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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沈追枫一步一口饮,头发松散扎起来,看不出来到底醉没醉。
若说没醉,姿态也过于随意;若说醉了,这世间真有这么仪态风流的酒鬼吗?
雁雪见沈追枫回来,发现院内众人的目光都集聚在沈追枫身上,他暗叫不好,从常恨歌的刀上一跃而下,飞到沈追枫的面前,做出一副保护的姿态。
眼前的众人瞬间缄默了,常恨歌也不再说话,领头人带着众人走了过来,行包围之势。
雁雪见此情形,急切地对沈追枫低声道:“师父,一会我拦住他们,你先走。”
沈追枫没有接话,他的神情看起来不若平日那么亲切,有些像那日在月色下一般,带着点谁也看不清的冷淡和萧索。
但对上雁雪的眼睛,沈追枫仍是笑了。
眼前众人越逼越近,雁雪再次将手放入披风之后,按住了艳血剑。
身后,沈追枫却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雁雪惊讶,正要回头时,惊见眼前众人做出了整齐划一的动作——
眼前包围的人马集体下跪,齐声道:“属下拜见追风令主。”
……追风令主?
雁雪茫然。
沈追枫摆了摆手,好像对眼前景象司空见惯。
领头人单膝落地,恭敬道:“令主,您今日可不能再对沈七避而不见了。”
……这个人嘴里说的令主是指师父吗?这个人叫沈七?他们不是武林玄盟派来追杀他们师徒的吗?
沈追枫轻描淡写道:“退下吧。”
沈七:“……是。”沈七挥手让众人先离开,他倒是留了下来。
众人离去时,纷纷对沈追枫行了跪拜礼,甚至包括那个对雁雪喊打喊杀的常恨歌。
沈追枫对沈七自请留下的行为不置可否,他自如地搭上雁雪的肩膀。
一伸手,那只叼着枫叶的小雀就欢脱的站在他的手指上唱歌。
沈追枫宠溺道:“这只雀儿给你,喜欢吗?”
“我……”雁雪从方才的变局里回过神,看着眼前的小肥鸟,“这是送给我的吗?”
“当然了。”沈追枫动了动手指,那小雀就欢快的上下扑腾起来,似乎是要卖力讨雁雪的喜欢。
此时雁雪内心有很多问题想问:这些人是谁?追风令主是什么?为什么他们自称师父的属下?师父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作为徒弟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可看着沈追枫送给自己的小雀,雁雪一时又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沈追枫见状,爱怜地抚摸了雁雪的额头,声音温柔的像一旁静静流淌的河水:“傻徒弟这个表情,是在想什么呢?”
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着,若有似乎地微妙气氛感染着四周景物。
沈七咳嗽一声,尴尬开口道:“令主……我还在呢……”
沈追枫一笑:“我也没让你在啊。”
沈七脸色一僵,不敢接话。
沈追枫揽着雁雪走进屋内,路经沈七时候,随意点了点头,道:“你也跟着过来吧。”
进房后,那只小雀还停在沈追枫的肩膀上,沈追枫便道:“徒弟去给小雀找个家吧。”
“是说要我给他做个窝吗?”
“嗯,随便拿个盒子什么的凑合一下也行。”
听到沈追枫这么说,小雀极不高兴地拍了下翅膀。
雁雪却点了点头:“好。”伸手抱着小雀回了自己的房间。
其实雁雪知道,师父是在让他离开。
当师父有正事要处理的时候,总会这样给他找个由头,有时候是让他去打酒,有时候则是让他去做饭。
不过……
雁雪也没有那么的听话,如果他当真那么听话,就不会模仿艳血罪人去执行黑暗的正义了。
雁雪很谨慎,他先在自己的床边搭了个木头架子,把小雀放上去。
然后他偷偷走到屋外,从怀里拿出一片树叶,用嘴将树叶吹了出去。
那树叶飘啊飘啊的,漂浮到主屋大厅,悄无声息地贴在门框上。
雁雪手中微微捏了一个诀,大厅内的声音就这样浮现在他的耳中。
“……令主消失这么久,当真对一品追风毫无留恋吗?”
应该是沈七的声音,雁雪好奇的默默记下所有他听不懂的词汇。
紧接着,沈追枫的声音也传来。
沈追枫听起来还是那么慵懒随意,仿佛对别人说的一切都不怎么感兴趣:“既然我都消失这么久了,一品追风怎么还没解散啊?”
“……令主勿要玩笑。”沈七听起来似乎很无奈。
无奈中又透着一丝习惯和熟捻。
不知怎地,这份习惯和熟捻令雁雪内心微微泛起一阵不舒服。
师父有一个对他熟悉的人,而自己却不认识这个人。
雁雪再接着听,两人似乎在谈论一件很重要的事。
“……令主,我们早已重建了一品追风,只是现在群龙无首,需要你出面领导。而且十五年一次的四阶遴比就要到了,属下这次前来,正是来找您商量这件事。”沈七的语气严肃起来,“我来之前,还以为令主可能早已不在意此事,更不在意我们的成败,可亲眼见到那个天赋极高的孩子,不就证明了您从没忘却这件事,甚至还找到了最合适的比赛人选吗?”
