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里

　　这次算是黎燕嫁过来，第一次和婆婆的正面冲突。妈妈之前就说过，二嬢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当时她只觉得是妈妈想得太多了。现在才意识到，原来脸上笑着跟你说话的人，心里指不定怎么想你。但是又能怎么样，已经嫁过来了，还是得好好侍奉，尽量不给她找借口的机会。

　　黎燕起了个大早，昨天晚上吵完架后没吃东西，饿醒了。洗漱好就去灶上煮洋芋。然后把屋里打扫一遍。切猪草喂猪。整好以后，洋芋整好煮熟，黎燕把洋芋捞出来放在铁钵里，用小筲箕扣在铁钵上。刘家的人陆陆续续起来洗漱。

　　“爸，妈，我煮了洋芋，你们趁热吃了再去做活吧。”黎燕好脾气的说，毕竟和这么硬气的婆婆对着干没什么好处。

　　吃过东西，老刘夫妻还是出门干活了，今天不用挖路，黎尤英背着背篓跟在刘薛富后面。等他们出门之后，黎燕才坐下来吃东西，刘玲看到黎燕过来，着急的捡两个洋芋放进书包里就跑出去了。昨天的事，让她更讨厌这个不下蛋的嫂嫂了。

　　刘雯倒是很热情的招呼着她，两个小姑子中，大的始终要懂事点。

　　刘军大早就去人家做工了，三姊妹都去上学后，黎燕就开始忙碌起来了。家里的玉米还没扒，已经堆了一堂屋。黎燕坐在堂屋开始扒玉米，一个上午雷打不动的勾着腰。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站起来活动活动，去煮饭。

　　吃过饭后，刘薛富去牵牛喂水。黎尤英说再过几天就是刘薛富生日了，让黎燕做准备，吩咐好了以后就进房休息。黎燕知道这时候黎尤英给她的另一个考验。

　　接下来几天，黎燕一刻都没有停过，老刘家都是养两头猪，一头在刘薛富的生日时杀，一头在过年的时候杀。杀猪要另外砌灶头方便到时候清洗，刮猪毛。

　　黎燕在院坝边上专门用来砌灶头的地方一块一块地堆石头，又用湿泥土填补缝隙。最后找来玉米秸秆点燃烘一下灶内。她之前就是看爸爸这么做的。被烟呛了一口，黎燕咳得满眼泪花。

　　拿着大盆去菜园子里摘了一背篓的青菜，顺便就在井边洗干净抬回家，用滚烫的开水烫过之后放在大盆里放凉了，装进陶土坛子。现在天气凉，只要两三天就能吃了。到时候和鲜猪血一起煮，特别好吃。

　　上午做酸菜，都没时间扒玉米，幸好有刘雯刘玲帮忙打理，堂屋里的玉米已经剩下差不多一背篓的数量。吃完饭，黎燕就把剩下的玉米扒完。刘军这几天都没落家，主人家的工程大的话，木匠师傅就会住一段时间。

　　“妈，点豆花要用的酸母子哪里有啊？我等下去找点来。”扒完玉米，黎尤英刚好从里屋出来，黎燕知道这里点豆腐都是用山上野生的酸母子，小时候过来玩耍经常看他们用。

　　“后山都有，让刘耘去摘一些回来。那个洋芋片够不够，到时候要炒点腊肉。”黎尤英从水缸里舀了点水喝。“这两天你辛苦下，以前我也是一个人做过来的。”
　　黎尤英真是说起谎来都不带脸红的，老刘爹妈死得早，每年过生，大灶头是刘薛富砌的，各种配菜材料都是刘薛富准备的，她一向都是在边上看热闹的。

　　黎燕点点头。网蛇皮袋里装玉米。心里想着，一会得把黄豆拿出来推了，不然明天来不及。

　　得知嫂嫂要用酸母子，刘耘背上小背篓就跑去后山摘。看到那藤曼上挂满了山瓜儿，山瓜儿都熟得咧开嘴笑了，刘耘摘够了酸母子，就摘山瓜儿。一边走一边啃着里面软糯的果实，心里美滋滋的。

　　“嫂，你快来看，我摘了什么？”刘耘还没进屋就喜出望外地喊黎燕。刘雯两姐妹也一同凑过来看热闹，黎燕这时候正在把泡好的黄豆捞出来，听到声音也放下手中的活，“摘了什么啊？”

