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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之罪（五）
杨凤敏敲了两下审讯室的门，把刚收到的资料递给了巫梦祎。张斌老家那边的同事给了回复，确认张斌结过婚，但并没有登记。
往前数几十年，乡下还是有很多不领证只办喜酒结婚的事情，都是过后才补正。张斌就是这种情况。他媳妇是从偏远地区出来。据那边同事反馈可能涉及了人口的问题，好像是因为当时姑娘还没到法定结婚的年龄，张斌也不敢领她去登记，就在村里办了个仪式就算结婚了。
直到张斌犯事被抓，也没去补办登记。所以之前查的他婚姻状况都是写未婚。
好在这种不好的现象，现在已经没了。
张斌的媳妇给他生过孩子，是男孩，但后来就带着孩子跑了。同祥派出所的同事也是费了些工夫才找到了张斌“前妻”的身份证号码，但是并没有照片。
齐肖看完，心中却莫名一松，有点小开心的对巫梦祎小声道，“倪雪还真不是张斌的孩子。”
巫梦祎摇了摇头，这里除了他就没人认为倪雪跟张斌回事父女。这个齐肖都跟她半年了，脑子还是直来直去，不知道多思考思考。
“我可以走了吗。”倪雪看了下时间，离八点不到一个小时了。
所有的询问基本结束，也没有证据扣留她。巫梦祎看表已经7点出头了，朝齐肖一示意，
齐肖道，“我们需要检查下你的行李箱。”
倪雪斜睨了他一眼，鼻子中发出一声冷哼，那漠然的神情，仿佛刚才跟他们“热情”探讨案情的那人，不是她，精神分裂一般。她把不大的黑色行李箱拎起放到桌上，几下打开，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中外有关戏剧、传记类的书，每本都厚厚实实。
“不知两位有没有看过班超传。”倪雪随手甩出一本《后汉书》，接着道，“检查吧。”
两人对倪雪的一番话不明所以，齐肖带上手套，一本本翻开来看，没有问题，行李箱也没有夹层。
“巫队，没问题。”齐肖摇了摇头，倪雪理了理衣服，神态自若的将书一本本码好。
她关上行李箱，与巫梦祎对视一眼，全无畏惧，“请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语调平缓的就似去菜市场买菜回家。
“可以。但请您保持手机通畅，我们警方会随时与您联系。”巫梦祎习惯性的伸出手，倪雪直接无视，拉着行李箱就走。齐肖刚要出口说她，巫梦祎摇了摇头。
“队长，她不会畏罪潜逃吧。”看着倪雪瘸着一边的腿走出长廊，齐肖有些担心，拳头握的紧紧的。
巫梦祎却还在想着，她刚才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班超？是随口一说还是在暗示什么？
“今晚大家再辛苦辛苦，重点查一下张斌前妻和孩子，还有，杨晓光和蒋萌那边，让法医重新尸检一下，找找线索。”
“快去啊。”巫梦祎取了车钥匙，催促道，“对了，赶快让技术查倪雪提到的那个小号，确定ip地址，发私信的人十之八*九就是凶手。哦，看我这记性，到饭点了，先去吃饭吧，跟大家说下，晚饭、宵夜我请，大家辛苦了！”
巫梦祎把钱包扔给了乔肖，转身就往外走，“巫队，你去哪啊，你不吃了？”杨凤敏忙问，巫梦祎干的活可比他们累多了，双眼下已熬出了阴影，看着却总是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
“我去送送倪雪，很快回来，帮我打包一份，谢了。”巫梦祎头也不回小跑着追了出去。
“去送倪雪？”两人懵了一下，互相疑问，“为什么送她？”
“怕她畏罪潜逃？”乔肖有些疲惫的挑眉，自觉猜的不错。
杨凤敏则连连摇头，“不像。如果连你都能猜对的话，猪都可以了。”
“你说谁不如猪呢！”齐肖抄起桌上的文件作势要砸杨凤敏。
“放肆！”杨凤敏一把夺了过来，装腔作势道，“你一老爷们老跟我一小女生计较啥，讲真的，你觉得不觉倪雪看巫队的眼神不对。”
你顶多是个女汉子。齐肖腹诽，仰头长叹一声， “谁跟你似的，看到巫队就双眼冒星，一副毫不掩饰的崇拜痴迷。”
“滚！莫要玷污我对女神的纯洁的崇拜！女神不愧是女神，太拼了。”杨凤敏又开始发花痴，乔肖戳了她一下，嬉皮笑脸道，“哎，刚才问讯你不在场，那个倪雪真的超级不简单。”
齐肖添油加醋把问讯的过程讲了一遍，自然要捧自己一番，杨凤敏自动过滤了他的部分，倒对倪雪的兴趣极大，若有所思道，“蒋萌是借倪雪来炒作自己当网红啊，这套路也不比娱乐圈差啊。话说回来，这个倪雪宝宝的画风，很适合我们怼怼大队啊。”
巫梦祎追出局里的大院，倪雪果然还没走远。
深冬的夜，七点多已然黑透。倪雪从警局出来，刚过转交，一个人影从角落里冲了过来。
“你怎么还没走。”倪雪看清是宋海银，显然很意外。
宋海银还提着之前的水果篮，有些脸红的说，“警察问完话让我走的，可、可是我看你还没出来，就在外面等你。”
两人正说着，身后有辆车驶了过来，按了按喇叭，两人同时转身，就见一辆越野在他们旁边停了下来。
“倪雪、我送你。”巫梦祎打开车窗，才发旁边还有个人，赶紧补充了一下，“是宋海银吧，我送你们回去，现在天黑成这样也不早了。”
宋海银显然有些紧张，赶忙摆手，“不用，不用。”
倪雪看都没看，直接打开后备箱，把行李放了进去，然后坐到了副驾驶。
