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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封情书
孟瑾研究生开学第一天,就遇到了迟篱,但她当时并不知道这位就是风云校园的人物。
异国他乡,难得见到的黄色面孔,让孟瑾有一些诧异,却也没有上前故作熟稔。
晚上回到宿舍时,从同租的舍友Shelly那里,孟瑾才了解到迟篱这个人。
确确实实的华人同胞,父母生意做得大,和S国这边往来频繁,所以在迟篱十八岁生日过后,他们二人便加入了S国国籍。迟篱虽然还保留中国国籍,只是大学本科就是在国外读的,行为、语言、思维都是典型的S国风格。
但这些并不能吸引到天生热爱浪漫的S国人。
Shelly也是留学生,混血儿,非常漂亮。她比孟瑾高一届,在一众留学生里非常受欢迎。
在中国有一个词叫做“交际花”,Shelly第一次见到孟瑾时,就问她这个词时什么意思。孟瑾才知道,原来和Shelly同届的中国留学生里,有人用这么一个词来形容她。
孟瑾实事求是,将其含义说了个明白。Shelly有些不高兴,甚至迁怒孟瑾,但她当天晚上就去找那个中国留学生用英语吵了一架,酣畅淋漓,回来后又收到孟瑾为她取的中国名字,心里高兴极了,第二天就为孟瑾做了她家乡的特色早餐。
Shelly的中文名叫迟九思。姓迟是因为她对迟篱的盲目崇拜,九是因为NINE是她的幸运数,而“思”字则是单纯因为这个字容易读写。
上帝可以作证,迟九思绝对是一个没有半点中文基础的国际友人,虽然她身体里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
托这位没有中文基础的国际友人的福,孟瑾研究生不过才一个月,就已经参加了大大小小数十个PARTY了。
迟九思是当之无愧的派对女王,孟瑾却更习惯窝在角落里,吃着小蛋糕,偶尔两口小酒下肚,自娱自乐,不亦乐乎。
也没想到会碰到迟篱。
孟瑾在迟九思那里见过迟篱的照片,甚至被要求赋诗一首夸他。可怜孟瑾脑子发空,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网上流行的那么几句话,老生常谈,不说也罢。
而眼前的迟篱,穿着休闲西装,右手端着高脚杯,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杯壁。他背靠着墙壁,几个粉色的气球在他头上招摇,他却像没感觉到一样,左手拿着手机,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嘴角有了几分明显的笑意。
孟瑾不是没见过长得好看的人,她的前男友林之放以前也是天之骄子,家室、样貌、才华样样不差。而眼前的迟篱,和林之放相比,又多了一些游戏人间的潇洒。
或许是孟瑾的目光太过炽热,迟篱每个几分钟就收起手机,朝她走了过来,然后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
孟瑾一个字都没听懂。
但从发音来看,应该是日语。
这是把自己当成日本留学生了?
迟篱也诧异自己看走了了眼,用S国语嘟囔了一句:“居然不是日本人。”
这一句孟瑾倒是听懂了,回答的时候用的字正腔圆的中文:“你好,我是孟瑾。”
“迟篱。”
“你刚刚说的日语是什么意思,能用中文再说一遍吗?”
迟篱中文口语不是很好,有些饶舌的发音由他说出来很是让人发笑,但这不妨碍孟瑾明白他的意思。
“抱歉,刚刚盯着你看是因为你很帅。”这是一个公认的事实,孟瑾承认起来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迟篱却低低笑了两声,让人拿不准他的意思。
隔了一会儿,舞池里有人喊“Cherry”,迟篱挥手回应,让孟瑾结束后等他十分钟,然后就跑着离开了。
如果说迟九思是QUEEN,那迟篱就是典型的KING了。
因为他的加入,舞池里又涌进了不少金发碧眼的女孩子。孟瑾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个场景真的有点像群魔乱舞,虽然中心的迟篱像是小说里常见的逍遥仙君。
迟九思跳得有些累了,迟篱加入后,她又坚持了十几分钟,最后还是认输地走出舞池,踱回孟瑾身边。
“九思,我们还有多久结束?”
