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梅之喜

　　一天师父将我召了过去，对我说：“今年暮景楼比试的奖品是流霜匕和离水刀。正好适合你和豆儿。你们也不小了，该得到的，要自己去争取。”
　　“暮景楼是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地方。
　　“暮景楼是一家武器馆，里边的每一样东西是稀世珍宝，是不卖的。它的具体位置极其隐蔽，不是常去的人，往往都找不到地点，更不要说买武器了。不过每年他们会做一次比试，将奖项公布于天下后，想要得到的人自然会参加。在暮景楼比试拔尖后是很快就可以出名的，甚至每到比试日，都会有专人邀请。”
　　“师父你也参加过吗？”
　　“当然。”周娘拍拍我的肩膀，“今年是你们第一次参加，我会陪同，但往后，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比试时间距离今日还有三个月，今天开始你将学习双刃刀法。现在跟我来，让我再看看你练习地怎么样了。”周娘手持一对钝了的匕首，带着我来到了后院。
　　周娘朝着我投来手中之物，虽说是钝物，但那股破空之气依然让人提心吊胆。我迅速辨别了它们的走向，仿佛本能一般地躲开了，接着对着周娘身后运力一掷，手中的水骨匕稳稳当当地扎在了远处的石头里。刀柄没有上下摇晃，仿佛是被人走进了再用扎上一般。
　　接着便是我最近才练习的近距离搏杀，腊梅树则是我练习的对象，我看着它身上一道道的刀痕，心里默默祝愿它来年能愈合。周娘在一旁看着，我眼中的景物渐渐缩略成只剩下我的目标。突然几个箭步，手中握紧的匕首，几个招式之后，树的一侧被我挖下一块锥形木块，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梅花瓣纷纷扬扬地撒下来，铺满了整个地面。我不禁心疼起腊梅树来。
　　“师父...”我收了水骨匕，走到她面前。
　　“不错，今日起，你将要练习左持。”周娘说着，从身上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小的匕首，递给我。
　　“师父，我们能否换一个目标练习？”我说，“那棵腊梅，寿命不长了。”
　　周娘略略思索一番，微微叹气，对我说：“可以，看见那块石头了吗。今后你对着它练习吧。只要你能坚持下来。”
　　石头可比腊梅树干坚硬多了，我心里明白着呢，但我依然点头同意了。腊梅树落下的花瓣仿佛是腊梅在对着我哭泣一般，让我无法再次狠下心对它下手。
　　收回目光，看见周娘手里躺着一把小小的匕首。个头比我右手的小很多，却是胖胖的。我接过来后，握在手里的感觉仿若一片鹅毛。
　　“这是左手匕，名叫玉片。当然，得到这一把也是需要完成相应任务的。”周娘说着，便和我示范起来。一举一动之间，仿佛当年的风光重现。周娘在投掷匕首的时候双目是亮的，明厉穿心。
　　在练习之余我喜欢去找白豆玩，但他在自己屋内窝着不出来，我去寻他时，他也是慌张地将手头正做的事情掩在身后。
　　“温方良，你走路能不能带点声音啊。”白豆不满地嘀咕着。
　　“白豆，和我去上街玩吧。”我说。
　　“不要。”
　　“那你和我比试比试？”
　　“那我赢定了，我的大刀下你的小刀真是不值一提。”白豆依旧攥紧他藏在身后的东西。
　　“谁赢谁输这可不一定。”我把玩了一下手里的玉片刀，白豆越紧张证明一定是有东西瞒着我，我便越要待在着不走，说，“三个月后的暮景楼比试，师父让我告诉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暮景楼？！”白豆一紧张就将手里的东西松开了，一片白色的麻布片掉落在地上。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抢先抓起来看，灵敏地逃脱白豆想要夺回的双手，仔细阅读后却发现竟然是一首浅显易懂的打油诗。
　　“天气晴空好，万里无云；肥水田地好，瓜果飘香。昨家小妹好，舞衣嬉戏；这家哥哥好，寄思念兮。”