“上车吧。”巫梦祎再一次邀请宋海银，宋海银见倪雪上了车显然有些动摇，正犹豫间，倪雪突然对巫梦祎道，“开车吧，我赶时间。”
说着直接越过巫梦祎把驾驶座的车窗摇了上去，宋海银朝车门伸出一半的手不得不缩回。
巫梦祎有些尴尬，但倪雪却系上安全带目视前方，再次开口，“不是要送我吗，开车啊。”
车子外的宋海银见状，只好隔着窗子摆了摆手，去坐公交了。
巫梦祎只好发动起车子，驶离了公交站。
“我以为你会让他一起上车。”巫梦祎开着车，用余光看着副驾驶上的倪雪。
“你还以为我会跑路不会上你的车呢。”倪雪毫不留情的揭穿。巫梦祎有些窘迫的咳了一声，活了三十来年竟被一个二十出头的丫头片子给怼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出自后汉书，班超传。”巫梦祎突然道，“倪雪你到底是谁，又要做什么？”
倪雪淡淡的看着她，平静无波，“我就是我，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紧张气氛瞬时打破，巫梦祎哭笑不得，倪雪又道，“我跟你一样，都希望快点抓到凶手。”
倪雪似是有些不舒服，不自觉的伸手去揉左腿。巫梦祎有些抱歉道，“你的腿是怎么伤的？”
巫梦祎倒是真关心，虽然她追出来是为了问清楚一些事，但也存了私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格外留意倪雪，从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与别人很不一般。
“你最该问的是我要去哪吧。”倪雪看了她一眼，巫梦祎干笑一声，“你不是要去车站接人吗，南站还是西站？”
“阜阳路万庆小区。”
巫梦祎一怔，倪雪补充道，“不接了，回家。”
“哦。”巫梦祎设了导航，两人都不说话，氛围有点奇妙，巫梦祎只好找话说，“宋海银看起来很喜欢你。”
“或许吧，但我不喜欢男生，更不喜欢鬼鬼祟祟跟踪的男生。”冷冷的一句回答，巫梦祎心神一晃差点闯了红灯，倪雪说她不喜欢男生，什么意思？是不喜欢这样的小男生还是不喜欢男的？难不成她爱好小众？自己真是开了好话题。
“怎么，后悔送我了。”倪雪似乎知道巫梦祎在想什么，皮肉不动轻笑一下，。
“没有。我就是看你腿不方便，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的跑半个城不安全。”巫梦祎不自然的撩了下短发，她倒不是歧视同性之间的感情，只不过自己没接触过不知作何反应比较合适。果断换个话题，“你好像挺反感我的。为什么。”
倪雪沉默了一下，突然笑了，无声的笑，但语气却是淡漠无波，“是，我不光讨厌你，连你们这个职业都很反感，因为讨厌，所以不得不配合你去警局做调查，不得不让你送。”
倪雪心中默道，或许反感是做给某些人看的呢。
若是只听声音必然觉得倪雪是非常抵触警方的。可看着她的表情，细细琢磨，这话里的意思却让巫梦祎颇有些意外。
突然get到倪雪并不讨厌自己，巫梦祎的声音都带了愉悦，她看了眼倪雪，笑着道，“不谈工作了。你笑得时候还挺好看。像雪中一朵白梅，看着寡淡却别有韵味。”
“就当你是夸奖吧。”倪雪转头看向窗外，“明明知道有人正在受迫害，却救不了他们，这样才是最反感的。”巫梦祎看不到她的表情，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可又问不出来，车外的路灯忽闪而过，在她的脸上映着流动的斑驳。
巫梦祎审过那么多犯人，此时却不知道怎么聊下去，因为倪雪不是她的犯人。她能感受到，倪雪的内心深处埋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或许让她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秘密，只有自己可以随意去看，可倪雪的那个，更像是上了密码的保险箱，放在深处，就连她自己也不能轻易去打开。
倪雪转移了话头，“我腿上的伤，说起来跟杨晓光也有点关系。你们也查过了，他死前追求过我。其实我跟他并不熟，甚至连认识都说不上。那天他跑到了跨江大桥上，威胁说如果我不答应做他女朋友就跳江。”
倪雪侧脸靠在车窗上，更像是自语，“我觉得很可笑，为什么他自杀我就要答应做他女朋友。难道他的命是我给的吗。不是，是他爸妈给他的，更是他自己的。可他却不知道珍惜。他爸妈到学校找我，哭着求我救他们的儿子，他自己不爱惜生命，找我有什么用。”
倪雪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冷静到可怕，“他爸妈当着全校那么多师生的面给我跪下，我能怎么办，只好去见他，这事闹的媒体什么的都来了。”
“这个我知道。后来你怎么把他劝下来的，他应该没勇气跳吧。”巫梦祎也见多了这种动不动要以死殉情的人，大多就是吓唬吓唬。
“对，他没跳。”倪雪冷笑，顿了一下，“我跳了，然后小腿摔在了水底的暗石上骨裂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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