　　刘玲要去扒拉小背篓，刘耘拗不过，只好放下背篓，三人看到一个个笑了的山瓜儿，眼里都是欢喜之色，现在已经是深秋了还有山瓜儿实在是不容易。刘玲就要去拿一个吃，刘耘就组织了她，“先给嫂。”

　　刘玲拿着山瓜儿顿了顿，瞪了刘耘一眼，然后把山瓜儿递给黎燕，“嫂，你先吃。”这几天几姊妹都知道嫂嫂很辛苦，虽然刘玲有时候讨厌她，但是看在她这么用心准备材料的份上，就让她先吃，反正有这么多。

　　黎燕笑着接过来，“吃吧，你们也吃吧。”黎燕一边吃着软糯的山瓜儿，眼中慢慢蓄满泪水，几年前他们几个也是这样的啊。

　　刘军上山回来，一脸喜庆的冲着弟弟妹妹喊：“你们看，我摘到了什么？”然后一群小萝卜头凑过去一起吃瓜。那时候玲玲还不讨厌她，那时候，二嬢也不似现在这般为难她。为什么同样是山瓜儿，那时候是甜的，现在却有点咸？

　　“嫂，你怎么了？”一向细心的刘雯看到了黎燕的异样。
　　“没，没事，真好吃。”强行将泪水逼回去，吃完剩下的半个瓜，就急忙洗手，准备磨豆浆。抬着刚才捞出来的黄豆就往磨坊走去。

　　没看到黎燕的身影了，刘雯就说“玲玲，以后对嫂好点儿，她刚才都哭了，爸之前说过，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以后不要使小性子，她也是我们的表姐，我们以后嫁人了，别人的妹妹也这样对我们怎么办？”

　　刘玲根本没注意到黎燕，但是爸爸的确是这么说过，当时知道黎燕要嫁过来的时候，她也是高兴的，表姐每次过来玩都会带着点粑粑糖糖来，刘玲是喜欢黎燕的。但是妈妈一直给她说，黎燕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哥哥以后会没有孩子。没有人给哥哥养老送终。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恨什么。

　　看了看二哥和姐姐，刘玲点点头当是认同刘雯的话。扔了瓜皮，就往磨坊走，“你们吃了也过来帮忙。”

　　磨坊里，黎燕用水瓢舀一瓢黄豆放在石磨中间，扶着推手开始推磨，没加水的黄豆不好推，黎燕得使出所有的力气。刘玲进磨坊就舀半瓢水慢慢倒进石磨中间，白色的豆浆沿着石磨流出来，淌到左边的木桶里。

　　“吃好啦？”黎燕微笑着问刘玲。
　　“嗯，嫂，我一会儿想吃甜豆花。”刘玲想对黎燕道歉，但是又说不出口，只能通过这种套近乎的方式让黎燕知道，自己不会像之前一样了。
　　“好，等下点豆花的时候我给你做。”黎燕倒是没在意刘玲的变化，她现在在想，明天还需要什么。

　　“嫂，我们要做啥子？”刘雯和刘耘也进来磨坊。黎燕让兄妹俩把灶台的火生起来，一会直接煮豆浆。小小的磨坊里挤了三四个人，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磨完豆浆，黎燕就让刘雯把石磨洗干净，她自己亲手煮豆浆，刘玲用盆端来干净的酸母子放边上，又跑去堂屋抱着几个洋芋过来放炭火坑里。点豆花了，把酸母子放进锅里，豆花慢慢成形，黎燕让刘玲拿个大盆来盛出一些豆花给几姊妹吃。

　　刘玲找来糖精，每个碗里放一颗糖精，这样一碗热豆花够农村的孩子开心一整天了。黎燕在三姊妹喝豆花的时候，已经把火撤了，顺便把刚才刘玲放进去的洋芋刨出来放边上。

　　把豆腐舀出来放在布袋里，喝完豆花的刘耘和刘雯帮忙拉着布袋，然后三人又用力将豆腐中的水压出来，觉得豆腐已经紧实了才放下压豆腐的木方。

　　“啊呀，洋芋熟了。”刘玲蹲在火坑捡洋芋。
　　“好了，还要吃洋芋的话趁着火没熄，再去捡几个放进去。”黎燕舀一铁钵过滤出来的豆渣准备今天晚上炒着吃，剩下的用筲箕盖住放在灶头旁边。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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