迟九思自从有了这个中文名,就不让孟瑾再用Shelly这个英文名来称呼她了。后来还得寸进尺,要求孟瑾把姓去掉,只喊她“九思”。
“快了。应该还有半个小时。”
S国是一个热爱PARTY的国家,却也就此作出了相关法规,所有的PARTY都不得超过零点。
眼下已经十一点多了。
party结束之后,孟瑾和迟九思由一位男同学护送回住处。S国虽然喜欢PARTY,可社会治安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不过孟瑾没想到的是,最后那位男同学变成了迟篱。
迟九思已经激动得快要晕过去,又在酒精的加持下,睡了一整路。出租车司机是个风雅人,放着催眠曲似的古典乐,后排的孟瑾和副座的迟篱两两无言。
没人出声吵扰这种尴尬中的安静。
到了目的地,迟篱摇下车窗,问孟瑾:“你不应该请我上去喝杯茶吗?”
中国的传统文化,人际交往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迟九思已经醒过来,站得端正,眼冒金星,不懂迟篱在说什么,只觉得他开口就什么都是好的。
孟瑾心思不在上头,只回复道:“很晚了,不方便。”
“那,留个电话?”
“微信吧,你应该有。”
迟篱比了个手势,然后递出手机上的二维码,孟瑾那边叮了一声,隔了两秒迟篱这边就收了好友申请。
回了房间,迟九思才后知后觉问孟瑾,刚刚那是什么。
孟瑾用英文回答:“WeChat。”
迟九思没用过微信,却知道它是来自中国的一款神奇的软件,当即央着孟瑾告诉她操作。
交完迟九思使用微信,已经过了零点,孟瑾第二天还有一份甜品店的兼职,快速地收拾了,安然入眠。
梦到了国内的四年大学,梦到了林之放,居然还梦到了迟篱和迟九思。
迟九思中文学得极好,在一旁看戏道:“新欢旧爱,血雨腥风。”
孟瑾被闹钟闹醒时,不过六点,却在床上发了两分钟的呆,心想,旧爱不假,哪来的新欢。
然后是程序化的早跑,听BBC的新闻,早餐,上班。
或许蝴蝶扇动了她的小翅膀,床上的两分钟发呆,换来的却是上班路上的拥堵,最后迟了十分钟。
老板是一个有时间观念的吝啬人,孟瑾第一次被扣工资。虽然只是几美金,却也让孟瑾心疼得不行。
甜品店客人多时,孟瑾这个收银员还要充当服务员,偶尔还能赚一点小费。
S国的消费水平比中国要高得多,所以她需要很多的钱,让自己有足够的生活能力——她在国内再无挂念,兴许毕业后就会想办法留在这边工作。
只是她没想到,迟篱的小费会给得那么多,让她想要拒绝。
不到十美金的面包,他给了四美金作小费。
但孟瑾没能拒绝,迟篱的面包打包带走了。
孟瑾尝过那款面包,甜的发腻,不少女孩子喜欢。
孟瑾没想到迟篱也喜欢,又或者不是他喜欢,而是其他人。陡然想起那个梦,暗骂自己真能想。不过是迟篱开的一个小玩笑,她学不来露水情缘,居然也会为了那个玩笑耿耿于怀。
迟篱之后又来过几次,不算频繁,但每次给的小费都不算少。
店里另一个收银员似乎很关心迟篱,每次见他过来都是直奔孟瑾,都只好叹息一声。趁着某次休息,她问孟瑾是不是认识迟篱。
孟瑾不明所以。
“前几次来你都没值班,后来几乎是只要你值班的时候他都会出现。每次都直奔你,而且拿到甜点时,并没有很惊喜的样子。”
就像弄清楚了孟瑾的值班时间后,刻意巧遇一样。就像为了每次巧遇,随便点了一款甜点一样。
那天下午,迟篱又出现了。趁着收银系统卡顿的时候,孟瑾问迟篱有没有时间。
迟篱说有时间,不过等到孟瑾有时间,都已经是晚餐时候了。迟篱顺势约了孟瑾的晚餐。
孟瑾意外没有拒绝。
下班后,迟篱来接孟瑾。他们要去的餐厅并不高档,而是藏在这座城市的一个小角落里,门口还有红纸剪出的福字。
“中餐厅?”
