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背山

作者:沉默是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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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阿江


      我是在一次去汶川的骑行过程中认识阿江的。
      我平时喜欢骑行,就加了一个骑行爱好者群,2014年十一,群里面有个昵称叫“迷惑中的富士山”的人问有没有人要骑车去汶川,有很多人响应,最后有七个人报名。在十一的清晨,我们在约定好的时间和地点集合,
      因为我是七人中唯一上过大学的人,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他问了我很多“专业”的问题,例如飞机的工作原理,室内栽培的温度是多少。看到他希冀的眼神,我只能老实地说不知道,没有涉及。他听我说不知道,便失望地摇了摇头,然后一个人低着头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说些什么也没人听清楚,反正说到兴奋处他就会抬起头,声音抬高几分,弄得大家莫名其妙。
      说实话我对他第一印象还不算差,只是觉得他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他对任何事情都充满了好奇心,看到路边有只死的野鸡,他也要把车停下来去研究一下。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这么想,一行人中开始有人出言讽刺他,也有人劝他少说话,但他好像听不懂一般,继续低着头嘟嚷,渐渐地开始没人理他。
      我当时想,阿江这个人不是个怪才,就是个傻子。
      我这个人有一个毛病,我喜欢结交那些古怪的人,并喜欢去探讨他们的内心世界,我能耐下心来去聆听他们的倾诉,并适时地去询问,以证明我对他们的话感兴趣,久而久之我就结交了很多怪人,而我也渐渐成为了别人眼中的怪人(也许试图去了解古怪的人本身就很古怪吧)。
      但其实严格来讲我并不是一个怪人,我和普通人其实也相处的相当愉快,因为我深谙为人处世之道,和不同的人就要聊不同的话题,和喜欢篮球的人去聊NBA,同喜欢自由的人去聊旅游,同有孩子的人去聊教育……渐渐的我有了很多所谓的朋友,很多人都说我很有社交才能,可以考虑去考个公务员,将来没准成为一个不错的政客。但我却不以为然,我擅长社交并不代表我喜欢社交(很多时候社交需要说很多没有营养的话),更多时候我只是想证明我能融入这个社会而已。
      像阿江这种“不普通的人”自然也在也在我结交的范围内。可能感受到了我的善意,阿江常常约我一起出去骑车,我们也算建立了一定的友谊基础,他说的话虽然大多数都不着边际,但细细听来还是有逻辑可循。例如他今天跟我谈论了一个话题,他说到一半连他自己都说糊涂了,然后他便挠着脑袋不再说,但是过上一段时间他还能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这个发现让我非常兴奋,就像伽利略发现了美洲大陆一般,从这方面来讲,我也是个好奇心非常重的人。
      阿江一天的神经绷得很紧,我最喜欢逗他,每次走在他后面,我就偷偷在拍他肩膀一下,然后他就像受惊的小鹿一般,一蹦多高,回头见是我以后就捂着胸口来一句:“吓死我了!”
      就长相来说,他长得很奇怪,有点像《魔戒》里的的咕噜。蓬乱像稻草一样的头发,尖尖的像精灵一样的耳朵,高高的耸起的额头像平地上凸起的高山,两条杂乱的短促眉挂在一双浑浊发黄的眼睛上面,他两条眉毛之间的距离非常远,至少能装下三个手指的宽度。
      他没有鼻梁,下面是坑坑洼洼的红通通的鼻头,看上去活脱脱像一个小丑。他的嘴唇很薄,干巴巴的起满了皮子,像在沙漠中行走了很长时间没有喝水的旅人。最为奇怪的就是他的下巴,他的下巴内缩,像是被人用刀斜着砍掉了半截一样,总之他的长相非常的奇怪,看上去好像是被哪个粗心的家伙七拼八凑拼成的一般。
      废话听多了,我开始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我对他这个人也失去了兴趣,他说话的时候我有时会故意看向别处,或者出声打断他,来表现我对他的话题不感兴趣。但他每次都是把我传递的信号屏蔽,只顾低着头耷拉着眼睛自顾自说,声音越来越小,好像和尚在念经一般。只不过和尚念经,能让我内心充满禅意而他“念经”却让我有想骂娘的冲动,要不是我多读了几本圣贤书,估摸着早就发飙了。
      后来,我和他的联系就少了起来,他偶尔会用□□给我发消息,有的能看懂一小部分,有的却完全看不懂,我想回也不知怎么回,干脆就不理他。有一天他给我发了一个公式,然后发了下面一段话:
      “这公式还没有用到实际操作上,而实际试验参数(参考资料上对对于设想估计那叫啥),如:切割一毫米钢板在普通环境下要几秒切割,分别相对多少激光头区域上面的公式?”
