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梦萦

　　好像是从那天开始，沈加的梦变了。
　　没有了血腥恐怖的画面，没有了恶毒吵闹的咒骂，黑暗的旷野回荡着一个隐忍低沉的声音：
　　“等我。”
　　沈加安慰自己这是一个好兆头，但当这个梦境开始重复的时候，她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乐观。她又去看了医生，一为有个人聊聊，二为再开点处方药。
　　张医生是个很平易近人的医生，第二次见他，沈加觉得亲切不少，对于张医生叫自己“加加”，以便拉近距离的提议，沈加并不反感，但是张医生拒绝给她开药：“也许事情在向好的一面发展，药物的副作用对身体和意识都会有影响，如果这段时间还像之前那样辛苦，我会再给你开药的。”
　　“好吧。”
　　沈加准备离开时，张医生接了个电话，两个人一起乘电梯下楼。
　　张明镜主动搭话：“中午吃什么？”
　　“附近有一家三明治很不错，打算去喝杯咖啡。”
　　“如果不是约了人，我会约你一起吃个午饭。”
　　张明镜看到沈加笑了笑，眼中似有玩味，猜测她是在分辨自己的话有几分认真还是单纯客套，于是补了一句：“有机会再约。”
　　两个走出电梯，沈加抿着嘴巴忍笑。
　　张明镜低头看看她：“你笑得有点怪。”
　　“有吗，没有啊。”
　　“真的很怪。”
　　“刚才听到两个护士讲悄悄话，说张医生又约好看的病人吃饭了。”
　　“你别听她们乱讲，我可不是那种人。”
　　“我笑她们说我好看。”
　　“得了吧。”
　　“您脱掉白大褂，讲话都不像医生了。”
　　“我不会利用身份泡妞，但真的会和病人交朋友。”
　　沈加点点头：“我知道，所以觉得很难得。”
　　……
　　何宗文在车内惊醒，太阳穴直跳，头疼欲裂，他拿手按着头，回想着刚才做的梦，一片旷野，暗夜无星，青衣长发的女生在远处徘徊，她好像在说话，有些抱怨生气的口气，但是何宗文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女生要转头的时候，他从梦中惊醒。
　　梦变了。
　　他拿出手机想给谁打电话，可是翻遍了通讯录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联系的那个人。
　　我想打给谁？
　　何宗文自问，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柔弱无力的小小身影，原来还没有她的号码，何宗文苦笑，拨通了张明镜的电话。
　　“怎么了？”
　　“梦变了。”
　　电话那头，张明镜轻笑：“和她有关吗？”
　　“我不知道。”
　　“你在哪儿呢？”
　　“医院车库。”
　　“一起吃午饭吧，楼下等我。”
　　“好。”
　　何宗文看到沈加和张明镜一起下来，猜到她大概是张医生的病人，这点并不让他意外，意外的是女孩儿脸上轻松俏皮的笑容，何宗文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笑，即便离得很远也能感受到那份阳光与甜美。
　　张明镜走过来，何宗文收回视线：“你的病人？”
　　“恩，她说附近有一家三明治不错，要不是你，我就和她一起去吃不错的三明治了。你想去哪吃？我不吃食堂啊，难吃得要命。”
　　何宗文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往前走了两步：“你知道是她，对吗？”
　　张明镜挑眉：“什么意思。”
　　何宗文笑笑：“你自己吃吧，我有点事，先走了。”
　　张明镜看着他快步离开：“三明治好吃就给我带一个，还要一杯美式，喂，听见没？”
　　何宗文进店的时候，沈加正在排队，可能因为是午餐时间，店里人比往常要多，已经没有几张空桌，沈加正在思考要不要打包带走，何宗文走到她身边：“沈加？”
　　沈加转头，还在意外之际，何宗文很积极的提议：“还好遇见熟人，你帮我点一下单，我去占座可以吗？我可能要在这儿呆一会儿，眼看就没有位置了。”
　　沈加点点头：“您要吃什么？”
　　“和你一样就好。”
　　何宗文直到坐下心都在砰砰跳，这样的主动是他以前不曾有过的，他很怕沈加误解，又希望她误解，他们之间有些事情要弄清楚，何宗文不得不主动出击，除此以外，对她好像又有些别的情愫，一种让何宗文又急又怕的感觉，可是又急什么，怕什么呢？
　　沈加拿着号牌在何宗文对面坐下：“我点了一号套餐，一个熏肉培根三明治，一个华夫饼，还有一杯拿铁，OK吗？”
　　“很不错。”
　　何宗文从上衣口袋中拿出钱包，沈加以为他要给自己钱，鼓足了勇气在他掏钱之前说：“不如加个微信吧，我不怎么用现金。”
　　何宗文立马把钱包放在桌上，拿出手机，两人互加了微信之后，何宗文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片：“上面有我的手机号，邮箱，工作地址你知道的，住址，也许以后有机会知道。”