迟篱推门请孟瑾先进,方回答道:“是的。我觉得这座城市里最正宗的中餐。”
孟瑾对中餐的了解自然甚于迟篱,点餐的认真也交给了她。中英间杂、仔细问过了迟篱的口味,孟瑾在菜单上勾选了两菜一汤。
菜上上来时孟瑾就知道,迟篱没有说谎。这确实应该是这座城市最正宗的中餐。
没有可以迎合S国的口味,虽然许多调味品在S国找不到,但也选了各自最合适的替代品,烹炒出最原汁原味的中餐风味。
迟篱用餐的姿态很优雅,看起来就像是受过贵族教育似地。反倒是孟瑾,进餐速度很快,她吃完后,迟篱不过才半饱。
“抱歉,以前的习惯,你慢慢吃,我们吃完再聊。”
迟篱也不客气,依然吃得慢条斯理。他虽然挑食,但已经呈到桌上的菜色,哪怕不喜欢,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咽下去。
孟瑾却将松仁玉米推远了些,又将清蒸鲈鱼换了个位置,放到迟篱跟前。
“抱歉,我不知道你不爱甜食。”
迟篱最后唱了两块鱼肉,又妥帖的擦干净嘴角,问孟瑾是怎么看出来的。
“女生的第六感吧。”
“那女生的第六感有没有让你猜到我的目的。”
“或许吧,不过我也说过,419并不是我的风格。”
迟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虽然这个笑话是他先抛给孟瑾的。“好吧,我那天不过是好玩,我想你郑重道歉。不过,你真的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明明不喜欢吃甜食,却总是往甜品店跑,还专挑我值班的时候。Cherry,你想追我?”
“可以吗?”
“不可以。”明明白白的拒绝。
迟篱没有追问原因,其实看孟瑾的朋友圈就知道了。她有一个很好的前男友,或许一直念念不忘。
迟九思听到这个消息时,用中文说了句“可惜”,问她为什么不接受迟篱。
“不合适?”
迟九思不懂:“可是你喜欢啊。”
“谁说我喜欢了?”
“你自己说的,你说不合适,但你没说不喜欢。”
迟九思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孟瑾说:“中国讲究门当户对,讲究细水长流。所以我们不合适。”
她无父无母无身家,做不到门当户对。她和迟篱认识不过两个月,更多的是冲动而为之,哪来的细水长流。
迟九思还是不懂这些,固执地觉得喜欢就应该在一起。
孟瑾以为迟篱放弃了,可他不过消失了两个星期,又坚持出现在了甜品店。
“为什么不放弃呢?”彼时这座城市已经入冬,迟篱还等在外面接送孟瑾。
“你很特别,我想试试。”
“你喜欢我吗?”孟瑾问。
“喜欢,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我那天那个pose摆了好久,可你一直在吃小蛋糕和喝酒,隔了好久才看我。我那时候好累的。”迟篱有些委屈,二十多岁的大男孩,委屈的时候很可爱。
和林之放一点也不像。
“迟九思说,既然喜欢,那就在一起。所以,你要和我在一起试试吗?”
“错了,没有试试吗”,迟篱说。她应该说“所以,你要和我在一起吗?”而且,这句话,应该由他来说的。
两人在一起得突兀,迟九思得到消息后颓废了两天,然后以更加充沛的精力参加应接不暇的派对。
派对上的人都说,Cherry再也不是KING了,他迷上了一个中国姑娘,所以放弃了他的王冠。
那个中国姑娘依然认真上课,认真兼职,偶尔包一顿饺子喂饱男朋友。
恋爱中的迟篱很黏人,他喜欢孟瑾身上的清香,总是把头搭在她的肩头,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就那样靠着。
但是恋爱中的迟篱依然智商在线,她的女朋友似乎一点也不喜欢中国。之前的小长假,她没有回国,将近的中国春节,她似乎也没有收拾行李回国的意思。
“你想我走?”孟瑾摸了摸迟篱柔软的头发,问他。
“当然不是,但你不开心。快要过年了,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你派对上的朋友知道他们的KING是一个爱撒娇的小孩儿吗?”
