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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魔王的利刃
暴雨肆虐,将整座霍格沃茨城堡包裹在它巨大的羽翼下。而今夜的地牢,只比平日稍冷一些。
木炭噼啪作响的壁炉,大概是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最温暖的角落了。然而即便在火光的照耀下,壁炉四周的蛇形石雕还是令人胆寒,更不用说上方那一排巨蛇的头骨了。
蕾妮坐在最靠近壁炉的扶手椅上,想起传闻中两度将霍格沃茨推向关闭危机的蛇怪事件,也想起萨拉查·斯莱特林对蛇近乎狂热的偏爱。她打量着这些雕刻逼真的爬行类动物,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恶趣味,让这位声名显赫的大法师执着于展现这种本就易受误解的学院标志最可怖的形容。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细节抓住了蕾妮目光。她起身靠近壁炉,指尖碰了碰其中一条石蛇头顶上方的凹槽。不管这里曾经镶嵌着什么,都已经在岁月中遗失了。一千年前,这条蛇曾在仰视着什么呢?
“你的脸色很苍白。风……风寒好些了?”
突如其来的问候打断了蕾妮的思绪。她抬起头,发现身后站着德拉科·马尔福。
直到金发少年脸上故作随意的神色渐渐有些绷不住,蕾妮才想起这个在火车上从赫敏·格兰杰那里顺来的麻瓜病名。
“好些了。”她答道,然后补上一个微笑,“这里挺暖和的。”
“暴风雨夜,没有比斯莱特林休息室更舒适的地方了。”德拉科骄傲地说,“住在狂风呼啸的高塔,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们整宿都别想睡安稳;而赫奇帕奇的地堡湿冷,泥巴糊了一窗。只有这里,同平日别无二致,我们可以在噼啪作响的炉火与悦耳的湖底水声中进入梦乡。”
“真是令人欣慰,又叫人不安。”蕾妮笑道,重新回到之前的座位,而德拉科则坐到了她对面的沙发上,"看来只能寄希望于格兰杰小姐了,惟愿她也能将我的朋友们安排妥当。不过说起来,她算是我见过的最能干的女巫之一了。”
德拉科握紧了扶手。
“其实晚宴前我还有些担心你,”德拉科斟酌着语句,“你知道,最近时局有些复杂。”
“我们不太走运。雨中行路…比预想中要麻烦。”蕾妮轻描淡写地说,垂下眼,漫不经心地整理左手袖口。
德拉科开始担心自己是否多嘴了。
晚宴开始前掠过格兰芬多铁三角心头的担忧,并不是没有盘踞在他脑海。不,单单从邓不利多亲自迎接阿芙蒂塔交流生这件事来看,他几乎可以确认路上必定出现了某种状况。蕾妮显然无意透露任何细节,这很容易理解,但德拉科还是觉得有些挫败。
“霍格沃茨和你想象中一样么?”他识时务地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再做纠缠,暗自期望自己的语气足够自然。
“我早先的想象在霍格沃茨带给我的震撼面前不值一提。”蕾妮笑道,“这里是阿芙蒂塔创始人季索菲拉早年游历时曾驻足的地方,对这次造访,我期待已久。”
蕾妮的话并非只是客套。壁炉的火光在她眼中闪动,这光亮似乎也感染了德拉科。他忍不住倾身向前。
“我也期待已久,对你(们)的造访……”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之后,德拉科立刻打断了自己,“阿芙蒂塔与霍格沃茨渊源颇深,如今能重新建立联系,实在太好了。”
“正因如此,大家对今年的霍格沃茨之行都很兴奋。”蕾妮说,“海瑟一直敬仰赫奇帕奇夫人,林觉着迷于拉文克劳女士的一切,厄洛斯拥有全套《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在妖精国的历险》,而薇奥莱卡则对你们的‘救世之星’非常感兴趣——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哈利·波特比传闻中更加……有趣。”
说起自己的同伴们时,蕾妮脸上浮现温暖的笑容。然而她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匕首一般扎进德拉科的心脏。他伸开双臂,靠回沙发,翘起腿,让自己做出傲慢的姿态。
