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到处知何似

作者:阶前梧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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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世


      日落西山,晚霞绚烂。一行人在落日的余晖中缓缓而归。他们行到山脚下,叶筠停步说:“阿衡,我们就在此告别吧。”
      “什么,你们不回去吗?”杜衡诧异道。
      “我们另有要事在身,更何况打扰你们那么久,我们也不好意思白吃白喝的待下去。所以,还是再次分别,他日有缘再见吧。”
      “你们现在有地方去吗?你们不就是在歌乐山有事情要做嘛。就算这样,衣食住行样样也不能少啊。你们不会就打算住在这深山老林,茹毛饮血,随处找个阴冷黑暗的洞穴过日吧!还是到我家住段时间事办完了再走。对了,叶筠你不是还有块玉佩压在我这吗?这段时间你得想办法赎回去哦。借住我家你们也别觉的不好意思,我可不会客气的,你们平日里就砍柴挑水来抵住宿伙食费吧!”
      敖从一完全忘了适才的不快与信誓旦旦,反水帮腔道:“行啊行啊,别的不说,你做的饭真好吃。你看,一听到吃的,我肚子就直叫。筠哥,你就答应吧。”
      叶筠气恼的看着他,一个眼神扫过去,传音入密道:“你这反口也反的太快了吧。”
      “没办法,筠哥,我可不想露宿山野,更何况住她家每天还有好吃的。听他刚才的话,筠哥你还欠人家钱呢?你要是不还的话可是丢尽我们修道之人的脸哦。”敖从一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也用秘术回答道。
      杜衡看他二人沉默不语,以为他们还是决定要走,正准备苦劝一番,却见叶筠艰难开口道:“那阿衡你看我们每天干点什么活,尽管吩咐,不用客气。”见他答应留下,她满面笑容郑重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们闲着的,以后挑水劈柴就交给你们了。”
      敖从一也深沉道,“筠哥,听到没,以后可要好好干活啊。”
      “敖公子可能没听清楚,我说的可是‘你们’。”杜衡着意强调后二字。
      “哎,你这是过河拆桥。”
      “我可不记得我过了什么河,这歌乐山虽然山路崎岖,也没看见有桥啊,敖公子是不是眼睛不好啊,来,我给你瞧瞧。”
      “滚滚滚,我的眼睛目力非凡,好得很,你别转移话题啊。”
      “谁转移话题啦,敖公子刚刚站在那一言不发,如今叶筠答应留下,你突然跳出来说什么‘过河拆桥’,简直莫名其妙。”
      敖从一恍然大悟,反应过来杜衡根本就没有听到他与筠哥之间的心灵交流,便“呵呵”干笑两声不做应答,大步流星地直往前走。
      叶筠望着疑惑不解的杜衡,也干咳两声,说:“阿衡,我们也快点走吧,爷爷还在家等着呢。”
      “那咱们快点吧,那小子似飞一般的,咱们快跟上。”她点了点头,随后快步疾走,叶筠赶忙跟上。