　　我忍不住念出声，看着歪歪扭扭的字迹，之后便笑得喘不过气来。“哈哈哈哈哈哈！白豆啊白豆，没想到你还会作诗。谁教你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白豆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麻布，小心翼翼地抚平了放入怀中后，恼羞成怒一般地对着我跑出屋的背影喊到：“温方良！！我杀你！！”
　　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于是扶着腊梅树喘口气，花瓣又落了下来。
　　嬉闹之余我怂恿他将此诗交给那位邻家的小姐。送完后白豆那段时间兴奋了好久，就连练习都更加勤快了。
　　但几日过去了隔壁都无任何动静。直到有一天，白豆发现她们再也没有出来踢过毛球了。
　　“温方良，你说，她是不是拒绝了我。”白豆看起来恹恹的。
　　“没有，只是天气转凉了，外边冷不愿出门而已。”我说，看着手里的两把匕首，想着三日后的暮景楼比试。
　　这些天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如何，师父似乎待我们比以往都要更加温柔爱护，那眼神就像是以后再也见不着了一样。我问过白豆，他却挥挥手说：“没变化呀，你太敏感了。”
　　观察许久还是思索不出，我只好摇摇头，集中精神准备比试。
　　白豆的大刀刀法练的不错了，这天下午我如愿以偿地与他比试了几场。
　　虽说大刀力量大，破坏性高，但是匕首也同样锋利而灵敏，专门找对方的漏洞下手。几个回合下来，我胜的次数竟比白豆多一次，差不多我们俩算是打平。
　　“温方良，你总是钻空子，真快要被你急死。还好我机敏才不会被你突然飞来的刀给割破喉咙。”白豆擦擦汗坐在石头上对我说。
　　“我还是控制不好力度，还需加强。”我说，“委屈你了，等会我的肉丸给你吃，作为我的赔偿好吗？”
　　“成交！”白豆脸上又扬起了笑容，对着阳光伸伸懒腰。
　　我找了块比较干净的石块坐下休息，问道：“白豆，你知不知道暮景楼比试是怎么回事？”
　　“暮景楼？曾经听娘说起过。说实话，三日后的比试我不是很想参加。”白豆说，“这个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人命？这么严重？”我的好奇心被他勾了起来。
　　“暮景楼你知道是干什么的吧？一个武器馆。它的比试等于就是拉着一群人打架，最后幸运没死掉的可以得到所谓的稀世珍宝。”
　　“那其他人呢？”我听不太懂白豆说的话。
　　“死了啊。”他起身回屋，我连忙跟在后边追问道：“那么师父的意思是？”
　　“想让我们得到奖励，再不济就亲自出面帮我们。”他说，“你以为娘跟着我们是干什么的？娘以前可是获得双奖的人。”
　　双奖！我注意力一下集中了起来。
　　白豆倒了一碗水自己喝了，又倒了一碗递给我：“你别紧张，到时候实在害怕是可以中途退出的。”
　　“我不会退出。”我将水一口饮尽，“我会坚持到最后。”水是温的。
　　“你有这个决心当然是好的，但你也别勉强啊。”白豆说。
　　我回到自己的屋子，拿出那两把匕首，师父后来对我说过，那把玉片刀的任务就是让我参加此次暮景楼比试。
　　我有些忧心地转了转刀柄。
　　这项任务完成了自然是好的，既可以获得财物又可以获得名声，以后说不定还可以报答白家的救命之恩。但是一旦错手失败了，我的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能再也不能找到那个人，再也不能为爹娘报仇了。
　　前一天晚上，我辗转难眠，手里一直把玩着那两把匕首，想着明天的比试，心里总归是有些紧张的。水骨匕的金黑色玉石在月光照耀下隐隐发亮，和玉片刀相互辉映着。
　　“温方良，你睡了吗？”突然间窗边响起了白豆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对着我说道。
　　我连忙起床，给他开了门：“白豆，快进来。”
