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城：都给我浮！（we flaot）

　　不知怎么的，从屁股负伤的那天起，那匹马就一直一蹶不振，黎贝蒂想尽一切办法，都没能阻止它被送进屠宰场的命运。
　　从农场里新买的马儿拉着马车离开了西区，途中经过了密不透风的莫拉诺玻璃厂。
　　很多年前黎贝蒂就是在这个建筑的附近遇到了来视察的圣人福西斯，并偷走了他的蝴蝶钻戒。
　　西区，无数个坊子日夜不停地运作着。
　　屠宰场，大染坊，洗衣坊。。。
　　霍普睁大眼睛看着窗外，这是从他出生起第一次看见曼珠华沙以外的世界。
　　血水，染料，污水混杂在一起，大地被染成褐色，在阳光和空气中，又变成了黑色。
　　泥水飞溅。
　　佛兰克斯坦恨死了这肮脏又低贱的西区。
　　新买的那套大别墅还没装修完，他下定决心决定等他干完这一票，就立马收拾家当搬过去，管他抽水马桶能不能用，就算要天天倒夜壶，也比在挤在那小公寓里强上一百倍。
　　马车行驶到了伊利斯桥的桥头，黎贝蒂下了车。
　　“赶紧的，别耽误我办正事儿！”
　　佛兰克斯坦从马车里丢下来一句话。
　　马车上了伊利斯桥，往东面市政厅的方向驶去。

　　沿着河边的草地，黎贝蒂走到了桥下的那个铁匠铺。
　　铁匠的儿子继承了父业，在风箱前忙碌着。
　　负罪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很多年前，她曾和他的父亲约定：他把蝴蝶戒指的银质底座融化掉，他们平分散落出来的钻石。
　　那时铁匠的儿子还是个孩子，刚没了妈，在一旁饿得哇哇大哭。
　　她也好不到哪去，没爸没妈，孤儿一个，第二天就被抓进了曼珠华沙。
　　黎贝蒂摇了摇手里的钱袋，她不知道人命值多少钱，反正远远超过打造一把匕首的钱。
　　铁匠的儿子一愣。
　　他收下了。
　　眼神却并不是很友好。

　　出了铁匠铺，黎贝蒂沿着河边的草地上走着。
　　铁匠铺的旁边有个水车，传送着朱斯蒂斯的河水，西区的人都在这里取水，倒水。
　　屠宰场，大染坊，还有洗衣坊的人尤其显眼，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很脏。屠夫的身上沾着褐色的血液，染工沾着褐色的染料，洗衣工沾着从衣服上洗下来的褐色染料。
　　他们在这里排队取用朱斯蒂斯河黑色的河水，清洗他们自己和他们的作坊里的东西。
　　突然有人喊了一句“看！庸医的手底下的母崽子！！！”
　　无数目光汇集在了她一个人身上，怨恨瞬间将她穿透。
　　她打了个寒战。
　　铁匠的微妙的眼神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风打在她的面颊上，河边的景色飞速倒退，黎贝蒂向伊利斯桥狂奔，铁匠铺一闪而过。
　　铁匠的儿子站着，看着她身后那群张牙舞爪的暴民。屠夫拿着屠刀，染工拿着搅拌棍，洗衣工拿着捣衣杵，沿着河岸疯狂地追赶着她。
　　黎贝蒂上终于了桥，朝着桥另一头的市政厅奔跑。
　　市政厅前的广场上，近卫军的尖刀反射出的银光一晃迷了她的眼睛，她回头一看，又一波人从她身后上了桥，加入到追赶她的大军里。
　　身后的吼叫越来越响。
　　“是你们抓走了我们的人！”
　　“是你们杀了他们！”
　　“是你们往屠宰场里送尸体逼我们肢解！”
　　“是你们用死人的血肉污染了我们洗衣服的河水！”
　　“是你们让我们把褐色的染料倒进河里，试图掩盖一切！”
　　“你们榨取了我们的血肉！就为了在你们的天花板上装满莫拉诺玻璃吊灯！”
　　黎贝蒂的大脑瞬间炸裂，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她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冲过了桥中央那个供人方便的地方。
　　【人血会变黑，人肉会发臭。】
　　拉莫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黑色的朱斯蒂斯河流淌着。
　　那个时候，他们什么都不懂。

　　广场上集结的近卫军保卫着市政厅，拉莫在队伍中挥舞着银色的尖刀。
　　集市里的商人也发起了暴乱。
　　“是你们逼我们卖人肉！”
　　“是你们独占了山珍海味！”
　　“你们吸走了我们的钱！就为了在你们的天花板上装满莫拉诺玻璃吊灯！”
　　人群中，一个手持玻璃吹管的男人特别显眼。
　　拉莫一愣，手里的尖刀没有砍下去。
　　那男人立刻用嘴包住吹管的一头，对着他狠狠吹了一口。
　　五颜六色的玻璃茬子飞了过来，刺进了他的血肉里，鲜血淋漓。
　　【你说，它们最终会不会落回到他们的身上？】
　　黎贝蒂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
　　那个时候，他们什么都不懂。

　　玻璃吹管被打落在地。
　　其他的近卫军围剿着砍死了那个男人。

　　没人知道，这个人是浮城里最后一个会做莫拉诺玻璃吊灯的人。
　　没钱又没命。
　　没人知道，圣人福西斯是浮城里第一个接受心脏移植的人。
　　有钱又有命。

　　这个时候，没人能懂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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