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月谈

　　兰斯起身，走到她旁边，静静地注视着她。
　　林颜一脸揣揣不安的表情，手指绞着，目光不知该往何处投放，最后就落在了兰斯的纽扣上。她此刻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人有多高。起先看他都是带着些距离，他又是坐着，看起来身形瘦削，腰肢纤细，她以为他是纤弱少年，这样靠近了才猛然惊觉，她才不过到他肩头的位置，而他的胸膛肩膀也没有她以为的那样单薄。他身上兼具着少年和青年两种气质，容颜的美丽超越性别，他简直就像是神明的完美造物。
　　虽然吸血鬼这种生物应该不是神明造就的。
　　她咬了咬嘴唇，这胶着的气氛让她感觉不适，但是她不是很敢打破这个沉默的局面——从真切认识到她目前的境地开始，就已经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开口提请求或者怎样了。
　　不过她对面的男人似乎也不想就这么沉默下去，在盯着眼前的女孩子好一会儿之后，突然消失在空气里。林颜只听到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回房间去。”

　　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摩擦，掀起薄薄的一页纸，翻过。米白纸张上除了黑字还有某种赭红色的旁批，看起来似乎和之前异界书籍上的字有些类似。人类看不懂这种字体，所以只能直接跳过，也不想去好奇那些字代表着什么意思。奥利维亚从来不喜欢在看书时看到其他人的言论，那让她觉得影响书籍阅读效果。
　　先前的种种忧虑情绪早已消失无踪，奥利维亚目光扫过一排又一排的字，在心里迅速进行知识整合。
　　太过专注，因而没有及时注意到那个本来在大书桌后坐着的身影已经不知不觉出现在了她的身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声音淡漠，“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迅速回神，快速浏览完当页内容后合上书站起，转身面向他，然后微微低头，“殿下。”
　　兰斯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摆钟，向挂衣服的支衣架伸手，那件黑色的外套便自动飞来他的身边，妥帖地穿合在他身上。“半个小时。“
　　他留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便向房间外走去，也没用换影，仅仅只是踏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书房，鞋跟打在厚厚的羊毛毯上，消去了应有的声音。
　　奥利维亚没有迟疑，将书本放回原位后紧跟着兰斯的脚步离开了房间，但出了房间之后她没有再继续跟着银发男人的身影，而是轻声询问站在一旁的黑衣执事，“非常抱歉，请问您的名字是？“
　　“卢修斯，奥利维亚小姐。“他微笑着回答，表情一如初次在房间里见到他时，得体礼貌。
　　奥利维亚点点头，“卢修斯先生，我想午餐时间已经过去了，请问厨房里还有剩余的食物吗？“她也看了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四十六分了，即使这里有提供给人类的午餐，那也必然已经结束。
　　“厨房在一楼最左侧，您可以过去看看，也许还有一些南瓜浓汤和牛角包。“
　　她松了口气，礼貌地行礼，“感谢您的帮助，另外，请允许我再问一个问题，殿下刚才是要去哪里？“
　　这个问题倒是让卢修斯的表情发生了一瞬间的变化。他有些惊讶奥利维亚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同时又在心里考量是否该说出答案。但是心思翻转也仅仅只是很短的时间，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主人会去喝下午茶，您应该能在后花园找到他。“
　　奥利维亚再次向他道谢，然后错开一步走向了下楼的楼梯。她的裙摆有些长，下楼梯时很容易踩到裙摆摔倒，因而她提前就提起裙摆到脚踝位置，刚好足够她顺利下台阶又不会踩滑。
　　“小沅…“
　　是那个东方女孩的声音。
　　奥利维亚没有移动视线去看她，但转过楼梯口时动作明显放慢了一点。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这个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紧张，”你的脸色还是不太好，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另外一个她之前没有听过的声音响起，“没事的阿颜，我身体好得很，你紧张过头了！“
　　语气是与那个叫林颜的女孩子不一样的轻快活泼，充满了朝气。
　　奥利维亚心里隐隐有了印象，正要继续下楼梯，却被突然叫住，“唉！等一下！“
　　脚步声靠近，“你是这房子里的女仆吗？“
　　奥利维亚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上自下而上地看她。这个女孩子有一头微卷的深栗色齐肩短发，鹅蛋脸，笑起来阳光极了。她此刻睁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奥利维亚，声音里不带有鄙夷或着自矜的色彩，但是问话听起来却怪怪的。
　　跟在她身后跑来的林颜有点喘不过气，但是还是抢在奥利维亚开口之前解释了她的身份，“她不是女仆，是和我们一样被带过来的人哦，她叫做…唔…“林颜不太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有点抱歉。
　　奥利维亚朝她点点头，“奥利维亚，没有什么事的话请允许我先离开。“她也没有停留在这里等她们回话的意思，重新提起裙摆往楼下走去。
　　叫做小沅的女孩子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却被林颜拦住。但她却似乎没有理会到林颜的意思，甚至直接伸手抓住了奥利维亚的裙子，拉得她一个踉跄，差一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奥利维亚脸色有点发白，她几乎是强压下不快，回头看还抓着她裙子的女孩。林颜自然注意到刚才奥利维亚差点跌倒，立刻就向她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还好吧？“又转头示意明沅，”小沅，快道歉呀。“
　　明沅并没有看到奥利维亚身体的摇晃，但是身边的好友都已经说了这话，她也就咬咬唇说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奥利维亚没有说什么。她不想要继续在这里耗时间，她必须得尽快去厨房找点东西填肚子，然后赶去兰斯所在的地方。所以她转身加快了离开的步伐，但关于她背后两个人的对话，她还是仅听到了一两句。“她是不是很生气啊？“”不管怎么说是我们有错在先啦…“
　　她皱了皱眉。
　　到厨房看过确实还剩一些南瓜浓汤，但是已经凉透了，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糊面。牛角包却一个都没剩下，恐怕是被谁拿走了。奥利维亚面不改色地端起一碗汤喝了下去，擦了嘴然后把碗清洗干净，放在一旁的碗筷栏里，动作迅速地出了厨房走出这幢房屋。
　　准确地说，也许该叫做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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