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之道

　　莫辰离去后，琦山真就冷静下来了。他一想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就很想打自己一顿。
　　在床上趴了好一会儿，他才照莫辰所说的换上了放在一旁的新衣服，收拾了一下自己。接着自然也就发现自己的魂魄受了伤的事情了。
　　他走到墙面，看着里面的自己，有些茫然。

　　莫辰回到自己房间后，觉得自己似乎情绪不太稳定，便入定修炼。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敲门声，便睁眼。打开门，她便看见飘着的侍女。

　　侍女恭敬地说：“道长，宫主请。”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莫辰看着侍女沉默了一会，才点头答应。“烦请带路。”

　　不知绕了多久的长廊，她们才来到宫主所在的殿前。

　　这水音宫无论走到哪里，周围都是高大的墙壁，每一面都像是泛着蓝色的镜子。莫辰猜测，这里可能是地下。但是没有真正见到它的真面目时，无法下结论。

　　侍女做了个手势：“请。”

　　殿前的门开了，远远地莫辰就看见了坐在最中央水面上的宫主。

　　宫主维持着姿势，让侍女关上门，随后问莫辰：“莫辰，衣服合身吗？”

　　莫辰跪坐在她的对面，答：“可以。谢谢。”就是把琦山吓到了。

　　“那很好。”宫主顿了顿，说，“自从你多年前消失，这江湖倒是平息了不少。”

　　莫辰眨眨眼：“嗯……是吧？”

　　她在说什么？

　　宫主闭目，似乎是在回忆：“虽然我如今是第一次见你，但是你与传闻中不太一样。准确地说，是与传闻相似，却有变化。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同……若是与你熟悉的朋友，也许能够看的很清楚。”

　　莫辰想了想，接话说：“人，总是会变的，如果能够一成不变，那跟长生不老也差不了多少了。”但其实她真的不知道宫主在说什么。

　　宫主看着她，一双眼眸中似有浩瀚星辰。

　　她说：“长生不老，只是肉身毫无变化罢了。灵魂的变化在外表上，可不一定会显现。”

　　莫辰点头，表示赞同。

　　宫主微笑地说：“你的确跟传闻里的你很相似，但，不一样。”

　　莫辰便问：“你不是没见过我吗？又怎么知道我真的变了？”

　　“我认为我没有想错。从前听说与你有关的传闻，我只能感觉到，你像是对自己对这个世界都毫不在意。自由，任性，犹如无拘无束的雄鹰。”

　　“我是女子。”莫辰轻轻地摇头，“雄鹰这个词，不合适。”

　　宫主却道：“不，很合适。当今世上与你相像之人，不超过三个。”

　　莫辰只能接受这个形容：“好吧。你刚才说与我熟悉的朋友会看得出来，我比较感兴趣这个。我跟谁是朋友？”

　　“嗯？”宫主看着莫辰，有些好奇，“予乾，子都，龚。原来你不曾将他们视作朋友？”

　　莫辰摇头，说道：“我不觉得我和他们是朋友。”

　　“何解？”

　　“若是与他人关联过密，我修道成仙的目的，岂非永远达不成？那我又怎么可能和他们成为朋友？所以最初的时候起，我就应该不存在想要与他们成为朋友的想法。”莫辰说的是事实。这是她与旁人的相处之道，哪怕是师兄弟们，她也是这样对待的。
　　在她初入仙途时，她的师尊就告诉她：人要成仙，是要得到天道的肯定。与旁人过多地纠缠，斩不断理还乱的话，天道不会允许这种人得到它的许可：因为太麻烦了。但人是不可能与旁人没有任何关联的，所以要成仙，最需要做的是事情就是不能有太多复杂错乱的关系。
　　莫辰笑道：“我和他们不会是朋友。因为，我不记得他们是谁。”而且按照她的标准来说，她其实没有朋友。只是她考虑到旁人对“朋友”的标准不太一样，所以从不对外说这件事。
　　“成仙……”宫主重点抓在了这里。她觉得，自己对眼前之人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宫主凝视了她许久，久到莫辰在她一双满是星辰的双眼里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莫辰，你知道水音宫修的是什么道？”

　　莫辰摇头。所谓的“朋友”都不认识，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处处陌生的水音宫？

　　“长生，寻仙，一直是所有人的梦想。当年乐仙消失后，世上再也没有了仙的踪迹，可我们却无比渴望能够与乐仙再次相遇。

　　世上修炼的人很多，方式也不尽相同。我们水音宫的人找到了这片大泽，占据在此，建起了属于我们的宫殿，开始了聚集灵气修仙的漫长岁月。

　　到如今，已经九百多年了。

　　守在这大泽中灵气最强盛的地方修炼，便是我们的一生。”

　　宫主微笑地对莫辰说：“我们水音宫修习的，是守之道。越是深入修炼，就越不能离开水音宫。于我而言，我接下来的岁月都必须在这个地方待着。”

　　莫辰看着一动不动的宫主，缓缓叹息：“原来如此。”

　　宫主问她：“莫辰，你在修仙一事上，极有天赋。愿意加入水音宫吗？带领我们一起去寻找乐仙。”

　　莫辰摇头：“抱歉。”

　　宫主问：“是道不同？”

　　莫辰露出微笑：“可以这么说。你们的道，一路上都会是万千星辰吧？”

　　宫主微微一怔，她从未提起过。“是的。”她抬头看向宫殿顶，明明是被镜面的石壁阻挡着，她却像是透过了那里看见了天空。

　　“我们的道，实际上，就是要在大泽至中与万千星辰之间寻找到最为合适地方，永远地守在这里。”