      恕我愚昧,他发给我的信息我一句都没看懂,便回答:“不知。”
      这种场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在公司的宿舍虽然便宜,但是做很多事情都不方便,我有一个小癖好,就是学习看书时候不喜欢周围有任何人,哪怕一句话不说,我也觉得碍事。我就和恩升商量着一起外租,恩升是我大学同学,大学的时候我们就一个宿舍,毕业以后一起来成都工作,在不同的公司上班,关系一直非常的要好。
      我们找了一天找了一间三室一厅的房子,房租不算贵,加上物业费,每个月大约1200,每个人平摊下来大概600。
      没多久,阿江知道我租房以后,来我的住处参观过一次,看到还空一个房间以后,就说要搬过来要同我们一起合租。我想了一下,便点头答应,其一他过来能帮我们分担一部分房租,减轻我们的经济压力;其二他这个人虽然有点怪,但心地不坏,作为室友还算合格。
      但是每月至少要出三百块钱的房租,水电气,物业费都不用他出。说句实话,三百块钱的房租一点都不贵,可以说是良心价。但是他搬过来交房租的时候却出了岔子,他说什么也不出叁佰,说只能出二百四,我问他原由。
      “因为最近加班比较少,啷个工资也比较少,工资高我就多出点,工资少我就少出点。”
      “付房租和工资有什么关系?”
      “反正那个哈哈,我就能出240到270之间,多了不得出。”
      “你该出多少就出多少,你工资多少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大学生,工资比我们高,中国有句古话叫能者多劳,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阿江低着头,耷拉着眼皮,自顾地说着。
      “我们是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就应该多掏钱?我们算是朋友吧,没钱可以借啊。”
      “那个有借有还,这样吧,我打扫卫生,早上起来帮你们做饭,就当房租。”
      我看了一眼恩升,知道讲下去也将不同,再说几十块钱也不算什么钱,就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第二天早晨,黑暗中有人摸索进了我的屋里,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我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才五点钟,不禁有些不耐烦说:“干嘛?”
      “早上吃什么?”
      “随便。”
      “那我就煮点面了,你继续睡。”
      说完他走出了我的房间,门半虚掩着,紧接他去敲恩升的房门“恩升,恩升”,叫了两声,里面有没有应,他就推门走了进去,很快从恩升的房间内传出了不耐烦的声音,我忍不住摇头笑了笑,似乎能想象出恩升无语的表情,我翻个身,继续同周公的女儿约会去了。
      六点半的时候,阿江再一次把我从睡梦中叫醒,这一次他把煮好的面放在我的床头。虽然被叫醒我有些不快,但人家服务这么周到,我不好驳了人家的好意,于是就点了点头。怎么说呢,他煮的面还不算难吃,我对吃并不是很挑,只要味道不是很怪,都能吃的下去。
      吃完面,去上班,结果一上午去了五六回厕所,恩升也不例外,我们俩个推测是不是阿江的菜没洗干净。
      晚上还是阿江下厨,还是煮面,问其原由,他说煮面比较方便。菜倒是洗了几遍,锅刷的也算干净,水烧开,下面,放菜,一切都很正常。面煮好,均匀地乘到三个盆里,都没有问题,我心里有些纳闷,怎么早上吃了就拉肚子呢,难道是因为别的原因?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目瞪口呆,就见阿江打开调料盒,向第一盆面里放了三大勺味精,我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在他准备向第二盆面里放味精的时候急忙制止。
      “停!你怎么放那么多味精?”
      阿江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不放味精不好吃啊。”
      “放一点就够了啊,放三勺太多了吧,味精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那我给你放一勺。”
      “打住,我不要味精,记住我不吃味精。”
      我的嗓门可能有点大,恩升走进厨房问:“怎么了?”
