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维之春

　　被张西风和安自行瞎折腾一圈，夏川卿回到教室时已经是十点多。卢玮，也就是班长大人，正在安排同学们去领书。
　　“哎，夏川卿你终于来了。”卢玮看了一眼不紧不慢走来的夏某人，“一起去图书馆拿新书，要不，你跟着顾聂吧。二中还蛮大的，不小心就绕进去绕不出来了。”
　　怎么全世界都是顾聂？安自行也提到了，身边也坐到了，连看起来公平公正公开的卢玮也提到了。
　　“我看起来很容易迷路吗？”夏川卿瞥了眼在人群中茕然独立的顾聂，发自内心的不想和他一同走。
　　“也不是。”班长大人发觉了夏川卿语气中的一丝丝不满，改了一下说辞，“你就随大部队走，到时候领书的时候也方便，不会乱。”
　　这句话比之前那句顺耳许多，至少没有“顾聂”这两个字。
　　夏川卿这才发现，他竟然这么提防一个才刚刚见了不到一小时的人。如果高二分班时两人还在一个班，那他还要提防两年半的时间。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夏川卿就顶着这样一脸“生无可恋”跟上了其他同学，去往了图书馆。然而，因为被关于顾聂的乱七八糟事件干扰了思维，夏川卿竟没有发现一个尴尬至极的问题。
　　论右手残了的右撇子该用什么搬书。
　　学杂技用头顶？
　　算了吧。
　　最后思考着“自己究竟是不是蠢”的夏川卿成功到达图书馆，然后开始和一堆课本大眼瞪小眼。
　　“同桌，要帮忙吗？”
　　夏川卿正研究着如何用最小的力，做最小的功将一摞书从图书馆位移至二楼教室，忽然传来的声音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又是你。
　　出于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第十二个词的考量，夏川卿一脸木然地回头，看向他亲爱的同桌。
　　顾聂同学仿佛没有读出夏川卿眼中的怨念一样，颇为友好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然后换来了他这位不好伺候的新同桌的“礼遇”。
　　“谢谢，不用，再见。”
　　这六个字夏川卿说的一气呵成，不带任何停顿，像是排练了无数遍一样，硬生生让人听出一股浓浓的厌弃感。
　　幸好，身为二中化竞第一的顾聂智商还是上线的，夏川卿话语里的感情色彩比语文卷子上的古诗文阅读容易点。在被同桌如此明确地拒绝后，他也采取了相应的方案。
　　比如，果断地转身，果断地把自己那一堆书抱起，最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图书馆。
　　夏川卿：“……走的好。”
　　面对自己赶走同桌后的艰难境况，夏川卿表示这是命中注定的，作为一个懒人，他还可以再花上一分钟计算一下如何搬书。
　　正当夏川卿决定搬书五十，自损一百时，躲在暗处不安分的某人终于看不下去了。
　　“看看，没有我不行了吧。”
　　夏川卿诧异地抬头，看到了躲在人群中却毫不突兀的安自行。
　　“你不是去买开学礼物了吗？怎么还在学校。”
　　“当然是想你啦！”
　　“滚。说人话。”
　　“去了校门口的书店一趟。”安自行提了提手中的白色塑料袋，里面躺着几本书。夏川卿扫了一眼，全是什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优化38套》之类的辅导书。
　　“安自行，你是不是有病。”
　　“给你买的开学礼物，拿走拿走别客气。”
　　“我不需要，自己留着。”夏川卿往书旁退了一步，招了招手，“来，安自行，帮我搬个书。”
　　“你是把我当免费劳动力了是吧。”安自行把手里的白色塑料袋塞到了夏川卿的左手里，“我帮你搬书，你帮我干什么？”
　　“帮你介绍个女朋友。”夏川卿随口答到。
　　安农民工一边干着苦力，一边和夏大地主扯淡，“好啊好啊。”
　　“还学会谈条件了，安自行你很有出息啊。当时那么多妹子追你，你不要，现在单身狗一枚，还要我给你介绍。”
　　夏川卿想了想，加上了最后的八个字，“是不是饥不择食了。”
　　“嗯嗯嗯。”安自行很愉快地点了点头，用关爱学弟的语气道，“川川，你口才见长啊。”
　　“拜你所赐。”
　　“那是不是该交一份学费给我。”
　　夏川卿挑眉：“下次请你喝一杯乙醛乙醇等比混溶卡布奇诺如何？”
　　“主人先请。”安自行已经一脸嬉皮笑脸，“川川，话说你不给我介绍一下Coni吗？”
　　夏川卿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果然还是被安自行发现了，如果不告诉他，或许他会冒着把自己身份公开的危险去向顾聂打听。
　　那就更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安自行，如果我满足你的好奇心，你是不是就不乱做文章了。”
　　“那当然。”
　　对于这种类似于八卦的东西，皮皮安一向答应的很爽快。
　　“Coni是我同桌，顾聂。”
　　“顾聂，哦。钴镍啊，Co，Ni，难怪是Coni，这名字起的不错。”
　　“嗯，对。”夏川卿顺着安自行说着，“你下次找他聊天时小心一点，万一哪天我马甲掉了，为你是问。”
　　“没问题。”安自行对天发誓。