　　“但你是如何知道的？我方才没有提起。”

　　莫辰点头：“我在你的眼里看见了。”

　　然后她伸手，掌心明明对着镜面壁，却托出了夜空星辰。

　　“你们的道很好，它很美丽。但我有我自己的道，并且我想要一直走下去。”

　　莫辰站起身，行了礼：“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

　　她转身，要离开。

　　宫主叫住了她：“我明白了，莫辰。只是若有朝一日你想要来水音宫，我必欢迎。这扇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莫辰摇头，轻笑道：“谢谢。不过我觉得没有这一天了。”
　　宫主微笑地看着她离开，说：“即使如此，也没有关系，我的决定不会改变。因为你是莫辰啊。”

　　莫辰躺在床上，姿势非常端正。
　　她想了很久，很多记忆浮现出来：在昆仑山的，在外执行任务的，云游四海的，但凡是她记得的，她全都回忆了一遍。
　　但无论怎么样，她都没有关于水音宫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淡淡地说。

　　翌日，莫辰去琦山的房门口，敲了门，不过并没有响应。

　　莫辰又敲了好几次：“琦山，你在吗？”

　　莫辰没有得到回应，便开始思考是否要进入看看。

　　不过琦山的声音很快就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莫辰？我在这。我刚刚出去了。”

　　莫辰转身，走上前去：“琦山。我们要打算离开这里了吗？”

　　琦山却退了一小步才说：“嗯，可以。我刚才已经和侍女说过了。”

　　莫辰看见了他方才的小动作，无奈，当做不知道：“那我们走吧。你去拜见宫主了吗？”

　　琦山点头，隔了一段距离，视线瞥向莫辰，说：“抱歉莫辰，昨天太激动了。我向你道歉。”

　　莫辰看着他那非常不自然的模样，从容地说：“没事，我无所谓的。就是你怎么样了，还是不舒服吗？”

　　琦山略尴尬：“呃，不舒服倒是不会。就是我们以后可能还是保持距离吧。”

　　莫辰果然就开始跟琦山保持了非常标准的距离，并问他：“这样你就不会跟昨天一样控制不住自己发疯了吧？”

　　琦山：“……啊，是的。”

　　莫辰点头：“好。没问题。”

　　琦山觉得自己在莫辰眼里可能只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似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嗯……呃……好的。”他内心叹了口气：“我好歹也是一位星海境第五阶段的修士了……”

　　莫辰假装没听到，走得很快，而且好像是挺熟悉这水音宫的路，不过一会儿就到了一个一看就是大门的门前。

　　守门的侍女看见莫辰和小跑跟来的琦山，便给他们开了门。

　　将要跨出时，一位侍女说：“莫辰道长，宫主要我同您说一句：昨日之言，是为承诺。”

　　莫辰看着那侍女，站住脚。她突然觉得，她跟宫主的区别也很大。她无奈地说：“无故接受一个人的承诺，实在是不妥。宫主如此，我只能……”

　　她从锦囊中拿出了一支古玉给侍女，这玉与之前作为答谢宫主救命之恩的谢礼几乎一样。

　　“她予我承诺，我便还她一承诺。若是有一日，水音宫遇上千载难逢的大难，我必定为水音宫平定。”

　　侍女只是一个侍女，她接过那古玉，送走了莫辰。

　　门彻底关上的那一瞬间，琦山才问：“莫辰，你和那个宫主很熟吗？”

　　莫辰摇头：“不熟。我甚至，连这个地方是哪里都不清楚……”她开始回想宫主说过的话，一点点筛选信息。
　　琦山看着那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们离开了水音宫之后，就站在了大泽岸边。他们没有回头看，只是一直往前走，走入深林，沿着道路一直向前。

　　一路上，琦山都在反复确认，他的确不知道有一个门派叫做水音宫。而莫辰也不知道。

　　但是中途莫辰却突然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应该是知道的。”

　　琦山：“是不是你忘记了？”说实话，他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但没想到莫辰肯定了他的想法：“有这个可能。而且，这里一定不是我们原来的世界了。恐怕之前把你吸走的那石壁，其实是一道空间裂缝。”

　　琦山顿时倒吸一口气：“所以我们这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莫辰点头，看向这里的天空。

　　琦山也跟着看，觉得和以前看见的没有差别。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应该是与一位叫做乐仙的仙人有很大关联的世界。”

　　琦山问：“这么肯定吗？”

　　莫辰摇头：“不能肯定。但宫主说这里的人修炼都是为了他，可能性很高。”

　　琦山想了想，踢了下路过的小石头说：“我记得以前去过一个古迹，里面有一些残卷有说类似于三千世界的事情。这里算是三千世界之一吗？”

　　莫辰点头，跟琦山说：“世上的三千世界，形成总是有原因的。以前师尊跟我说过，许多神仙会因为过于强大的力量无法完全控制，会有一些力量散出，影响到外界，若是有缘，会使得一些灵力聚集，慢慢地形成一个小世界。

　　随着时间过去，三千世界也逐渐地形成了。这个世界，很可能与那位‘乐仙’有关。只是，那乐仙可能于九百多年前已经离世了。”

　　“那……”琦山想了想，问：“乐仙离世，这个世界并不会就此崩塌吧？”

　　莫辰：“不会。这个世界只是形成时受到乐仙的力量影响，才形成这样一个与他有关的世界，他离世……恐怕只对这个世界的生灵有影响，就像水音宫的人，拼命地寻找成仙之道，以寻找乐仙。”

　　琦山点头，很是同意：“那倒是。毕竟曾经相处过，还关系很好……一方突然离去，另一方必然会不适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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