沈追枫冷冷道,“我养他,不是为了叫他去完成别人的梦想。”
雁雪第一次听见沈追枫的声音带着这样的森冷,这样的抗拒。
沈追枫声音里原本惯常带着的如春日般的笑意不见了。
“那您怎么能确认,这不是他的梦想呢?”沈七据理力争,“如果您真的没有动一点念头,今天我就不会看到一个天赋绝高的孩子了。”
这一次,沈追枫没有接话,似乎过了很久,他开口了:“你也说了,他是个孩子。”
“谁不是孩子?哪一个不是?”沈七的声音压得很低,隐约还有一丝生气,“今天被他打败的那个少年也是个孩子。我们所有人都是为了共同的目标在努力,令主,你不可忘记一品追风建立的目标啊。”
雁雪内心一寒,迅速整理他听到的这些对话的意思。
来人出自一个名叫一品追风的组织,自己的师父沈追枫似乎正是这个组织的领导者,组织成立目的似乎是要在什么四阶遴比上取胜。
而这个沈七似乎认为自己就是被师父专程培养去参加比试的不二人选。
雁雪的心在跳跃。
他知道,这个人说的应该是真的。
因为他太了解沈追枫,如果那人有一句谎言,沈追枫的语气就不会是这样,更不会让那人说下去了。
其实,雁雪一直知道自己的师父不是寻常人,虽然师父爱酒,嗜睡,不靠谱,每下厨必炸厨房……
但是在雁雪心里,他的师父一定不是寻常人。
或者说,即使是个寻常人又如何,雁雪对他的敬爱不会有一丁点减少。
但如果师父不是寻常人,而且是一个有目的的人,那自己能不能为师父的这个目的做些什么呢?
雁雪急切想听到更多的信息,可树叶传声是有一定的距离限制的。
此时的沈追枫与沈七都已经走出了屋子,彼此距离变远,雁雪开始听不清楚声音了。
雁雪立刻跟着走了出去,结果一到拐弯处就撞上一个人,还结结实实地撞在对方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师……”
被沈追枫抓包,雁雪有点慌乱,他不知道沈追枫是不是发现了他在偷听,而是刚好回来撞上他。
“慌什么?啊?是不是……做了坏事呀?”
沈追枫笑嘻嘻地将手放在雁雪的肩膀上,稍一使力,就把这个少年举起来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少年纤细的身形晃动着:“放我下来!师父放我下来!”
“你是不是做坏事了?”
“没有!”
雁雪感觉自己脸开始发烫了。
被他贴到门框上的树叶慢慢飞了回来,在他的身边上下飘动。
“罪证”在前,雁雪不得不认了。
沈追枫一指夹住了那片颤抖的叶子,悠然道:“你会的什么东西不是我教的啊?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但是也有古话说了,姜还是老的辣,对吧?”
沈追枫扛着雁雪大摇大摆走进徒弟的房间,一派神清气爽。
进了屋,沈追枫把雁雪放了下来,雁雪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瓮声瓮气道:“……不对。”
“哪里不对了?”沈追枫问。
“你……又不老。”雁雪坚持道,“所以不能用‘姜还是老的辣’这句。”
明明看起来也就比自己大个几岁的样子。
沈追枫闻言一愣,又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扫去了雁雪心中最后一点阴霾。
枫叶色的小雀原本在架子上安静地梳理自己的羽毛,看到沈追枫进来了,立刻欢快的跳了起来。
它顶着圆滚滚的肚子又飞了过来,依旧落在了雁雪的头顶上,似乎比起鸟架,它对此地更满意。
沈追枫见状又笑了:“这只小雀很可爱吧?路上捡的,就带回家养了,和你一样。”
雁雪一听,心头又不是滋味了:“所以,我也是师父在路边捡来的,带回家养的……”
“你想哪里去了?”沈追枫失笑,“是说它和你一样可爱。”
小雀喳喳两声,似乎表示赞同。
雁雪感到羞赧:“……那师父给它起名字了吗?”
“有哦,叫烧鸡。”
“烧鸡?”雁雪听到后有些惊讶,想着沈追枫应该不会给鸟起这么个名字吧,应该是自己理解错了,于是他略一思索,道,“是‘少机’吗?取自《风华经文》中‘少言而玄机’的意思?”
雁雪的眼珠动了动,内心瞬间了然:师父是借着给小雀取名来提点自己遇事不要急躁发问,要先思考其中玄机的意思吧。
他这么一想,越发羞愧起自己的偷听行为了,连忙恳切道:“师父,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养少机,改正自己急躁的个性,不辜负师父对我的期许,我……”
他没说完,就被沈追枫打断了。
“你看烧鸡的毛色,像不像是被火烤得红烧透亮啊?师父给它取名烧鸡还是蛮形象生动的,对吧?”沈追枫笑眯眯地伸手摸了摸小雀。
接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严肃道,“说到烧鸡,师父确实饿了,刚好昨日打了两只野山鸡,不如晚饭你就做红烧鸡翅吧。”
雁雪:“……”
沈追枫:“怎么了?你不想做啊?”
雁雪:“…………”
雁雪将迷茫的小雀从头顶上抱下去,一时感到难以直视。
最后,他艰难挣扎道:“……师父你不要在小雀面前说吃红烧鸡翅什么的……”
也许他最该改正的,其实是不要对师父说的话想太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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