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温柔

　　那个吻热度似乎此刻还停留在唇上，心跳也如那时候一样剧烈，但季唯一的手脚却无端端的发凉。

　　人的感觉是很奇怪的，很多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季唯一不是第一次看到戚行知和陶琛走在一起，但这一次，他心跳得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可心底却空荡荡的。

　　莫名的，有一种谜底即将揭晓前的无措。

　　恍然间，季唯一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从戚行知那里听到过陶琛的消息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其实常聊起陶琛。

　　那时候刚上大学，他们好了没多久，谁也没敢告诉，陶琛自然也不知道，所以戚行知几乎天天都能收到陶琛发的信息。

　　季唯一跟他们不是一个专业，陶琛和戚行知却是一个专业，还仍旧一个班。

　　陶琛就借着班里消息通知之类的事情，总给戚行知发信息。

　　这些季唯一都知道，戚行知怕他吃醋，总是第一时间跟他汇报的。

　　季唯一倒是不怎么在乎，陶琛在他看来，真的不是什么有威胁性的存在。

　　只是有时候他也是真服气陶琛，不管戚行知拒绝多少次，陶琛都能坚持不懈。

　　时间久了，不知道是陶琛做得太明显，还是一旦喜欢一个人到一定地步以后，真的就藏不住。

　　陶琛喜欢戚行知的消息不知怎么就传了开来，这消息传的很快，不光因为关系到同性恋，还因为陶琛跟戚行知两个人，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戚行知长得帅，脾气好，成绩好，完全就是白马王子的典型，喜欢他的小姑娘多了去了。

　　陶琛呢？其实单看也就是个普通人，可跟戚行知放一起，那就是活生生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典型。

　　季唯一跟戚行知要好，他们系都知道，同学带着嫌弃又好奇的语气问起陶琛的事情，问：“哎，唯一，戚行知不是你兄弟么？那个陶琛他真的……”

　　季唯一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撂下手里的画笔，跟那人说：“没，戚行知跟我是一对。”

　　周围当时人不少，都是齐齐的倒抽气。

　　很快，季唯一和戚行知是一对的事情，就盖过了陶琛那回事，关键那俩人都承认了，可劲爆多了！

　　这事情后来都惊动校领导了，又是请家长又是找他们俩谈话的，闹得很大。

　　事情是季唯一先捅出来的，季唯一自然顶在前头，他也从小就更能惹事些，所以他说“是我带坏了行知”这话的时候，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后来不管戚行知再说什么，别人都只以为是要给他背锅。

　　但季唯一乐意，因为自始至终，戚行知没放开过他的手。

　　陶琛也就是从那以后，消停了下来。

　　季唯一只知道他始终没有放弃，但感情这事情，终归是需要两个人一起努力的，只有陶琛一个人的一厢情愿，什么都不是。

　　最近一次季唯一听到陶琛的消息，就是戚行知招他进了公司。

　　他们俩因为出柜的事情，跟家里闹得都僵，一些需要家里支持的事情，也变得难开口，戚行知自己弄个公司不容易，谁知到半路出了点叉子，一起创业的学长忽然跳槽走人，甩下一个烂摊子。