      “他每盆面里放了三少味精,我说早上我们怎么拉肚子。”我说。
      “啥?”恩升瞪大眼睛,“三勺味精!这要毒死人啊。”
      恩升比较注重养生,别说味精,就是肉和鸡蛋吃的都比较少,这一听说早上吃了三大勺味精,气的手都在发抖,这要排多少天才能把味精的毒素排出去。
      “大惊小怪,不放味精不好吃。”说着向两个面盆子里各放了一勺味精。
      这把我和恩升气的,我们说了半天,人家自动把我俩的意见忽略了,我们俩个当然不会吃,虽然浪费粮食可耻,但是比起健康,只能可耻一次了。
      晚上我们举行了一次“内部会议”,主题是“关于饮食习惯与健康”,会议进行的非常不顺利,我刚开口,阿江就毫不客气地打断,扯起了毫不相关的话题。
      例如我说:“咱们既然住在一起,那么饮食习惯就得综合一下,你的饮食习惯我们不适应,以后咱们尽量不放味精,你看……”
      “你知道李时珍第一个朋友姓什么吗,姓夏,其余我就不多说了。”阿江说。
      “你还是多说两句吧,我没懂,和咱们谈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我有些无奈,阿江又开始打起了哑谜,但并不是每个谜题我都能猜到谜底。
      “啷个啷个,你们俩个是大学生,你们慢慢猜吧。·”
      我自认为我还算聪明,但是绞尽脑汁还是联想不到两者之间的存在什么关系。
      “那我就直说了,咱们既然合租,那就把话说明白点,咱们能达成一致就合伙吃饭,不能达成一致就分开吃,你看怎么样?”
      “还是一起吃吧。”说着他叹气站了起来,挠了脑袋,“不知道你们看过中国合伙人没有,那里面……我忘了,我想起了再和你们说。”
      他嘴里用四川话嘟囔了半天什么东西,我一句也没听懂,他又叹了一口气,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
      一直没有开口的恩升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说:“你在哪捡了一个这么神奇的宝宝。”
      “思维是跳跃了点,但人不坏。”我尴尬一笑,毕竟是我带过来的人,在怎么地也要罩着点。如果单单是饮食的问题,我和恩升还能勉强接受,大不了分开吃就是了,但是交流却一直是个很大的障碍,阿江会经常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有一次问我:“王莽和王fl岐山是什么关系?”
      我想了想道:“王fl岐山是王莽的后代?”
      阿江摇了摇头。
      “他们都姓王。”
      他还是摇了摇头。
      我顿时失去了耐性问:“什么关系?”
      “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每当这时我都是又好气又好笑,让我想起了漫画歌谭镇里面的谜语人,阿江和那个谜语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除了是一个思维比较跳跃,喜欢胡说之外,也是一个好奇宝宝,他的脑袋中充斥各种天马行空Idea,要说他的Idea其实并不是多么不切实际,但是基于他糊里糊涂的脑袋,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感觉不可信。
      合租没多久,他就嚷嚷要做飞行器,具体做什么样子的飞行器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说可能需要我帮忙,说等飞行器做好了,要我帮忙把飞行器从窗口扔出去,然后他在下面计时,看能飞多久。
      “你知道空气动力学吗?”
      “我是学电子,那方面不懂。”
      “你是大学生,应还知道飞行器飞行原理,你看的书多。”
      在阿江眼里,大学生似乎是万能的,大学生就应该什么事都知道,我知道和他扯不出所以然来,干脆就保持沉默,这是对付他最好的武器。见我不说话,他就去问恩升,恩升被他问的不耐烦了,逃也似地回到他房间,把门反锁上。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比较欣赏的,那就他的想法永远不会停留在理论阶段。没过几天他制作飞行器的装备就买回来了,一台缝纫机,一台打印机,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每天趴在地板上画图,但画一会就看跑男或者玩斗地主去了,有一天我好奇他在画什么,就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他正聚精会神地画着小鸡,当然绘画水平连幼儿园水平都没有。
      “你在画鸡?”
      “恩。”
      “你不是要做飞行器吗,我以为你在画飞行器草图。”
      “慢慢来,我现在还处于学习阶段。”说着他继续认真地画了起来。
      我当即点了点头,他现在的确需要提升他的绘画水平,这还真不是一天两天能提高的事,看样子他的飞行器短时间是造不出来,不过他要是能造出来我反而觉得更加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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