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卵

　　我最终还是换回来我之前的口红色号，无视了纪冉的建议。
　　我们在公司附近找了个小店吃了点东西，9：30前赶到了办公室，晋阳和温玟玟已经等在那里了。
　　晋阳是小我和纪冉一届的直系学弟，主攻程序问题，是标准的夜猫；温玟玟是前两年才来的，主修心理学，擅长辨析各种精神病，也是我为数不多的闺蜜。
　　“早啊。”玟玟看起来心情不错。
　　“早-----”晋阳半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
　　“晋阳，你该不会又加班了吧？”纪冉看到他桌上的三只咖啡罐，忍不住问道，晋阳调低他的座椅靠背，找了个合适的姿势瘫倒。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又去喝酒了……拜托你们稍微体恤一下熬夜debug的程序猿好么…我先稍微睡会儿，一会儿有问题叫我。”
　　“需要早点么？”纪冉指了指手中的外带，晋阳摇摇头，说了句没胃口，就睡倒了。纪冉见他这副样子，只好把带来的早点扔到他桌子上，吃不吃随他了。
　　“杜老还没来？”
　　我环顾四周，并未看到平时那个身影。
　　杜老本名杜维，是我们团队的领队，在这个领域做研究做了很多年，最后在我们的劝说下，离开研究所，加入了七演树，协助开发应用项目。平时是绝不会晚于9点到办公室的，今天着实有点奇怪。
　　“杜老刚刚打过电话，说他有点事情，会晚到。让我们先继续昨天的治疗。”玟玟提醒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先去无菌室了。”
　　我换了制服，简单做了无菌处理，带着纪冉去探望病例，刚迈出门槛，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特意多问了一句：
　　“你们有看我昨天浸入的记录吗？”
　　“晋阳和我当时看了一部分。”玟玟代替睡成死猪一样的晋阳答道。
　　“那，你们记得水族馆那个事故么？”
　　“哦哦，记得，印象深刻呢。”
　　“有什么感想吗？”
　　“可能是看过的电影或者小说导致她留下了这样的记忆吧。毕竟没听说过有什么水族馆的事故啊。”
　　“最近有这样的电影吗？”
　　“不知道影院有没有类似的，也许是小成本电影或者狗血的言情小说。”
　　也许是我平时很少看这些东西的缘故，我无法理解为何她会把自己代入一个小成本电影或者小说的悲情女主人公，而且这个患者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看小成本电影或者廉价的言情小说的人，毕竟她未婚夫那么有钱…
　　“纪冉，我们先去看看她的身体状况。”
　　无菌室内左右两边各陈列着一排无菌胶囊，最左边的第一个位置就是我们最近接手的女患者，叫白凌，32岁，据说白家在七区很有势力；她未婚夫叫安锐，是个有名的企业家，也是他联系到我们的。
　　一周前，我们从第七区综合医院接手白凌。她在三个月前出了一次车祸，后来在七区病院待了两个半月左右，因为没有苏醒迹象并且无法判定最小意识状态，所以被送到这里试一试最新疗法。简而言之，就是尽量帮助植物人恢复意识。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要么完全没有意识，要么就是有最小意识状态。这两种情况我们有截然不同的对策。根据国际心理医学组织的道德守则，没有意识状态的情况下，取得亲属或者监护人的同意后，我们可以进行记忆植入或强化，加强神经之间的作用，促进意识恢复；如果出现最小意识状态，那么我们只能发掘并利用最有刺激作用的记忆加强神经之间的作用，但问题就是这不一定立竿见影，而且我们不敢保证会不会有副作用。
　　举个例子来讲，就是，你家邻居小白小时候天天尿床，等他长大后，你天天在大众面前说：小白你个尿床精，天天尿床，估计他一定很受刺激，至于是从此发奋不再尿床了，还是立刻抄家伙打爆你的狗头，这就不是我们的责任范畴了。
　　在白凌的案例中，我们目前能做的就只有读取海马体，根据脑电波反应判断意识是否存续再制定方案，直到昨天为止，我们还一无所获，纪冉的治疗方案几乎要敲定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要针对记忆碎片化做出具体对策，可惜，我们连成因都不确定，一时陷入了僵局。