孟瑾这会儿正忙着论文,迟篱在旁辅助,闻言罢工不干了,非要孟瑾亲他一下才肯罢休。
孟瑾顺从地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安抚似的。
那人却得寸进尺,指着自己的唇。
孟瑾和林之放的那四年,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可在迟篱这里,她总是放不开,亲吻永远停留在脸颊,走在路上不习惯牵手,拥抱也只是浅尝辄止,最亲密的事大概就是迟篱的头搭在她肩膀上。
最后还是迟篱先败下阵来,他提这个要求不下三次,每次都是他先投降。
迟篱揉了揉脸,笑得灿烂,说:“孟瑾,我一定是爱惨了你,才能让你这么得寸进尺。”
孟瑾答:“你这是哪里学的霸总台词。而起,得寸进尺的分明就是你。”
过年的时候,孟瑾果然没有回去,自己包的饺子,陪着S国特产的红酒,和迟篱一起吃饱喝足。
市中心最高的楼层用中文打出了“新年快乐”,热情地S国人在大街上向认识的不认识的亚洲面孔大声说着“Happy New Year”,迟篱送了孟瑾一把钥匙,给她当新年礼物。
迟九思不在,迟篱大着胆子拥住孟瑾,后者半醉半醒的眸子冷冷清清,迟篱和她对视了片刻,骂了声“shit”,将人抱回房安置好。
第二天孟瑾上午依然兼职,下午却请了半天假。向来吝啬的老板不仅准了,还为她准备了新出炉的小蛋糕:“新年快乐,祝你和你的男朋友约会开心。”
迟篱正等在橱窗外,孟瑾道谢接过礼物,走出去逼着不喜甜的迟篱和自己分享。里面还有冰激凌,却只有一份。
迟篱端在手里,喂给孟瑾一口后,自己也及其自然地品尝了一口。
孟瑾有些呛到,道:“那是我吃过的。”
“我知道啊,不过我想试试。”
“你不是不喜甜吗?”话虽是对着迟篱说的,视线却对着马路对面的一对亚洲面孔。
迟篱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握着冰淇淋的手紧了几分,又陡然放松。他问孟瑾要不要打个招呼。
孟瑾摇头,说:“算了吧,那么久没见了,上去打招呼很尴尬的。冰激凌呢,不是要喂我吃的吗?”
迟篱连忙递上冰激凌,视线却还投降远方。
那对夫妻停留了片刻,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孟瑾才开口:“我们也走吧。”
“好。”
本来定好了下午去电影院的,孟瑾却临时改变主意,把迟篱拉进了没什么人的公园。
“哇,亲爱的,你是要趁着现在没人,把我酱酱酿酿了吗?”迟篱只是几年没讲中文有些不流畅,但不代表早些年的流行用语他不知道。
孟瑾狠狠咬了一口冰激凌,凉了一嘴,没控制住地“嘶”了一声,迟篱连忙长步一跨,和孟瑾面对面,问她是不是咬到舌头了。
“对啊,咬到了,你要亲我一下安慰我吗?”
迟篱看着孟瑾的眼睛,就知道她在开玩笑,往后退了一步,说算了。
孟瑾却也往前压一步,右手放在他的胸腔上,问:“真的算了吗?可是你的心跳很快啊。”其实隔着厚厚的棉服,什么也没摸到。
迟篱咬了咬后槽牙,又抓了抓头发,然后怼了上去。来势汹汹,唇齿碰到的时候却温柔得很。
孟瑾在这方面向来不做主动的那方,此刻也是任由迟篱动作。两人紧紧抱着,唇齿相交,像热恋中的恋人。
隔了半个小时,迟篱觉得唇瓣的肿胀已经消下去了,方道:“你果然是要把我酿酿酱酱的。”
孟瑾摸了摸自己的唇,有一处被迟篱咬破了,说话的时候有点疼。“亲爱的,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哦。”
迟篱傻笑,问能不能再来一次。
孟瑾回了两个字:做梦。
后来还是去看了电影,没有赶上趟儿,只只剩了一部恐怖片还有票。S国的恐怖片和中国的殊途同归,乱七八糟的布景,乱七八糟的故事线,最后来一个心理问题解释一切灵异事件。
孟瑾和迟篱两人把小食吃了个精光,回去的一路上都在吐槽那部电影。
迟篱把孟瑾送上了楼,趁人不备又在嘴角亲了一口,然后做贼似的跑得飞快,连句“再见”也没留。
迟九思今天难得没去party,见孟瑾唇瓣上的小痂,就知道两人进展喜人,当即长叹一声躺倒在沙发上,问孟瑾:“我的白马王子为什么还不出现?”
“也许哪天转角遇到爱呢?”