　　“不要一脸马上就想扒了我身份的表情，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OK，在你发话之前我绝不会瞎说。我不掉马，我只是掉马的催化剂。”
　　夏川卿算是被安不要脸刺激到了：“你就这么想坑我？”
　　“哪有，哪有。瞎说什么大实话。”
　　夏川卿：“……”
　　看来想要怼过安自行还得再修炼几年。
　　夏川卿思考着如何再怼回去，却被安自行以无比正经的语气打断了：
　　“川川小朋友，到了。”
　　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走到了二楼的楼梯口，夏川卿果断地用左手接过厚厚一摞书。
　　“家属就不陪同了，川川加油。”
　　“……滚。”
　　安自行终于第一次按照夏川卿说的去做了——在夏某人反应过来之前，就撒腿滚蛋，留下刚刚想起“开学礼物”还在自己手里的夏川卿在风中凌乱。
　　安自行你丫的。
　　在“家属”帮助下搬完书的夏川卿一脸无奈地把书扔在了讲台上。
　　承重能力看起来不咋样的大铁桌在“嘎吱嘎吱”声里成功地挺过了几百本书的蹂.躏。
　　卢玮在最后几个妹子进教室后开始忙不迭地为可怜的讲台减负。
　　此时，夏川卿早已回到了他的位置上，开启了与顾聂的共处模式。
　　共处难度级别：地狱。

　　面对随时可能被搅得不得安生的生活，夏川卿觉得还是先享受好为数不多的好日子才是正解。
　　令他暂时放心的是，他的好同桌现在没有时间搭理他。
　　那就睡觉吧。
　　趁顾聂还在被人缠着。
　　夏川卿无趣地撩起眼皮看了眼凑到顾聂身边的那位，瞌睡到不大清醒脑子里飘过两个字：吃货。
　　没错，就是那个在火车上贼抢戏的棉花糖同学，也是班上四个化竞学生中的一个。
　　没有仔细倾听他们到底在聊什么，夏川卿自作主张地认定他们在讨论化学。在这种情况下，他更应该睡觉了。
　　就在他下定决心“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白日眠”时，棉花糖同学很不是时候地开了口：“嗨，你叫夏川卿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某大佬直觉要完。
　　“我们见过？”
　　棉花糖同学看着夏川卿不耐烦地抬头，一时间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川卿冷漠地看她愣怔了两秒，最后给出了令人非常满意的回答：“不好意思，大概是我记错了。”
　　“很高兴见到你，我叫秦一一。”女孩又客套地补充了一句，“欢迎来到江宜二中高一六班，希望大家相处愉快。”
　　夏川卿：我可能并不能赞成你最后一句话。
　　简短的招呼一下子驱散了夏川卿绝大多数的倦意，他终于打消了睡觉的想法，顺手摸过卢玮方才组织人手发下的课本，摸到了……
　　一本好书。
　　《牛津高中英语·模块三·高一下学期》
　　这一定是江苏高考地狱难度英语Boss掉落的武器了。
　　夏川卿随意地翻到书后的单词表，目光扫过其中的一列。
　　Beard胡须，络腮胡子
　　Watch out for留心，密切注意
　　Crossroads十字路口
　　……
　　什么鬼单词？为什么没印象？
　　夏川卿努力地搜索了一遍自己的单词储备，翻出来一些奇了怪了的玩意儿：
　　Alkene烯烃
　　Halohydrocabron卤代烃
　　Ether醚
　　甚至还有一些让他想来有些恼怒外加无奈的：
　　Cobalt钴
　　Nickel镍
　　顾聂。
　　怎么又想到了他。夏川卿扶额，表示自己想静静。
　　在化竞界无往不利的夏大佬终于第一次在学习上吃瘪，考虑到他那不知道怎么度过的初中三年和高一上半学期的有故旷课，这个结局并不难被猜到。
　　算了，燃烧小宇宙，开始背单词吧。
　　从此，认真努力勤苦好学的夏·优等生·川卿从自己的精力里拨出了百分之三十用于与活泼可爱的英语单词硬刚。对于一个哗啦哗啦随便翻翻就能搞定一人高的化竞书的人来说，搞定这些英语单词应该是极为小儿科的事。
　　如果不是有他这亲亲同桌的话。
　　结束完棉花糖秦一一的问题，顾聂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新发的书，然后不知怎么对他的新同桌感兴趣起来。
　　他拿手在夏川卿面前挥了挥，道：“新同桌很认真嘛。在看英语？觉得难不难？”
　　“还好。”夏川卿把刚刚看的那一列从上到下默读了一个来回，“和我想象中差不多。”
　　然后，夏川卿就发现他这位同桌拿出了户口调查员的细致，一条一条地问着。
　　“你不是江苏的吧。从哪个省来的？”
　　“你想多了。我户口是江苏的。“
　　“那你是苏北的？”
　　“南京。”
　　“南京的为什么要来江宜？南外不挺好的吗？比二中好了半个层次。”
　　“我乐意。你有完没完了。”
　　夏川卿合上英语书，打量着身边某位敬业的户口调查员，道：“你不是向那个张西风说了什么不想要同桌吗？现在你在干的事让我对你的行为动机感到怀疑。”
　　顾聂耸肩，轻咳了一声。
　　“其实对于你在图书馆拒绝我友好的帮助这件事……”顾聂顿了顿，笑道，“我也觉得动机不纯。”
　　语毕，没等夏川卿反应过来，顾聂就伸手按住他的右手手腕。他的食指轻轻地搭在那里，却没有后续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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