　　陶琛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放弃了原本高薪的工作，跑来帮戚行知。

　　季唯一自己帮不上忙，也不介意陶琛是自己情敌，他能帮上戚行知就好，所以在戚行知犹豫不决的时候，是季唯一点的头。

　　说到底，把陶琛当成是情敌，季唯一其实是很不以为然的。

　　从高中到大学再到工作，这都多长时间了，戚行知要是能跟陶琛搅和到一起，何必等到现在？

　　在今天之前，季唯一都是这么想的。

　　季唯一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不敢深想下去。

　　但越是不愿意想，有些反常的地方，却越是自己跑到了眼前。

　　戚行知之前照顾他的劲头，有些太过了，过到现在回想起来，活像是一种心虚，仿佛在刻意表达什么似的。

　　想到那天被戚行知岔开的话题，想到他像是不经意的问起手机的事情。

　　季唯一嘴唇都有些发颤，一时怕是自己疑神疑鬼错怪了戚行知，一时又怕是戚行知真的骗了他。

　　回去路上，季唯一因为心不在焉，差点跟别的车撞到了一起，万幸是他方向盘打得快，只祸害了自己，额头上被挡风玻璃碎片划破了，血流了一脸。

　　戚行知接到电话的时候吓没了半条命，季唯一看到他的时候，发现他眼睛都急红了。

　　季唯一被他抱在怀里，心说，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戚行知未免演的太真。

　　戚行知只以为他吓坏了，一个劲的检查他还伤到哪里没有。

　　戚行知拨开季唯一的额发，被血迹掩盖的地方，有个陈旧的疤，平时因为季唯一皮肤白，看着不显眼，此刻被血一糊，却意外的藏不住了。

　　这是被季唯一他爸失手砸的，气他带坏了自己。

　　戚行知一颗心揪起来。

　　季唯一却抓住他的手，把那道疤藏起来：“没事。”

　　他眨眨眼，重复道：“没事。”

　　因为没有涉及到其他人，车祸后续处理得很快，只有戚行知不放心，非拖着季唯一做了个全面检查，发现除了破了块皮，身上青了几块之外，连脑震荡都没有，他才算是松了口气。

　　等都消停了，戚行知才小声问：“阿姨说，你去给我送汤了？”

　　季唯一闭着眼睛，好半晌才“嗯”了声。

　　戚行知张了张嘴，还想要再问，却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

　　阿姨说季唯一早就出门了，那他是不是早就到了公司？

　　那他是不是……看见了？

　　戚行知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

　　两人一路无话的到了家，沉默地上楼。

　　阿姨做完晚饭就会回去，家里只有他们。

　　季唯一整个人蜷在沙发里，抱着膝盖看对面的戚行知，他问：“我是不是个傻子？”

　　戚行知的心沉到谷底，他垂着头开口反驳：“没有，我跟陶琛……”

　　季唯一打断了他的话，说：“手机给我。”

　　戚行知像是被吓到，霍的抬眼看季唯一，一时间没有动作，但对上季唯一平静的目光，他最后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放到季唯一手上。

　　季唯一解锁了手机，打开了聊天软件。

　　最近联系人第一位，毫不意外的，是陶琛。

　　季唯一的心情比想象中镇定，大概是刚才那一撞，把脑子也撞清醒了，他手很稳，打开聊天记录。

　　来自陶琛的最近一条消息是：谢谢。

　　时间就在不久之前，往上翻了一下，不少这样没头没尾的道谢。

　　戚行知说：“我只是顺路送他！”

　　看时间，的确是这样，季唯一没吭声，他还在往上翻记录。

　　很快，他翻到了戚行知生日那天的消息。

　　一大早，陶琛也发来了道谢的消息。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戚行知生日，陶琛至少应该说一句生日快乐才对，也许是打了电话，也许……

　　想到那个忙音到挂断的电话，季唯一还能有什么不懂呢。

　　季唯一放下戚行知的手机，没有再看。

　　他没有说话，只静静望着戚行知。

　　戚行知看他神色不对，更慌了几分，下意识的伸手狠狠握住了季唯一抱着膝盖的手，力道大得让季唯一觉得疼。

　　季唯一看着他，分辨着他的神色。

　　怎么形容呢，就像是还没来得及做坏事，就被抓到的孩子，无辜里面又带着心虚。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戚行知还没有变心，他只是……

　　他只是……动了心。

　　否则不会有那些反常的举动，不会有这一刻的心虚。

　　这心虚刺痛了季唯一，比血肉被划开时候的痛楚更深入骨髓。

　　季唯一定定的看着他，轻声说：“是我错了。”

　　的确是他做错了，是他自视甚高，是他自以为是，他以为陶琛什么都不如他，以为戚行知只看得到他，所以才有了今天。

　　陶琛是不如他，可是……戚行知还是动心了。

　　可惜这动心来的太晚，晚了七年。

　　季唯一怔怔的，眼睛里滚下一滴眼泪来，刺痛着脸上几处细碎的擦伤。

　　他想，如果一开始就注定戚行知是要对陶琛动心的，那他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季唯一眨眨眼，视线就模糊了。

　　曾几何时，他竟然还想过，陶琛这样喜欢着戚行知，实在是有些可怜。

　　这世上有那么多的移情别恋，可偏偏他却没有想过，如果戚行知有一天对别人动了心，他该怎么办。

　　季唯一甚至在想，戚行知哪怕是真的移情别恋了，也好过对陶琛动了心。

　　这让他这么多年，生生成了一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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