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繁花

　　芸芸众生，六根不净。
　　你看那外面的灯红酒绿，你来我往。
　　每扇窗户里面，都在上演不同的故事。那里面正在耳鬓厮磨的男女，也许是恩爱夫妻，也许是丈夫和他的地下情人，那是老人在等待儿女归来，这是父母教训儿女。
　　而在你面前的这人，戴的是什么面具？他是凡尘的一员，还是地精山怪？
　　他和你一样在这世间经营生活，和你一样眷恋温暖，虽然他身后还长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水里有鱼，地里有虫，暗夜里有妖怪。都不是人该去的地方。

　　繁花站在窗前，微垂眉眼看外面的车水马龙。
　　才刚刚入夜，城市就开始喧嚣。人们在白日里缄默，却在夜晚疯狂。
　　玄夜走过来，递给繁花一杯碧螺春。
　　碧螺春，产于江苏吴县太湖的洞庭山碧螺峰。
　　银芽显露，一芽一叶，芽为白豪卷曲形，叶为卷曲清绿色，叶底幼嫩，均匀明亮——过了这么多年，各种汽水饮料层出不穷，繁花和玄夜仍习惯喝茶。
　　“刚接了单生意。”繁花盯着窗外说道
　　“哈？”玄夜有些不解，“可我们一个月前才做了一单。”
　　繁花顿时感到很心痛。
　　瞧这说的什么话？他们又不练辟谷之术，不吃饭吗？吃饭不要钱吗？
　　“你已经休息了一个月了，再休息别说碧螺春，就是白茶片叶你也喝不到了。”
　　玄夜扭过头来盯着繁花，皱起好看的眉头：“繁花，负责管账的是我。”
　　言下之意，我清楚我们有多少家底，你就不用哭穷了。
　　繁花听了只是转过头来看着玄夜，一脸你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的表情。
　　玄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们这行说白了就是暴利行业，不说都过了两百多年怎么也该有较厚的家底了，就是把手里这个康熙年间产的青花瓷杯拿去卖了也能吃个两年吧。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繁花并不吝啬，甚至还相当大方，经常一掷千金，可她就是爱敛财，天生对珠宝金银一类的东西青睐有加。
　　她也不偷不抢，但确实在不断囤积。
　　“这单生意并不急，我还没和对方确定时间。”
　　繁花重新扭过头去看这个巨大的城市，不和玄夜争辩，“这个人是经介绍来的，我看他说话的口气也不怎么信这个，大概是实在没办法了死马当作活马医的。”
　　“嗯。”玄夜应了一声，低下头看杯中的茶叶上下翻腾，水面上泛着清亮莹润的光泽。

　　砰砰砰！
　　砰砰砰！
　　敲门声如惊雷，突然响起。震得繁花差点扔了杯子。
　　玄夜繁花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玄夜声音一沉如钟鼓震耳：“停下！”
　　敲门声戛然而止。
　　繁花赶紧跑去开门，门外竟是付朗，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手拿着繁花上午借给他的笔记，明显是跑过来的。
　　看见繁花，付朗颤抖着手指指着繁花：“你，你，你······”
　　门外一个大妈经过，向两人投来奇怪的眼神。
　　繁花看着那大妈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嘴一瘪无言以对。
　　一看付朗还在你你你，伸手一拉把付朗扯进了门。
　　付朗进门一看玄夜也在，又看着玄夜说了两遍“你”，接着又转过头来看着繁花，看了半晌咽了口口水：“你······”
　　繁花一看这倒霉孩子张口又是一个你字，心想真是没救了。
　　最后还是玄夜先开了口：“你先坐吧。繁花，给他倒杯茶压压惊。”
　　繁花眉毛一挑，这种事果然还是要先交给玄夜应付。
　　见繁花转身去泡茶了，付朗一脸无措的转过头来，开口道：“她······”
　　“好了。”玄夜制止了他的话，“你先平静一下，有什么事等你冷静下来了再说。”
　　付朗听了他如溪水潺流的声音，感觉松泛了些，也就暂时把话吞了下去。
　　付朗在沙发上坐定。
　　他看玄夜开始专心喝茶，心下一动也打量起玄夜来。
　　早先便看见这位同学和夏行一起回家，也听其他同学说过夏行有个大三的学长做男友。
　　如今这一看，都同居了，自然是不假了。
　　不过大一就同居了是不是早了点？
　　玄夜感受到他的目光，也不说破，自顾自认真的喝茶。
　　付朗又转头打量房间，现代的用品一样也不少，但椅子用的却是明末清初的样式，付朗回忆起自己在书上看过的内容，断定这是黄花梨，甚至上面还雕刻了简洁的龙纹和冰裂纹。
　　卧室的门看上去也是紫檀做成，雕着狮纹，上书“雄狮体魄尤壮，吼声如雷，甚威严。日行五百里，百兽见之皆伏，为毛虫之长。怒则威在齿，喜则威在尾，吼则百兽避易，马皆溺血。”
　　还有玄夜手里正端着的青花瓷杯，付朗也看见了杯底以青花双圈楷书的“大清康熙年制”。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隐形富豪？