　　“纪冉，我们的脑电波分析报告什么时候能做出来？”
　　“图倒是昨天就做出来了，数据分析组那边说今晚下班前能交上。”
　　“昨天的部分有什么明显的波动么？”
　　“有。”纪冉做出了肯定的答复，“昨天你差点被同化之前有很剧烈的波动，但你知道在报告没有上交之前，我们很难说它到底是什么导致的，或许是生理因素也说不定，这个还要用其他因素进行试验。”
　　“在水族馆那里？”
　　“嗯。”
　　“但是不奇怪么？玟玟刚才说可能是电影或者小说的情节，为什么她会如此代入？”
　　“阿依，你不是她。”
　　“你说的对。”我顿了顿继续道：“老实说，我不知道今天还要不要继续提取海马体中的记忆……本想等杜老来了和他谈谈再说，谁知道他今天有事。”
　　“先别管杜老的事，晚上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纪冉突然扯远了话题。
　　我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10点，心想这家伙平时上班到底有没有认真……
　　“也算是调查的一环。”纪冉补充了一句，显得多了丝真诚。
　　“我反正无事可做。”
　　“那我订票了。”
　　纪冉颇有兴致的在一旁选电影，我站在旁边不知如何反应，想起昨天水族馆的事又是一阵头疼，最近实在有些焦躁，又莫名觉得空虚，有时想一直工作下去什么都不闻不问，有时又觉得疲倦，甚至连与纪冉的相处都变得为难，而与他保持距离又恐怕做不到。
　　“如果有时间，好想去度假。”
　　不知为何我的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想法，纪冉回头看着我，重复了一遍：
　　“度假？”
　　“想去哪里度假啊？我们手头的工作还没完成呢。”杜老浑厚的声音响起，我情不自禁地挺直腰背。
　　“杜老你可算回来了，白凌的记忆今天我们还要继续浸入吗？”
　　“等一下，我有重要的事讲。”杜老瞥了一眼白凌的无菌胶囊，补充了一句：“跟白凌有关。我昨天看了浸入记录，没想到今天早晨7点多接到了警署的电话。先和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何世杰警官。”
　　杜老横向发展的背后走出一位约么三十多岁的年轻警官，坚毅的五官很有棱角，和纪冉那种温和的长相截然不同。
　　“你好，我是何世杰，十三区警署，刑侦部。”何世杰向我和纪冉伸出了手，我刚进行了无菌处理，握手之前不禁迟疑了一下，反倒是纪冉毫不犹豫握了上去。
　　“你好，我是纪冉。”
　　“你好，叫我阿依就好。”我赶忙补充，为了不使自己看上去太过失礼。
　　“今天来是这样，有位十三区的先生昨天被发现死在三十五区那边，死因尚未查明，初步怀疑是被注射过量胰岛素导致血糖过低身亡，留在现场的有一支针筒，上面有嫌犯白凌的指纹。”
　　“不可能，白凌在一周前由我们接手那时她就已经意识不清并且失去行动能力了，怎么可能去三十五区杀人？”
　　何世杰抱歉地点点头，澄清道：“我也是这么认为，可是有两名目击者指认了白凌。”
　　真是天大的蹊跷……
　　一直沉默的纪冉突然开口：
　　“可以给我们看看死者和目击者的照片吗？”
　　何世杰早有准备般从身后掏出文件袋，拿出三张照片，指在第一张上，对我们解释道：
　　“这是死者宋悦。”
　　我看了看那张照片，真是活见鬼了！这不是昨天浸入时，在白凌记忆里看到的那个死在水族馆里的魔术师吗？！
　　纪冉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大概是和我想的一样。
　　“他是做什么的？”纪冉沉声问道。
　　“在三十五区那边红灯区的酒吧里表演魔术，最擅长逃生魔术，常做一些惊险的事情，所以很受观众欢迎。”
　　何世杰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让听这话的我感到心惊。
　　一切未免也太相似了，难道水族馆的事情不是小说，也不是电影？要是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个所谓的宋悦应该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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