      时光易逝,转眼秋去,入冬之后几场纷纷扬扬的大雪盖住了金红相间的彩色大毯。老龙王收到纸鹤不久就回复同意叶筠信中所求之事,敖从一心中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且自那夜之后那位白衣女子也未曾出现,他们二人到乐得悠闲。
      叶筠待在草堂内每天帮忙干点杂活琐事,至于敖从一,则每天吃饱喝足之后就到处溜达不见踪影,但一到饭点就准时出现。这里地处偏僻,附近只有几十户人家,平日也没什么看病的人。
      只不过初雪之时,杜广受了点凉大病一场,杜衡日夜担忧,汤药侍疾时又得强颜欢笑,身形消瘦不少。但杜广本就年过古稀,近些年身体也不太好,因此这场病最终令他的生命走到了终点。
      这一日,雪后初晴,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杜广起身躺在靠窗的竹椅上,盖着一床厚毛毯,正午时分的暖阳透过窗口照过来,晒得人浑身惬意,通体舒畅,他也精神不少。
      叶筠端着一盅热茶进来,倒了一杯递给他。
      杜广喝了一口,热茶入肚,更添一分暖意,他点头示意叶筠坐下,笑眯眯道:“叶筠,你与我们相处也有些时日了,你的一言一行我也都看在眼里。有些事,你不说,我也不会问。只要你心存善念,惠泽他人,是妖?是仙?是魔?是佛?又有什么分别呢?不过都是些名号罢了,对我等凡人而言,只有善恶之分罢了。”
      “最开始世间无天地,无日月,无六道,万物皆无,只是一片混沌。后无中生有,孕育盘古,开天辟地,万物始生。神、魔、人、妖万物形状各异,名称不同,然追本溯源,终是一样的。求仁,化道,成佛皆是一致,都是劝人求善去恶,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阿筠,你得记住,一个善人即使在冲动中迈向黑暗,即使在迷津中不断犯错,也终将会觉悟到正确的道路,达到那清明境界。因为越是黑暗他就会越加努力地寻找那一丝光明,孜孜不倦,积极进取。”
      “爷爷果然是开明通透之人。您的话,我定会铭记于心。”叶筠恭敬道。
      “哈哈,只是见得多,想的多罢了。临老无所事事,整日里就只能躺在这东想西想。”杜广大笑道,“我已年过古稀,生平言行,襟怀洒落,可谓无愧于心,所牵挂者也就我那个宝贝孙女。”
      “阿衡生性善良,为人随和大度,又医术高明,杜爷爷,你不必太过忧心。”
      “哎,神莫长于化道,福莫过于无祸,阿衡为人豁达开朗,平日好助人为乐,我知她一心向医药之道,且她天资聪颖,我毕生所学她皆已融会贯通,胸怀大志,好助人为乐,为贯彻医道,她终有一日会离开走出这小村庄的。只不过医道艰难,而她身为女子,必定更加困苦,不得不令我担心啊,惟愿她事事小心。但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会竭尽全力支持她想要做的,让她得偿所愿。”
      叶筠赞叹道:“阿衡有您这位爷爷,真是她的福分。”
      “有她这么个孙女,不也是我的福气吗?”杜广放声大笑,“说了这么多也累了,叶筠,你忙你的去吧,我在这眯一会。”
      叶筠应好起身离去,轻掩房门。傍晚时分杜衡敲门进来喊他吃饭,却见老人家安详的躺在竹椅上,身体已经冰凉,嘴角犹含微笑。她俯身将头靠在他的膝前,紧握着他的双手想要将它捂热,却徒劳无功,她默然流泪,涕泗横流,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皑皑白雪所覆盖的大地上隆起一个坟堆,杜衡跪在坟前,双腿深陷雪中。叶筠与敖从一有心劝她,却又不知从何开口,二人都是第一次亲眼见认识的人离去,第一次知道“死”,无忧无虑的俩少年心中头一次泛起哀伤。
      天空扬扬洒洒的又落下大雪,不一会肩上,头上积满了雪。三个人立在大雪中,沉默无言。
      最终他们还是忍不住上前苦劝道:“阿衡,雪越下越大了,你都快冻僵了,你这样,岂不是让爷爷走的也不安心。”
      见她没反应,叶筠毅然决然将她拉起,杜衡也没反抗。
      “不好,筠哥,她昏过去了。”敖从一见状立即输了道真气到她体内,杜衡这才好不容易缓过气来。
      叶筠一把将杜衡抱起对他说:“我们快回去,生盆火,煮点热姜汤。”
      敖从一先一步进屋,立即施法将屋内弄暖和,把一盆炭火放在软塌旁。叶筠将杜衡平放下,摸着她额头,“好烫啊,赶紧用毛巾沾冷水帮她降温。”
      敖从一端来个空盆,注满了水,又从梳架上拿下毛巾递过去。
      叶筠把弄湿的毛巾放在昏迷的人额头上。“筠哥,你在这看着,我弄姜汤去了。”
      “嗯。”
      两个人忙活了大半天,杜衡终于退烧,气息逐渐平稳,他们总算是松了口气,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无言良久,还是敖从一开口打破沉默,“筠哥,杜爷爷去世,其实我心里也不好受。”
      “我也一样。自我开启神识,天宫情景一如当年,无生无死,无喜无悲。这还是我首次直面死亡。师父说过,世间万物皆在变,蜉蝣朝生夕死不过几个时辰,此为变化快也;仙神虽说跳出三界外,不在轮回中,但寿尽终有时,万年、千万年时光他们终会陨落,此为变化之慢也。天宫生活平淡重复,今日如昨日,明日似今朝,一成不变。自从来到人间,经白菊花开花落,看枫叶由绿渐红,日升晚而落早。来时白露为霜,而今万里雪飘。每一日景色大不相同,每一天这个世界都在点点变化。”
      敖从一听着似乎心中也若有所感。
      叶筠继续说着:“万物的出生与死亡形成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未知生,焉知死。从杜爷爷的死中,我看到了生。他一辈子快意洒脱,行事无愧于心,少年立志学医,长而救助他人,年老归隐山林,这是他的活法,意志坚定百折不挠,从不违背本心。他活着时受人尊重,死后亦被人哀悼。他的生命虽短短数十载却如此精彩波澜壮阔,我们这些清心禁欲的神仙相较起来所过仿若一潭死水。”
      渐起的鼾声打断了他的高谈阔论,叶筠回过头一看,却见敖从一背靠软塌斜着身子,早已经沉入梦乡。虽然谈话停止了,但他的思绪依旧千变万化,脑海中一个一个的念头不停地闪烁飞逝,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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