“很高兴你选择了斯莱特林,你会发现这个选择无比正确。”开口的那一瞬间,德拉科就开始后悔自己强硬的语气,却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霍格沃茨的传统只有在这里才得以完整继承,而不像其余三个学院一样掺入杂质。斯莱特林只接纳血统最纯正的学生,而布列塔尼家族无疑正是其中佼佼。在这里,你不用有任何顾虑,古老的纯血家族一向互相扶持,更何况……”德拉科提高声音,让所有人都能清楚听见,“布列塔尼与马尔福两家的情谊,就如同我们的血统一样古老,de l’aube claire jusqu’à la fin du jour(从黎明拂晓,至日落夜垂),永不变更。”
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本就十分安静,现在更是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低年级们大多早已离开,剩下的学生分散在各个角落,或独自看书,或沉默对弈,或轻声交谈。然而德拉科知道,他们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壁炉这边。这就是他想要的。
立场,权力的游戏中最首要的东西。蕾妮初入蛇穴,她言语中所有模糊的态度、摇摆的界线,会被这里的每一个沉默听众掂量、剖析,拿捏在手中。在这些人漫不经心的伪装下,藏着等待出鞘的匕首。这太危险了,但他可以将她庇护在己方。这场该死的战争中,唯一正确的一方。
蕾妮凝视着德拉科·马尔福,对后者以地道的发音说出自己的母语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而她双眸中的光芒已熄灭。
片刻后,她的头微微向一侧倾斜,嘴角浮现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Merci(谢谢)。”
* * *
黑暗中传来“噗”的一声轻响,一个戴着白面具的黑袍身影出现在森林边缘。几乎就在他出现的那一瞬,他便大步流星地向森林深处迈进,宽大的黑色长袍在他身后滚滚飘动着,让他看上去好似一只巨大的蝙蝠。
西弗勒斯·斯内普感受着手臂上的灼痛。越是靠近集会的地点,黑魔标记上的疼痛就越是难以忍受。
他咬紧了牙关。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黑魔王在霍格沃茨开学前夜就这么急切地召唤他?
当然了,他讥嘲地想到,霍格沃茨的课业时间表从来都不会影响到黑魔王计划的步调。而经过了今晚的袭击后,邓不利多和他都觉得黑魔王的召唤只是时间问题。因此,晚宴结束后,从魔法部回来、刚刚向邓不利多汇报完情报的他在感觉到黑魔标记的疼痛后,只是简短地用眼神向老校长致意,便立即转身响应黑魔王的召唤。
耐心,永远都不是黑魔王所拥有的美德。而从黑魔标记上更甚往日的灼痛来看,今天黑魔王的耐心尤为不足。
这次的袭击,机密到连他都毫不知情。从吉本这种喽啰口中,自然也挖不出什么东西。也许,在待会儿的集会上,他能试着打探出一些情报?
这还真是一个忙碌的晚上——几乎没有停过脚步的魔药大师如是想。
走过几株枯死的山毛榉,斯内普终于看到了举行集会的空地。一个瘦高的黑袍身影站在空地中央,没有戴兜帽。银色的月光照在他没有毛发的苍白皮肤上,透出珍珠般的光。
斯内普正准备向那身影走去,却突然停下脚步。
他发现自己并不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食死徒。
另一个黑袍人跪在黑魔王的阴影下,埋首聆听黑魔王的训诫。
“……将为你的家族带来应得的荣誉。”黑魔王轻声说,语调几乎可以算做温和。
斯内普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的确,只要黑魔王愿意,他可以变得十分具有亲和力。然而如果仅仅因为这些,就自以为受到了黑魔王的垂青,那么这个人就大错特错了。黑魔王毕竟是黑魔王。斯内普深知,温和的抚慰和残酷的惩罚,都不过是他控制信徒的手段罢了。糖与鞭子的游戏,驯服野兽的古老方法。
认为时机得当了,斯内普走出阴影的掩蔽,匍匐在黑魔王面前,亲吻他的长袍下摆。
“主人。”他恭敬地说。
“西弗勒斯。”黑魔王示意他起身,没有唇的嘴上咧开一个冷笑,“你总是很守时。怎么,那个老蠢货没有拖住你?”