迟九思隔日居然真的转角遇到爱,晚上桃光满面地和孟瑾说她遇到真命天子了。
是位来S国出差的中国先生,带着金丝眼镜,穿着禁欲的西装,不苟言笑,让人想扒开衣服看看。
又隔天,迟九思说她要到了那位先生的微信好友,两人聊了聊中国文化,很开心,可惜两天后那位先生就回国了。迟九思有些沮丧,却更加努力地学习中文,甚至开始申请中国签证。
西边的海风重新吹到S国的时候,整片大地从冬天回过神来,昂首挺胸拥抱春天。
三月份,孟瑾修完了本学年的学分,经导师介绍参加了一家世界五百强公司的实习生招聘。
虽然通过了面试,最后却考虑到孟瑾的国籍,将她分配回了中国区。
她有些犹豫是否回国。这次的实习机会其实很珍贵,但是孤身一人回国又觉得没必要。
正在此时,迟九思告诉她:“亲爱的,我的签证办下来了,我要去中国了。”
孟瑾:“好巧,我也要回国了。我们一起吧。”
两天后,迟篱和孟瑾爆发了恋爱以来的第一次争吵,又或者是迟篱单方面的不满。地点是在迟篱的家,孟瑾来还春节时候的那把钥匙。
迟篱当时把钥匙送给她,是希望她能住过去的,可惜孟瑾一次也没用到,没想到第一次用就是来还钥匙的这天。
迟篱就算表达不满,也控制着自己,他在等孟瑾一个解释,可是没等到。
其实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女朋友要回国,他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呢。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落地后打开手机,就是迟篱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像是一篇小论文,对他们二人前段时间的恋爱关系做了很清晰完整的分析,最后附上结果:孟瑾,我觉得你并不爱我,我们分手吧。
小论文里从牵手拥抱接吻、朋友圈秀恩爱以及回国决定这三个方面入手,举例详实,有理有据,让孟瑾无话可说。
“怎么了,回到故国,你怎么看上去反而很失落。”
“没怎么,你不是说有人来接吗?人呢?”
“再等等,他堵在路上了。”
等人的十几分钟里,孟瑾又看了看那篇小论文,回了一句:对不起。
又翻到微信相册里,看到自己历来的朋友圈,还停留在去年离开时那句毫不留念的“走了,勿念。”再往前有很多她和林之放的照片,她没有删,也没有设置屏蔽,迟篱应该一条一条都看过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像是反射弧终于回位了一样,将那些举止亲密的照片都点了删除。
最开始没删是因为觉得两人和平分手,问心无愧。
现在才觉得不妥。虽然已经晚了。
草稿箱里还有她起飞前编辑好的文字:平安落地,勿念。
配图是她和迟篱比心的自拍照。
明明迟篱还来送机了的,可是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孟瑾很茫然。那封草稿还是点了发送,可是她的朋友圈里不过两个S国的好友,一个在自己身边,另一个就是迟篱。
迟九思口中接机的人三十岁上下,商务精英,沉稳干练。
说话的时候也很干脆,问到两人的落脚地,就不再说话只把车往目的地开。
两人坐在后座,迟九思挤眉弄眼,应该是在问孟瑾这个人怎么样。
孟瑾猜到这个人应该就是迟九思之前转角遇到的爱了。
点点头,表示可以。其实她看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只是觉得男人穿上西装,看上去就很严肃稳重。
话说回来,她还没见过穿西装的迟篱啊。
这次实习的公司和孟瑾的大学在同一座城市,又回到熟悉的地方,孟瑾往车窗外看去,竟看不到多少变化。
真奇怪。明明已经大半年没见,可只要在这里,味蕾就会自然期待学校里的牛肉味,双腿不受控制迈向熟悉的大街小巷,甚至肺部都不由自主地舒展开来吸纳这座城市的空气。
更让孟瑾意想不到的是,公司新招聘的另一个实习生,居然是林之放。
两人在行政那里领了办公用品时巧遇,然后一起回去。等电梯的时候,两人絮絮说着,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彼此关心一下近况。
当天两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孟瑾说的,祝他和纪黎黎新婚快乐。
两人素来有默契,接下来的工作里,虽然交流甚少,却总能发挥出1+1>2的作用,让上级领导刮目相看。
倒是有天下班遇上了来接林之放的纪黎黎,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孟瑾就先走了。出了公司大门居然看到某个熟悉的人,孟瑾还有些愕然。
迟篱站在花坛边。
孟瑾走到跟前,问他怎么来了。
迟篱却不回话,路边招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后就把孟瑾圈在怀里不放。
就在前头司机以为这人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准备报警时,孟瑾说话了:“Cherry,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司机虽然不知道“Cherry”是个什么称呼,但也猜到两人认识,蠢蠢欲动的手收了回来。
“不好。”
迟篱报的地址是三环外一座单身公寓,按了电梯直奔十九楼,开了门后孟瑾就被迟篱压在门板上。
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孟瑾有些透不过气。
迟篱终于松开,如往常一般头轻轻搭下来,声音低沉:“孟瑾,你好狠的心。”
下一句:“对不起,我们和好好不好。”
孟瑾不回应,只是打量一下房间布局,找到鞋柜换了鞋往里走,问迟篱什么时候到的。
“前两天。”这房子是迟篱父母以前在国内时置办的,家具齐全,只是从来没住过。迟篱回来第一天问迟九思要了她们的地点,那天晚上就是在她们附近的酒店住的,等临时找的家政清理公寓,他才搬过来睡了一觉,然后今天下午就跑孟瑾公司去等着了。
“你来干什么。分手的事我也没同意,不是吗?”
