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讨生活

　　当然，荀大夫是不可能就这么直说的，但言辞委婉些，罗夫人听了也是心头一慌，连带一旁的姚老夫人都是一脸担忧，同时，罗夫人还有些不敢相信，她说：“我在朔阳亦是请了名医，婵儿刚刚出生那会儿怕不行，我既是亲自喂养，又有大夫开了汤药，并且不论白日黑夜，我都吩咐有人伺候在婵儿身边，无比精心，现在婵儿已经一岁多了。”

　　说到这儿，罗夫人镇定下来，语气微冷：“荀大夫，您可知道有些话并不是随便说说就罢了！”

　　荀大夫闻言不觉惶恐，还十分笃定的表示他决不会信口雌黄，因为他说的就是真的，孩子先天体弱，开始的时候几副汤药下去，看着是好了，但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岂是一时半刻就能根治的，大概罗夫人请的那位大夫是根本不会说这些的。

　　为什么要说呢？当下大家都看着孩子一天比一天好，你却来说以后还是极有可能夭折的晦气话吗？何况荀大夫不知道罗家，罗夫人在朔阳请的那位大夫可是门儿清，凭这孩子生来就是罗家二姑娘的身份，各项用度必定精细，这样的条件下，早夭的可能性并不大。而另一个原因就是，世上活不长的孩子多了去了，长到七八岁的说没了还不是就没了，那位大夫何苦自讨没趣，就算两三年后罗婵真的没了，届时罗夫人又能怪谁去呢！

　　朔阳那些被世家所青睐的名医和圣手们已经习惯了谨慎，他们明白，有些病人的病保守的治不好比大胆用药却有可能治死要好太多，可荀大夫显然不是这种，他更害怕因为自己错失而害了一条无辜的性命，于是仔细的给姚老夫人和罗夫人解释，罗婵先天不足是不可能一下子便能用汤药补起来的，何况孩子太小，猛药是不敢用的。

　　“老朽曾经在建州以北行医，正好有几个方子，将几味药材沸水熬煮后拿给幼童浸泡沐浴极好，这便开上三副，待府上这位二姑娘用过后，老朽再行诊治，另外，二姑娘在吃食上最好也能种类丰富些，每日让她多动，多动便能多食，等两岁后可以适当喝羊奶……”

　　听到这儿，罗夫人有些惊诧，顾不上失礼，细问荀大夫：“羊奶过于腥臊，府上尚无一人食用，这……”

　　荀大夫笑了笑，又说了去羊奶腥气的几个法子，等这些交代完才写了药方，等他方子写完，姚老夫人立马就指了个旁边站着的妈妈去抓药，与此同时，荀大夫父女也跟着离开了。

　　老夫人屋子一下子静了下来，罗婵经过一通折腾已经在罗夫人怀里睡着了，老夫人让丫鬟把她抱去了西屋的炕上睡，罗夫人就问了：“母亲，您觉得，那位荀大夫是说的实话，还是夸大其词？”

　　有时候你站的位置越高并不一定就看得越远，罗夫人显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她的问题没从姚老夫人这里得到答案，却在两日后有了验证，因为罗婵病了，来势汹汹。

　　其实之前在朔阳罗府的时候，罗婵也病过，就是发热，小身子红彤彤的，喂不进奶，第一次这样生病，罗夫人守了她三天才好，后来同样的症状还发生过两次，但每次都有减轻，请的那大夫和她说减轻了症状就是因为罗婵的身子长大了变结实了，谁曾想，罗夫人前两日还在怀疑荀大夫的话，今日罗婵生病就变相的告诉她，她的女儿一直没好过，依旧是那个出生后只能发出细细呜咽的孩子。

　　荀大夫父女被请回了姚府住下，罗夫人守着病中的罗婵半步不离，而姚府的几位主子都对罗婵的病挂着心，于是姚大夫人准备了两日的小宴也没有办成，姚二夫人那边娘家侄儿的事儿更不提，姚禀诚只好天天带着李泰去演武场，这样就连李兆都不能再说什么。

　　罗婵得的只是风寒，可她太小了，虽然在罗府养得已经够好了，但这先天不足的身子并不仅是说说而已，建州又十分冷，于是经过这两天，病就一下子发了出来，人一直没怎么清醒，之前这种情况罗婵都是无所谓的，但这次她想醒过来，就算只为那双曾认真注视过她的眼睛，她能感觉到，她的母亲时时刻刻守在她的身边，她不想让她伤心。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罗婵在床上从秋末起一径躺到了冬月间，外面早已大雪纷纷，而罗夫人更在这两个月瘦了一圈不止，到今个儿荀竹给她讲罗婵大体无恙后才略松了口气。