　　“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睡不着，来找你聊天。你害怕明天的比试吗？”白豆说。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可我又能说什么呢，我自己也要参加，生死也是未卜的啊。
　　“白豆，你不必害怕。大不了遇到危险，我帮你。”我叹口气说。
　　“那样不会破坏规则吗？”
　　“命都没了还规则呢。再说了，师父也不会同意你就这样死的。”我说。
　　“方良啊，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白豆眉眼舒展开，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白豆，你爹呢？”突然间我想起了白桓，明天的比试他爹不会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爹经常不回家，我已经习惯了。”白豆无所谓地摇摇头。
　　这可是一年一度的比试，如果明天他爹出现在暮景楼......我不敢再想下去，自相残杀什么的我不希望发生了。
　　“好了，快去睡觉吧，明天会没体力的。”我说。
　　“嗯！好的，我这就走。”白豆走到门口时回头继续说道，“温方良，你也不许死。”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师父早早就准备好了行李，东西很简单，只带了水和些许干粮。我瞥见她腰间似乎缠着些东西，被外衣遮住了，隐约看形状是匕首。
　　看来师父也是十分担心我们的。我嘴角微微扬了扬。
　　“卖小玩意哦——！蜻蜓——风筝——！样样都有哦——”
　　“胭脂——上好的胭脂——！”
　　“糖人——糖葫芦嘞——”
　　街道还是一如以往地繁华叫卖声此起彼伏着，但我却发现师父一直警惕着四周，跟着师父一定没错。于是我也开始谨慎起来，紧步跟着。白豆则蹦蹦跳跳地在我旁边走着，东看看西摸摸，就是不买东西。
　　“哎呀！”白豆突然间叫起来。我随声看去，发现他脸上被划出了一道血痕，可能有些深，鲜血哗啦啦地流满了他的下颚。
　　我立刻将白豆拉过来护在我们身边，师父当然也及时发现了这一状况，连忙警觉地朝四周看去，她迅速从腰间摸出一枚长针一样的东西，对着我的右上方掷过去。之后脚步加速地带着我们转过几个巷子，刻意多绕了一些路，企图将那人甩开。
　　兜兜转转我们来到来到一家医馆，让里边的医师及时的给白豆上好了药。
　　“那人难道眼瞎看不见我是谁？”离开药馆时，师父看起来有些恼火，啐了一声。白豆在一旁不说话，行为举止也安分了许多，和我一并紧跟着师父。
　　之后的行程中，师父显得比平时更加警觉了，让我们和她一起走着，一人一边地护在她身旁，她手中紧握着双寐就从来没有放松过。
　　所幸接下来的路程没有再次遇到危险，路途虽绕，但我习惯性地观察着四周的景物四周的行人，于是很快记住了来路和周围大概的布局。
　　直到一片竹林，师父停下了。伫立在我面前的是一栋楼阁，它的四周种满了竹子，风只要吹起来就会沙沙作响。师父带着我们在高丘上观察着，我看见的都还只有普通的景和普通的人。那种打扮奇异，一眼就可以看出的绝世高手，我一个都没有发现。
　　也许是我道行不够，无法慧眼识珠。
　　那栋小楼是一座两层高的阁台，布局质朴，丝毫不铺张华丽，与想象中的形象相差甚远。要不是大门处用牌匾写着：暮景楼。三个字，我怕是要将此地认成一座小型的寺庙了。
　　不过这个地方足够隐蔽。第一，离繁华的街道过远，一般人不会往这走。第二，这里弯弯绕绕，一般人根本找不到。第三，这个地方看起来足够阴森，不熟悉的地方很少人愿意去探测危险。第四，两层楼的高度并不属于高耸入云，一般人即使来到对面山头或是跳到竹子上也很难发现这栋建筑。
　　设计者真是匠心独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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