“可是你好久没给我发消息,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分手是你说的,我在等你冷静。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冷静,所以打算回S国后和你面对面谈的。”
“那我现在冷静了,你说吧。”
孟瑾深吸了一口气,道歉:“对不起,让你伤心了,是我没能考虑到你的感受,可是我不想分手。”
迟篱显然没想到孟瑾会道歉,愣了好久,还是门外按了门铃,他才反应过来。
孟瑾见他去开门,就自发找了张沙发坐下,听到门外说了句熟悉的“美团外卖”,又听到迟篱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自己的身后面。
“孟瑾,你闭上眼睛。”
她听话闭上,等迟篱说可以睁开的时候,就看到茶几上摆着一个六寸的蛋糕,还插着2和3两个数字。
孟瑾看着迟篱,后者以为她是感动了,清了嗓子唱了一首生日歌。
“生日快乐,亲爱的。”
“今天是我生日,我怎么不知道?”
迟篱看了下手机日历,道:“对啊,四月二十三,不就是今天吗。”
“亲爱的,你知道中国农历吗?”
迟篱合上手机,坐得远了点,抱着头暗自伤神。
“我许愿了啊。希望我喜欢的迟篱先生原谅我,不要和我分手,还有下次亲我请温柔一点,嘴巴都麻了。”
迟篱抬起头,见蛋糕上的蜡烛已经被吹灭了。
“上天听到了你的愿望,并且让迟篱先生来实现它。”
然后扑上去,亲上去……非常温柔。
……
迟篱研究生毕业前夕,频繁地往当地的一座手工工坊跑。
可惜戒指送出去前,孟瑾却先找到他,要求郑重其事地谈一谈。
“亲爱的,你怀孕了?”
“不是……”被这么一打岔,严肃的气氛消散无余。“是我以后的打算,你研究生毕业了,所以我想和你聊聊以后。”
“嗯,你说,但是不准提分手。”
“我想回国。”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回国。”
迟篱摸着胸口,松了口气:“就为了这事?吓死我了。”
“怎么了吗?”
“没有没有,你想回国就回呗,反正我已经在那边找到工作了。”
这一点完全在孟瑾意料之外:“你早就猜到我会回国?”
迟篱一直都很懂眼前的这个人,从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就这样觉得。他知道她要的是什么,所以他就能给她什么。
别人可能都只看到孟瑾摸着迟篱的头宠着他,可这场恋爱中,真正付出更多的是迟篱。
“你上次回国时,很开心,和你在S国时一点也不一样。”
可就算是那时候,孟瑾也以为自己是厌恶那片土地的,她在那里,失去了父母双亲,失去了初恋,什么都没剩下,孤身远走异国他乡时,也没人来送别。
“谢谢。”孟瑾恍然觉得,自己能说的,好像只有这么一个词。
或许,还有另外一个:“我爱你。”
迟篱的戒指趁机送了出去,过分顺利。
很久后,中国。迟九思情伤避走故国,孟瑾去送她。
迟九思彼时的中文已经非常流畅,她说,研究生的时候,迟篱问她,孟瑾想要什么,她回“细水长流”。
于是,迟篱对孟瑾的感情,一直都很平淡,除了那场生日乌龙,再也没有心血来潮的冲动。可是在每一天的平淡生活里,迟篱一直在给孟瑾惊喜。
茶几上盛开的花,床头柜新框上的相册,衣柜里一条合身的裙子,冰箱里凉着的菜肴……
“九思,你会找到你的幸福的。”
“孟瑾,恭喜你,你已经找到了。”
回到家,出差回来的迟篱给出了今日份的惊喜。
夜半,两人私语。
说从前,说往后,说到九十九岁也不可能停下,恨不得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孟瑾说:“谢谢你,让我找到了余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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