　　荀竹就是荀大夫的女儿，大家原觉得她年纪轻，不肯相信她与她父亲一样也是个医术十分不错的人，直到这两个月下来，她用事实来证明了她自己，不仅如此，罗夫人因为荀竹照料罗婵的病情特别用心，所以还想让荀竹在罗婵身边领份儿差事。

　　即便朔阳是个比建州首邑还繁华的地方，可荀竹考虑再三后仍是拒绝了罗夫人，她言辞恳切道：“夫人，一则小女与父亲是在余城呆惯了，二则，虽然二姑娘身子骨弱，但只要您今后依着小女父亲给的方子为二姑娘定时药浴，素日里吃用精心，如此便无大碍，说到底靠的就是一个‘养’字，而就这方面，恐怕二姑娘的奶娘做的比谁都好呢！”

　　事实上就真的是这样，罗婵病的这段时间胃口不好，任谁日日闻着药汤的味道，也会吃不下东西的，这时候罗婵的奶娘孙氏就站出来了，她好像对吃食很有研究，罗夫人问到她，原来孙氏的母亲曾经是一名厨娘，而她本人又会几手医理，寻常不消荀竹多教什么，孙氏自己就能琢磨出怎么让罗婵有胃口吃，且吃得好。

　　荀竹都这么说了，罗夫人不好再勉强她，何况罗婵一个人已经分走了她大部分的心神，便也不在这等小事上多做纠缠，只暗自记下孙氏这么个人，而这时候，姚老夫人几番考虑的事终是寻着时机说给了罗夫人听，原来是想让罗夫人带着罗妱先回朔阳，把罗婵暂时留在建州。

　　“你舍不下婵儿我是知道的。”姚老夫人先用话压住罗夫人急躁的心情，然后才慢慢把这里头的道理掰碎了和罗夫人讲，“你想你离开朔阳，一时是痛快了，也压住了那个妾。”

　　罗府那吴烟姨娘的事罗夫人是和她母亲说过的，所以才有姚老夫人今日的一席话，老夫人并不觉得女儿此番气性上来回了建州有何不妥，到底罗夫人主要目的是来探望她亲大哥姚禀宪，顺带了些自己的算计根本无伤大雅。

　　“不过因为婵儿的病，你在建州已经耽搁了两个多月了，再有月余便是年节，罗府上不能没有主母在，可依着婵儿如今的身子，路途颠簸，还是留她在建州养一养的好。”姚老夫人说完瞧着罗夫人还想反驳，但似乎又是想明白了的样子，只听她言——“母亲的话，我知道的。”

　　她怎么会不懂其中的道理呢！罗夫人脸色沉了沉，心里对那个人有再多的怨、再多的怒，终归她是他的嫡妻，是罗氏一族的宗妇，她做事不能失了分寸、失了身份体面，不然就是不明事理，可明明这次是罗士启低头了，她前脚走，他后脚就撵了吴烟，明明是如了她的意呀，但她胸膛里的那口气怎么就是闷着出不了呢！到最后，却只能自己咽下去。

　　“母亲，我知道的。”罗夫人认真的看着姚老夫人再重复了一遍，罗士启是她的夫便是她的天，她再闹，也不能捅破了天。

　　冷静下来，正好荀大夫和荀竹都是在建州，罗夫人先是求了她母亲将荀竹安排在了罗婵身边，索性就在余城，荀竹本人当然也是答应的，然后，罗夫人又把孙氏和石棱给罗婵留下了。

　　等处处张罗妥当后，罗夫人细细想来倒没什么太过担心的，于是趁着个放晴的天儿就带着罗妱往朔阳赶了，回去罗府自然对罗士启一通解释，但罗士启前面有罗妱，再一个就是罗婵时常病着养在屋里不出来，所以罗士启对罗婵是不如罗妱的，他问清楚原因后就放下这档子事儿，没有不同意的。

　　罗妱回了朔阳的家后十分想念妹妹，幸而有两个嫡亲的哥哥围着她转，于是在低落了几天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只是总会问起妹妹什么时候回来，而这时的冯氏一改寻常的严厉作风，反倒十分殷勤的安慰起罗妱来。

　　却原来是冯氏是被吴姨娘那事儿吓怕了，以前她一味觉得自己出身定国公府，又曾教养过定国公府的姑娘，是被“请”来罗府当差的，再加上那时罗夫人乐意捧着她，所以冯氏自然端得起架子。但自打吴姨娘被罗老爷一声不吭卖了，冯氏又始终打探不到什么原因，她心里终于觉出些不对劲儿了，亏她一直以为她压住了罗妱院儿里的一干人呢！等真遇见事儿了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个睁眼瞎，谁把她搁眼里了？

　　冯氏慌了，在罗夫人回来后，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更加明显，叫冯氏终于意识到——罗夫人是根本没打算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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