“邓不利多让我将袭击中被俘的吉本押送至魔法部后向他汇报,在那之后我用最快的速度前来相应您的召唤。”
“啊,那个小小的袭击……”黑魔王说,笑意更深了。对于手下的被俘,他似乎毫不关心。“邓布利多喜欢我精心准备的见面礼么?”
斯内普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有一个女孩大量失血,”他语调平板地汇报道,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小鬼倒在自己怀中半身是血的样子,压抑着皱眉的冲动,“奇怪的是造成失血的伤口似乎并不是很大。至于其他几个——”
但黑魔王冷冷地打断他,“这些细节我会从‘猎人’那边直接了解的。现在,告诉我分院仪式的情况。”
斯内普微微一愣。黑魔王什么时候开始关心那些臭小鬼分到哪个学院了?
他将诧异埋进心底,将从邓不利多口中得到的情报一一汇报给黑魔王。
“……此外,新任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布雷明并非人类。据我了解,他同样来自阿芙蒂塔。”考虑到黑魔王早晚会了解到这位过于醒目的新□□的情况,隐瞒没有任何意义。
“摸清他的底细。”黑魔王简单地命令道,“留心那几个阿芙蒂塔学生的动态。”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你也是时候好好履行作为同事和教师的职责了,斯内普教授。”
“是的,主人。”斯内普答道,同时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
“我的‘猎人’们回来了。”黑魔王说。
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多尔芬·罗尔和狼人芬里尔·格雷伯克出现在他们面前。
“主人!”他们一个个匍匐在黑魔王面前,虔诚地亲吻他的长袍下摆。
“你们迟到了。”黑魔王冰冷的目光落到他们身上,扫过他们身上烧焦的痕迹和血渍。即便只是在平淡地陈述事实,此时此刻,黑魔王的声音,在他们听来都如同地狱丧钟。
“主人!我没有辜负您的使命!”贝拉狂热地说,“我,克服万难,拿到了您想要的!”
斯内普眯起眼睛,嗅到了情报的味道。
“可你们也差点弄丢了,不是么?”黑魔王说。
“是她的错!”狼人指着贝拉大叫,“邓不利多来了,莱斯特兰奇没有按照您的命令立刻撤退,反而一直拖沓恋战!是这个女人——”
“安静。”黑魔王轻柔的声音盖过了狼人的喊叫。感受到他语气中暗藏的恼怒,所有人都恐惧地低下头。
“我的计划容不得一丁点纰漏,而你似乎认为自己有能力够打败阿不思·邓不利多?你,贝拉特里克斯?”黑魔王讥嘲道,声音又轻又危险。
“主人——”
“钻心剜骨。”黑魔王慵懒地念道。
咒语持续了十几秒,他才挪开魔杖,留下贝拉特里克斯在草地上剧烈地颤抖。
“我很欣慰,看来还有人没有将我的命令当作耳旁风。”黑魔王不带一丝情感的视线落到因贝拉所受的待遇而幸灾乐祸的狼人身上,“你一定一丝不苟地奉行着我的命令,是么,芬尼尔?”
