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青羽染

　　五、新人

　　芹泽鸭的一击看似凌厉，实则中腹虚空，并不是无解可破，可惜大多数人都会被阵势吓到从而自乱阵脚。当时场面很是混乱，少有人注意到安定的身形和步法，但冲田总司注意到了——这个人非但没被吓到，反而冷静异常。他确实在犹豫些什么，可这和旁观人群所以为的完全不是一件事。
　　这孩子，很有趣。
　　还有值得注意的一点就是，虽然安定刻意使用了北辰一刀流的招数，可打起来后天然理心流的本质很快暴露无遗。浪人组的众人都是刚刚相识，天然理心流的名气也不大，所以除了近藤一派都没人注意到这点。
　　这就很有趣了。
　　大和守安定入队的当晚，各自休息的时候近藤派开了个小会，从头细数试卫馆的学员，而且是水平颇高的学员。
　　然而众人绞尽脑汁之后都纷纷表示，确实没在试卫馆见过这个人。总司更是比谁都确定——如果真的有过这么一个剑术了得年纪相仿的孩子，他们一定会成为顶好的朋友。于是大和守安定的真实身份又胧上了一层纱。
　　“他太冷静了。”永仓新八道，“这种冷静我只从数次从见过无数凶险场面经常和死神打照面的武士眼中看到过。”
　　“总司，你有没有什么思路？”土方问向冲田。冲田八度偏偏头。
　　“没有哦，刚才都说过了。”说着，他摆出一副无聊的样子拍拍衣袴起身走到门前。“累了累了，我先睡了。”
　　“嗯，今天都辛苦了，这么晚召集各位。那么就先散了吧。”近藤率先躬身，其他人也回了一礼，离开了。
　　“总司。”冲田还没走出几步，土方就从后面叫住了他。土方也留着总发，面庞棱角分明，眉毛粗粗黑黑的，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他个头比总司稍高一些[1]，对于总司来说也是哥哥般的存在。
　　见其他试卫馆的人都走了，土方才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总司，和我说实话吧，这个冲田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他一双浓眉蹙了蹙。
　　“土方先生记性真是好啊。”总司伸着懒腰笑笑，眯起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凌厉，“没错哦，就是前几天引发骚乱的两名浪人之一。”
　　“果然是他！”土方恍然，“和他在一起的那个浪人呢？为什么只有他一个执意要来加入浪人组？”
　　“土方先生可以自己去问啊。”总司的声音懒懒的，“我知道的可不比你多。”
　　“哈，”土方岁三幡醒过来，对总司的态度柔和许多，“是我太心急了。”
　　“没关系，土方先生一如既往事无巨细明察秋毫。不会是也受了芹泽队长的影响，认为冲田是长洲来的细作吧？”
　　“有这种可能。”土方坦然答道，脸上却没有焦急或是怀疑的神色，“相比这个，总司你对这个冲田有什么印象吗？我看了他的登记，やすさだ这个名字没有对应的汉字，实在是奇怪。”
　　“是啊，如果只是女子的名字写作みゆき的话，谁都能明白是美雪或是深雪。やすさだ的话……安定？谁会起这种奇怪的名字？他的姓氏估计也是胡编的。”冲田一股脑地把自己的猜想说给土方听，像是憋了好久。如果不是他剑术了得的话，和他共有一个姓氏冲田一定会很不高兴，好在……
　　“可看他的身手不像是普通百姓家……”说到这里，也许是察觉到总司的目光，土方的话语立马弱了下去[2]。“当然也都说不定……偷师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不管怎么想，我们之中没有一个见过他，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我会继续看着他的，土方先生可以考虑相信我？”总司的语调多了几分顽皮。
　　“我当然会相信你。”土方笑笑，抬抬手想要摸他的头的样子，不过很快就压下了这股冲动，尴尬地笑笑。毕竟总司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对了，土方先生，斋藤先生会在京都和我们会合是吧？”提起另一名了得的剑客，总司跃跃欲试。
　　“嗯，毕竟他是一名正统的藩士[3]，程序上麻烦得多。”
　　“他的入队审核我可要亲自负责！”
　　“别闹了，你们两个要是都受伤了我会很头疼的！”土方面部抽搐了起来。
　　“哈哈哈！”每次看到土方岁三眉间出现深深的沟壑时总司就会忍俊不禁。寻其咎理，大概只是喜欢土方因他而困扰的样子吧？就像还在试卫馆的时候。
　　“不过，总司，下次你还是不要这般鲁莽了。”土方的眉宇并没有舒展开，脸上分明地写着“你要是出了三长两短我可怎么面见父老乡亲啊”。
　　“土方先生不是刚说过要相信我吗？”总司还是泛泛地笑着，转了个身视线飘在深沉的夜色中。
　　“啊啊，我可一直相信你的！”不用看总司也能想象土方在翻眼睛，虽是生气的样子，可还是会露出友善的笑容。
　　树梢随风轻动，今天的月色真好啊。无论地上的世界在发生着怎样的改变，无论他们一行身处何处，天上的日月星辰都会一如既往地平静。
　　如果能一直这般平静下去就好了。他刚这么想着，起风了。

