比心。
　　“么么么保护好廖然大兄弟啊！”
　　“廖然放心飞~”
　　“衍子哥，千万别叫啊。”

　　五分钟后——

　　周衍耷拉着脸向后面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廖然开口：“我说，你要是真怕就在外面等我们。”

　　他都快郁闷死了，这小狗东西怕鬼就算了，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越怕越想上，非要挑战自己挑战不可能。

　　廖然声音发抖，却不是刻板印象中的闭眼，头像摇头风扇，缓慢左游右转：“扯着你衣服…你就不会跟上次一样，被我害得差点把鞋都摔掉了啊……”

　　…………还是“父债子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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