　　沈加本来静静听着，听完不禁有点懵圈，但还是接过了卡片，正好服务员过来上餐，沈加偷偷瞄了对面的何医生一眼，他拿着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刚才说的话没有一点暧昧。
　　手机震动了一下，沈加一看是何医生转账的提醒：“何医生，你转错了，给我一半就可以了呀。”
　　“不用转回来，请你吃。”
　　沈加觉得两个人并不熟，不好意思接受他的好意，何宗文就像会读心术一样看透了她的心思：“不用不好意思，人和人想熟悉起来，总归要你来我往的，三院食堂饭菜不太好吃，机会很多。”
　　沈加内心百转千回，但是依然假装淡然：“原来医生也会抱怨食堂不好吃，我以为只有学生会抱怨。”
　　“别的科室我不清楚，外科基本都很忙，有时候忙得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能吃饱就不错了，很少会挑，就这样我们都不大愿意吃食堂。”
　　“我有点好奇了，到底有多难吃。”
　　“有机会带你去吃。”
　　沈加点点头：“那你们平时都怎么吃饭啊，外卖吗？”
　　“成家的还好一点，没成家的基本是外卖，都不知道家常便饭是什么味道了。”
　　“何医生是本地人吧，不常回家吃饭？”
　　“忙。”
　　“今天不忙吗？”
　　“休假。”
　　“您也想念家常便饭吗？三明治还吃得惯？”
　　“想啊，不过这家三明治的确不错。”
　　“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这家店叫Buy me，一开始以为是咖啡店，进来才知道三明治是招牌，华夫饼也烤得不错。”
　　沈加的眼睛亮晶晶的，即便眼下有些青黛也无法掩盖她笑容中的光彩，何宗文不自觉也笑了：“以后发现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可要告诉我。”
　　“哈哈，看来三院的食堂真的不好吃。”
　　何宗文无奈地耸肩：“在附近上班吗？怎么一个人吃午饭？”
　　“今天去七楼看了医生。”
　　沈加苦笑，何宗文点点头：“张明镜医生？”
　　“你怎么知道？”
　　何宗文笑笑：“愿意和我说说你的事情吗，虽然我不是心理医生，但也许能从其他角度给你一些建议。”
　　沈加觉得何医生好像对自己很感兴趣，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可疑，自己没有能让人一见钟情的外貌，没有在他面前展露过异于常人的一面，于是有些不安和抵触，但是何医生这个人，看着实在叫人安心，沈加抵抗不起来：“其实也没什么，这半年经常做噩梦，然后睡不好，精神不好，失眠很严重。”沈加愣了一下，“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哦。”
　　“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吃和睡，睡不好可不是小事。”
　　“不觉得娇气吗，我妈都说我有点矫情。”
　　“长辈不理解很正常，我们生存的社会和他们年轻时很不一样了，他们的话不能全听，自己过得舒服最重要。”
　　“很中听的道理。”
　　“是什么样的梦？”
　　“蛮血腥的，一个人杀了一男一女，然后还盯着我，那种亲眼目睹凶杀案的感觉很真实，被杀人犯盯梢跟踪的可怕也很真实，最恐怖的是这个梦一直重复，睡着了也累，就不敢睡。好在最近梦变了，变得比较温和，没有杀人的画面了。可能最近活儿多，人比较累比较好睡，加上心态调整得好，所以梦就变了，虽然还会重复做，不过总归好些。”
　　何宗文心下了然，他们的梦果然是一样的，变换梦境的时间也几乎一样，但是何宗文觉得现在不是坦白的时候，听上去像骗人的鬼话，得等一个时机，一个巧妙美好的时机，告诉她两个人之间有着莫名的联系：“会好起来的，已经开始变好了不是嘛，说不定今天就能睡个好觉。”他这话是说给沈加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沈加笑着点头，把华夫饼切成小块慢慢吃：“何医生下午要在这里见朋友？”
　　何宗文一愣，想起刚才搭讪时说的话，低头吃东西掩饰眼中的闪烁：“不是见朋友，就是坐一会儿。”
　　“充充电？”
　　“差不多。”
　　“何医生有女朋友吗？男生好像一般都是和女朋友来这些调调的地方，充电，约会。”
　　何宗文抿嘴掩笑：“还没有。”
　　“您笑什么，笑得很怪。”
　　“没有啊。”何宗文心里还在想着她说的和女朋友来这些调调的地方充电约会，倒是不假。
　　这顿简单的午餐之后，沈加觉得同何医生之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她看着手中的卡片，内心有些悸动，隐约知道自己是在期盼下一次的见面。
　　“等我。”
　　沈加莫名想起梦中那个男声，他是谁？他让谁等他？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