　　天刚蒙蒙亮，总司扒在道场门口，顺着门缝看空荡荡的几十叠练场中大和守安定独自一人一边运步一边素振。从他剑中发出的嗡鸣声中可以判断出，他的剑速极快。
　　总司估摸了一下，若真刀真枪地打起来，这名新人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只是……
　　有一事冲田总司是连土方都没告诉过的。安定在芹泽刀下犹豫时动势上有着奇怪的熟悉感，几番回想后，他终于可以确定，这种熟悉感来自他本身——那是无名三段的准备动作！
　　冲田总司眯起眼，如同一只发现目标的捕猎者。这时，安定也十分锐利地看过来一眼，视线穿过门缝，正好对上总司，他的动作瞬间僵了下来。
　　冲田索性拉开门，看着大和守安定汗津津的娃娃脸，拿起挂在墙上的一把木刀，也热起身来。
　　“大家都是平队士，何必这样在意我？”他说。安定一时尴尬，虽收回了视线，挥剑却变得不够利落了。总司看出了其间的破绽，颇为凌厉地攻去，安定错愕，堪堪接住，脚下还是退了一步。
　　“你还有同伴吧？他没有和你一起吗？”冲田观察着对方的脸色，透过那双眼睛窥探其心中微妙的变化。听他的质问，安定果然目光颤动。

　　总司闻声从屯所冲出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两名青年剑士正从人类难以跃起的高度跳下，看动作似是刚斩开了什么巨大的目标，可他什么都没看到。收剑的二人动作出奇地一致，他们的刀看起来都是很锋利的样子——不是摆设，而是对战斗、斩杀有着相互的吸引力，如同拥有了“人”的意念的武器。
　　更令他惊奇的是这两把刀和他们主人的契合度。总司也是爱刀之人，虽不像斋藤一那般痴迷，研究还是有的。
　　一把刀是不是好刀，刀匠的刀工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刀与主人是否合得来。比如斋藤就喜欢有大反的刀（幕末流行小反的，反是指弧度），近藤先生追求虎彻的坚石可摧，而他也一直留着加州清光，因为从小用习惯了，用着顺手。也是因此，总司将这两名不知名的剑士视为高手，甚至不由得挑衅起来。
　　看向他们的时候，腰上的打刀仿佛发出了共振般的嗡鸣。真想比试一番！上一次有着这样强烈愿望还是在与斋藤一初见的时候。一看那双眼睛，就知道是同道中人。
　　总司是自愿跟着试卫馆一行加入浪人组的。他当然可以选择留在家乡，和姐姐在一起过着波澜不惊的小日子，随便江户啊，京都啊，管他什么地方的风吹雨打巨浪翻涌。
　　可他还是跟着去了，他不想让姐姐太担心他，在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身旁的话，姐姐应该会放心的。而且，如果不和试卫馆的大家在一起的话，总司也隐隐感觉生活不够完整，毕竟他从九岁[4]就在这里了。而这两名青年也给了他相同的感觉，看到他们时总司恍若看到的是另一幅画面——死地之中，钵金破裂，脊背相靠，血透衣衫，筋疲力尽，举刀厮杀的二人。也因此他才奇怪为什么偏偏这次他们没在一起。
　　大概就因为这种天真的、微不足道的原因，总司坚信这个假称自己姓冲田的小子不是长洲的间谍。如果还有什么的话，那就是这个冲田眼目清净纯粹，总司只在孩童身上见过这样干净的眼睛。
　　另一件让总司感兴趣的事是，第一次见面时他们两个像是被同一股力量牵引，都面色苍白地看着他。不过那震惊的神情与其说是震惊在这里看到了他，不如说是在意料之外的时间看到了他。在他们大脑当机的空当，反倒是总司能仔细地打量他们一番。
　　やすさだ虽然面无血色，眼睛却因欣喜而闪亮。另外一个则不然，他看了看他，陷入思绪仅一秒后就黯然地侧过了头——“啊，这样啊。”只留这么一个平淡的表情给他。
　　不过说起来，三人之中最困扰的还是冲田总司。那两人的态度明显是“我们认识，而且很熟”，只有总司能无比地确信“我们真没见过”。猫一样的好奇心促使他将手伸向新人身上的秘密。总司有一种预感——若是能触及到秘密的根本，他的未来将会受到极大的影响。越是有这样的感觉，他越是兴奋。

　　大和守安定咬着下唇，犹豫了半秒，侧开视线说，“他已经有更珍视的东西了。”说完他又正视过来，目光坚定却很怅然。“而且，加入浪人组是我的任性，他没有义务和我一同承担任性的后果。”
　　看着他神情暗淡的样子，冲田撤回了木刀，态度也缓和了。“你们是兄弟？不过不像啊。”他问。安定摇头。
　　“那就是义兄弟[5]了！”冲田突然像小孩子探险游戏有了结果一样兴奋起来，双眼放光。
　　“诶？”安定不解。
　　“就像我和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虽然不是兄弟，但是是义兄弟。怎么说？就是关系很好的意思！”
　　“那就是‘朋友’……吧？”听了冲田的解释，安定犹犹豫豫地说出了一个词语。
　　“‘朋友’？”
　　“哈哈，这个词不是很重要，我也是前一阵子才知道有这么个词语……冲田先生很喜欢きよみつ么？”
　　“他叫きよみつ啊，听起来很像我这把刀。”冲田说，同时留意到安定表情有一瞬的僵硬。“我只是感觉他不喜欢我，你们看起来又是关系很好的样子，所以就想知道一些。”安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更加落寞了。然而冲田的下一句话又让他重新紧张回来。
　　“土方先生很在意芹泽的话，不过我倒是不相信你是荻[6]的人。”
　　“但我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些事，”冲田悄无声息地靠过来一步，强大的气场让安定下意识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比如你的天然理心流和北辰一刀流都是从哪里学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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