　　正看着房间，繁花端着茶进了客厅。
　　付朗接过茶，只见杯中茶叶如白云翻滚，清香袭人。
　　看着手里传统样式的茶杯，付朗觉得有些窘迫，只好照着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拨了拨茶叶才送入口中。
　　繁花一看刚想制止，付朗已经因为滚烫的茶水开始跳脚了。
　　繁花只好又去拿了一小块冰来让付朗含着。
　　看他平静得差不多了，玄夜开口道：“我叫万象，是繁花的朋友，也是跟你们一个学校的学长。”
　　付朗听闻此言有些惊奇的转头看了一眼繁花。
　　繁花眉毛上扬没有说话。
　　玄夜又开口道：“我和繁花不是情侣，只是两家父母关系不错，才住在一起方便彼此照顾而已。”
　　付朗了然的点点头。
　　而繁花此时真是佩服玄夜，说谎不打草稿——屁个关系不错，他俩认识的时候，玄夜已经孤家寡人了。
　　玄夜问道：“你怎么知道繁花住这儿？”
　　付朗扬了扬手中的笔记：“这上面写的。”说完，又露出不安的神色来。
　　玄夜接过笔记一看，扉页上果然写着：如若拾到请送还到壮志路紫荆小区一单元十二楼二号房。
　　——还是工工整整的楷书呢。
　　玄夜不由得挑眉，看来繁花对自己老是丢三落四这件事还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
　　放下笔记，玄夜又问：“那你到底是有什么事呢？”
　　付朗神色紧张地转过头来看着繁花，半晌才开口：“夏行你······那笔记本到底是怎么回事？”
　　繁花一听，好嘛，肯定是符咒起了作用，语气相当质问嘛！
　　这家伙不先关心关心他家的那个是什么，倒先质问起她来了。
　　“你问我那笔记本是怎么回事······不如你先交代你家里的那个东西是怎么回事？”
　　付朗闻言一滞，道：“你既然在笔记上动了手脚，那你就肯定知道我家来的到底是什么。”
　　繁花伸出一根手指来摇了摇：“不，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就直接打到你家去了，还用得着费这些周折？”
　　繁花站起身来坐到付朗的旁边，付朗不由得身体侧歪想离她远些。
　　繁花也不在意，说道：“说吧，你家的那个是个什么东西。”
　　见付朗欲言又止，繁花再接再厉：“你知不知道你身上阴气很重啊，这样过段时间······你可能会死哦~”
　　说着，繁花凑近付朗，如愿以偿的看见付朗的脸变了颜色。
　　“夏行。”玄夜轻声制止。
　　繁花坐回身子：“就是要让他知道才好，免得分不清谁好谁坏。”
　　“她不坏。”付朗争辩道，但明显底气不足。
　　“哟呵，就算她不坏你也得告诉我她是什么吧。”
　　繁花看着付朗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是吃了被门夹过的核桃把脑子补坏了吗？
　　“你要说她，我看你也不正常。你又到底是什么人？”
　　繁花双手往怀中一抱，一副你这傻子我是来拯救世界的你却不知道的表情：“我是为爱与和平而生的天师啊！”
　　“天师？！”
　　付朗听了瞪大了双眼盯着繁花——这种事情就这么轻易的说出来吗？！
　　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呼了一口气道：“我怎么知道她是什么，估计是已死之人的魂魄，她穿着汉朝服饰，老是管我叫将军。她告诉我她叫秋婵，就是帮霍去病生了一个儿子的那个秋婵。”
　　玄夜听见顿住了喝茶的动作，繁花也有些呆愣。
　　——这就是报应！
　　没事儿干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啊。
　　你说这要是个修行了一千年的鬼繁花还能运用各种法器堪堪和她打个平手，再有玄夜的支持自己还能对付多几百年道行的。
　　可这一下子来了个两千年的，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啊！
　　自己还用符咒去试探她啊！
　　你看付朗都跑过来了铁定是对对方产生了一定的效果了啊！
　　果然！
　　不作死就！不！会！死！
　　繁花无语望苍天，刚想为自己的倒霉哀叹，突然想起！
　　怕什么？！她是有妖契约的人！
　　她契约的妖，她自己都打不过！（有什么好骄傲的啊喂！）
　　于是付朗就看见，听见女鬼消息一脸要死表情的繁花，又突然变得神采奕奕，眼中冒着精光。
　　是的，就是那种莫名骄傲的小眼神。
　　然后繁花微抬起头，满脸傲娇的对付朗说：“那你今天晚上就待这儿吧，有客房，随你挑。”
　　付朗见此也没有反驳——有人护着，到底安全许多。
　　他安静下来，转头，看见。窗外霓虹灯闪烁出流光溢彩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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