壮硕的狼人在黑魔王的目光下畏缩了。
“主人!我只是吓唬一下那个小丫头,并不是真的想咬——”
“看着我的眼睛!”黑魔王冷酷地命令道。他的视线探入狼人浑浊的双眼中,透过格雷伯克不断增长的恐惧,一丝一毫地剥开真相。无论他看到的是什么,西弗勒斯觉得那个真相一点儿也没让黑魔王的情绪变得好一些。
“钻心剜骨!”黑魔王厉声说。
狼人瘫倒在草地上,不断扭动哀号,看上去并不比他刚刚嘲笑的那位同伴好受。
三人中尚未受到惩罚的金发食死徒多尔芬·罗尔慌忙匍匐在地,祈求饶恕。
这次咒语持续的时间比方才还要久一些。黑魔王血红的眼眸里闪烁着不容置疑的愤怒,这愤怒直到狼人哀号的声音变得沙哑微弱,才略微有所消退。
“你们以为自己在干什么?是愚蠢的决斗游戏,还是野餐郊游?”黑魔王眯起眼,举起魔杖猛地抽打空气,已然缩成一团的格雷伯克发出吃痛的呜咽,“给你个忠告,狼人,下次执行任务的时候管好你的獠牙,否则我会让你一口一口地把自己的内脏咽下去!”
“主人……宽恕我!不管怎样,我成功拿到了您要求的东西!”贝拉特里克斯哀求地抓住黑魔王的长袍下摆。
“‘不管怎样’?”黑魔王嘶嘶地反问。
“主、主……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够了。”黑魔王一把将长袍从哭泣的女巫手中扯出,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邓不利多……他是怎么找到伏击的地点的?”过了一会儿,黑魔王问道。
“火,主人,是火!”罗尔慌忙答道,“其中一个学生——布列塔尼家的那个女孩——点燃了我们藏身的树林。”
“火……”黑魔王若有所思地扫视仆人被烧焦的头发和长袍,“聪明的选择,却太过冒险。”
有那么一刻,斯内普似乎在黑魔王的眼中看到了诡异的红光。
但他没有时间确定,因为下一刻,黑魔王已如游蛇般朝匍匐在地的贝拉特里克斯走去。女巫惊恐地向后退开,害怕再次降临的惩戒。
然而,黑魔王只是不耐烦地向她伸出手。女巫的眼中立刻闪现出震惊与感激,颤抖地准备握住主人的手。
“匕首。”他用冰冷的命令打破了贝拉的自作多情,同时朝侍立在旁的那人做了一个手势。
由于兜帽和白色面具的遮掩,斯内普仍然看不到这个魔王新宠的面容。只见那人从斗篷里取出某个黑色的东西,恭敬地将它展开,呈到黑魔王的面前。月光的照耀下,斯内普看清那是一本日记。一本薄薄的、老旧的、损坏得很厉害的日记,发黄的纸页上没有任何文字。
一片空白,却让灵魂久经锤炼的斯莱特林院长感到莫名的恐惧。
与此同时,黑魔王从贝拉特里克斯手上接过一把银质的匕首。匕首柄上装饰着数条缠绕的毒蛇,它们雕刻精致,眼睛的部位镶嵌着绿色的宝石。形状宛如獠牙的银刃通体雪亮,纤尘不染,然而当黑魔王将它悬在那本日记之上时,鲜红的血液从银刃尖端潺潺涌出,不久便将整本书完全浸透。
然后,黑魔王喃喃吟诵起某种斯内普无法辨别的咒语,日记上的猩红随之一点点地褪去,仿佛被饥渴的纸张贪婪地吸了进去一般。没过多久,斯内普惊讶地发现,日记破损的痕迹居然完全消失了。
日记好似被注入了生命,从黑衣人手中挣脱而出,悬在半空,剧烈颤抖着。在黑魔王狂喜的目光和其他人惊恐的目光下,黑烟从纸页间喷涌而出,互相缠绕,渐渐凝结成形。当他认出那是什么——或者说谁——时,斯内普勉强压抑住一声惊呼。
梅林啊……这是……
“邓不利多,你现在要怎么做呢?”当烟雾缓缓回到纸页中、四周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时,黑魔王呓语般地说道。
斯内普立刻垂下了自己的视线,将所有猜测都埋在了思维最底层,用坚固的屏障封闭起来。
然而,他仍能够感觉到黑魔王落在自己身上的锋利目光。
久违的恐惧萦绕在他的心头,直到他回到邓不利多的办公室,依然能够感受到灵魂的震颤。而烟雾缭绕中年轻的汤姆·里德尔幽冥般冰冷英俊的侧脸,亦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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