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恋

　　我不解，以为听错：“莫等？何莫何等？”

　　庄擎半晌未开口，方才风淡云轻道：“此生莫等闲，莫等。”

　　莫等竟乃“此生莫等闲”取其二字，若我所料无错，前一句应是：累劫负偿命，亦世世劫，无出期，莫等闲绝意。此剑莫等，莫等累劫无休？

　　我问：“你从何处得此剑？”

　　庄擎答道：“剑冢。”剑冢取出，前世有主，便不会轻易择主，灵剑独特灵性，选主遇强则强，也喜强者共鸣，不简单。

　　我感叹：“我还未有灵器，羡慕，羡慕。”

　　庄擎宽慰道：“会有的。”

　　我满脸堆笑，谄媚道：“那师兄可否先借莫等一用？”犹言不待片刻就想抓剑柄，庄擎闪身而过，让我扑了个空。

　　庄擎道：“回吧。”他总是言语淡淡，表情淡淡，什么都淡，像古化的石像。

　　我摇头往回走，平生遇人千千万，往后日子如何办？

　　身后庄擎问：“可还御剑？”

　　我咬紧牙关，牙缝里挤出字来：“你走吧，别回头。”

　　只听“咻”一声，庄擎御剑从头顶飞过，兴许是如鲠在喉，缓不上劲，我眼瞪如铜铃，难以置信，俄而反应才蹦出两字：“庄擎！”

　　回清歌殿一路非常不顺让我气急败坏，下山无感难度，上山崎岖不易行，最为重要的是庄擎那厮完全不顾我，一走了之竟真头也不回。

　　终于走到四师叔的不露阁外，渐满布星辰，泉水淙淙漫起水雾，而主阁嵌在泉潭后，雾中若影若现，恰似碧落神仙境。

　　一条鱼翻越溅起。

　　“鱼？泉水养的鱼？正巧饿了，就拿你打牙祭。”随手拾起一木棍，偷摸轻巧的移动泉边，瞄准咫尺间一条肥硕的鱼，下意识叉下去，一声嚎叫冲破天际，打破寂静。

　　我被人偷袭踢入于泉中，全身湿淋，七窍生烟道：“是哪个混蛋干的？”

　　“是我干的。”我抬望声音源头，男子青丝白发未系披散身后，眼下一点泪痣，眼神几分傲气盯着我。

　　我道：“你谁啊！”

　　韦不露傲态：“了尘新收的徒弟是吧！我是你四师叔韦不露，今日你偷我灵鱼，我要让你师傅给我评评理。”

　　我不甘示弱，挺胸道：“不就是一条鱼吗？您为师叔，何必推我下水，与我置气。”

　　韦不露惊讶道：“你还有理？我要告你师傅。”

　　我顶撞：“你去啊！”

　　韦不露恼羞成怒，道：“走。”

　　我从泉中一跃而上，湿透的衣裳故意一甩，溅在韦不露脸上，他龇牙咧嘴，说不上半句，我乐以忘忧道：“走就走。”

　　清歌殿内：

　　我衣衫尽湿，神色悲切，一进殿中就跪在地上，恶人先告状：“师尊，他欺负我。”不知道的还以为韦不露对我做了些什么。

　　“了尘，是她，是她先偷我鱼的，我家灵鱼一条可值千金。”韦不露慌张辩解。

　　我急忙打断：“是你推我下水，你泉中灵鱼可少一条？不信数数。”

　　韦不露吞吐道：“那……那是……我及时发现踢你下水，才未有机可乘。”

　　我继续装可怜：“师尊他承认踢我下水了。”

　　韦不露顿时哑言，殿内悄无声息。

　　了尘还如一既往，冰冷道：“你可偷不露师叔的灵鱼？”

　　我视其窥探人心的眼，总觉挫败，眼眉低垂道：“有。”

　　韦不露顿时喜眉笑眼道：“你瞧瞧你这女徒弟，真该好好教训一番，憋坏。”

　　了尘继续转问韦不露：“那你可否踢江绫下水？”韦不露抬头望梁，其意不言而喻。

　　阿嚏！我忽地手掩嘴，拧鼻子，宛然错事小孩。

　　庄擎脚步前挪道：“师尊，师妹怕是着凉了，不如先让她换了湿衣？”

　　了尘点头，得令，我缓缓起身，未然弱不禁风，只是让师尊见我身体不适放我一马，全然不知小心思早暴露无遗。

　　韦不露见我离开，意喻深远道：“师兄何时变得心软意活了？”

　　了尘回道：“若真计较，你也得一并罚了。”

　　韦不露挑眉：“哦？那不露还得谢过师兄了。”他心想：偏袒徒弟直说呗，还正义言辞的。

　　了尘道：“记情就好。”

　　韦不露扶额，他这师兄面上冷若冰霜，说起话来倒风趣横生，让人哭笑不得：“罢了，不与小辈计较，师兄今日可否与不露下盘棋？”他将蒲团移到了尘右侧棋盘前，盘腿而坐，右手拿起黑子放置棋盘下角。

　　了尘：“当然。”一粒白棋落上角。

　　而我，换好衣衫，猛地把头扎进被子里，睡意扑来不及半分便睡去。

　　等醒来已是子夜，我饥肠辘辘开了房门没走几步，好巧不巧碰见刚与了尘下完棋的韦不露，两人相视一笑，我乃尬笑，他乃奸笑，外人见可生出一种曲阑深处重相见之意。

　　我先发制人：“四师叔您还没走呢？”

　　韦不露不满道：“怎么着？赶我走呢？”

　　“四师叔。”庄擎端着木盘出现，面上放着几盘小菜。

　　我闻着飘来的阵阵菜香，心思劲儿全放在了庄擎的木盘上：“师兄给我准备的？”

　　庄擎“恩”了一声。

　　韦不露调侃道：“哟，小庄擎下厨了，师叔瞧瞧是什么好吃的。”

　　庄擎转动木盘方向，道：“您不会喜欢的。”

　　“你你你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韦不露今日瘟神跟他走，哪儿哪儿都不顺。

　　“那四师叔，江绫就不送你了”说完迫不及待跑到庄擎跟前。

　　“你！”韦不露自知继续，皆是自讨人厌，甩袖而去。

　　青笋鱼肉？我审视盘中鱼肉的鱼皮纹理似乎哪里见过，回想片刻，我撇头强韧笑意，私语：“师兄还是你高。”

　　庄擎递出钱袋，道：“偷不可取。”

　　我问道：“师兄真给了千金？”

　　庄擎：“我不傻。”

　　不露阁泉边，韦不露如往常一般数着自家的灵鱼。

　　“一条、两条、三条、四条……十四条，怎么才十四条？不对不对重新数数。一、二、三……十四，还有一条去哪里了？”韦不露不信自己数错，可鱼实少一条，他着急再数一次，却发现泉边某一处，放着一物被月光照的明晃晃。

　　一块金子压着一张纸条写到：买鱼一条

　　韦不露拿纸条的手不停颤动，脸色绯红，红到发根，喃喃自语：“我家二宝没了。”说完晕倒在地。

　　据说第二日被弟子发现，他躺在地上痛哭流涕，嘴上一直挂着“杀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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