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倾心

　　在驿站呆了一两天，终于迎来了觐见盛皇的日子。各国使臣盛装出席，整个盛皇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盛皇宫气势磅礴，一进宫门，就能感受到百年皇朝的气息，黄色砖瓦，朱色城墙，处处可见的龙图案，无一不在宣告，凤氏是天下之主。与地处江南的南桓国不同，少了一分南国的柔情。成暄珏今天一席淡蓝衣，不是华丽的衣裳，穿在成暄珏身上却显得尊贵。
　　四国的人都到齐了，成暄珏这才有机会见到占年斯的弟弟占南轩，即使穿着华丽的东晋国服饰，也掩藏不了他身材单薄的事实。
　　远处一男子始终观望着这边的情况，当他的目光定格在成暄珏身上的时候，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随即又平息了下来。男子身边的侍卫低声说道：“一切都按主子说得安排好了。”把自己最疼爱的弟弟送到这儿，即使自己的贵为西明国的国主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不知道盛皇那个老东西安排了多少暗线在西明国朝廷，此次本想让某家王爷的世子来代替，幸好收到了来自盛皇都提醒的书信，短短只是几字：一切已被知晓。希望盛皇您能好好对待我的弟弟，但凡他受一点儿苦，我要让你盛皇朝付出血的代价。
　　胧月一身水蓝色裙衫，头戴玉钗，绝美的脸庞略施粉黛，倍显清丽。即使如此简单的妆容，胧月一出现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然而胧月并不在乎，从小到大，走到哪儿都是这种惊艳的眼神，这么多年已成习惯。可是，只有成暄珏，那人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随即目光转向别处，仿佛自己与寻常人一样。从那晚交谈后，胧月对成暄珏此人充满了好奇，用自己的直觉能觉察到这人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子，而自己今天的打扮，一是不想抢了盛皇朝妃子公主们的风头，二是确实想以此吸引成暄珏，那一刻，胧月的目光立即冷了下来。
　　成暄珏看到胧月的时候，心跳漏了半拍，太美丽而含羞地不敢直视，一向淡定冷漠的她居然会因为女子而心动，成暄珏不抗拒这样的心动，可是似乎女子之间不应该有这样的心动，随意立马转移了自己的目光。
　　当两人再度对视时，只是颔首而笑。宛鸢胧有自己作为公主的高贵，而成暄珏本是淡漠之人，一个是因为了成暄珏对自己无视，而独自生气的宛鸢胧，一个是实则被惊艳到，但是不愿意表露自己情绪的成暄珏。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随着这一声呼喊，大家纷纷跪下。
　　身着金色龙袍，面露威严的盛皇，身旁一身正红色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头戴凤冠，皇家气质显露无遗的段皇后。盛皇朝果然是百年王朝，皇帝往那儿一站，气势便压得人喘不过气。
　　“众卿家平身。”浑厚地声音响彻大殿。
　　“谢皇上。”
　　随着皇上皇后入座，大家也坐到自己的座位。先是各国使臣纷纷表达自己国家的问候，紧接着就是番邦使臣进贡，再接下来就是臣子们的聊表心意。
　　成暄珏素来不喜欢这样的聚会，所以只是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喝酒，尽管如此，她还是感觉到了有谁总是在盯着她，循着那目光看去，竟是面色清秀的羸弱少年。成暄珏举起酒杯，以示问候，那少年也是知礼之人，面露微笑点头。
　　待到场中歌舞也结束了，盛皇才开始发话，“朕听闻此次北燕国的胧月公主也随使臣而来，燕国主可好？”
　　胧月站起身，微微行李，面带微笑一字一句答道：“承蒙盛皇厚爱，父王一切都安好。”
　　“哈哈，胧月公主正如传说中所说倾国倾城，不知婚配与否？”
　　此话一出，满座都在想盛皇是什么意思。如今盛朝还未立太子，而北燕国以铁骑闻名天下，但凡盛皇的某一位皇子娶到胧月公主，随机获得就是雄厚的军事力量，太子之位便十拿九稳。在座的当中当然还有盛皇的皇子们，其实一位便是已经见过面的湘王凤旻。
　　来之前，北燕国主已经胧月谈论过此事，当时胧月便已经想好了对策。于是此时缓缓开口回答：“臣女还想多陪伴父王几年，父王也不想臣女太早出阁，所以没有婚配。”
　　“确实如此，朕也希望自己的小公主多陪伴朕几年。”盛皇一脸宠溺地看着底下安坐的小公主凤霓。凤霓年仅十二岁，但是继承了自己的母亲容妃的容貌，让人一看就知道长大之后也是一位大美人。凤霓略带稚气地回答：“儿臣要永远陪伴父皇，不要离开父皇。”
　　“哈哈。”盛皇满意地点点头，紧接着又说：“没有出阁，可以有婚配嘛，胧月公主可有意中人？”
　　胧月捏了一把汗，看来盛皇今天执意要赐婚了？胧月面露娇羞，“启禀皇上，臣女有心仪之人，就是在座的其中一位。”
　　“哦，”胧月如此淡然的女子心有所属，这着实引起了盛皇的好奇，“是谁？朕可以赐婚于你。”
　　在座的所有人，都希望自己是那个幸运儿，别的不说，光是胧月公主绝美的容颜就能让许多人倾倒。成暄珏听到胧月说有意中人的时候，心中很是不悦，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儿，”胧月略有些为难啊，“如果皇上赐婚的话，臣女可否立即与此人完婚？完婚后可否带自己的驸马回北燕国”
　　“那是自然，朕与你父王是旧识，你也算是朕的女儿，说出来朕可以让你与他立即完婚，完婚后你也可带此人回国。”盛皇早就听说胧月此女的厉害，若胧月能早些出阁，北燕国主也算是少了一个帮手，毕竟公主婚后是不能生活在宫中的，但是若此女心仪之人身份不简单，那就另当别论了。
　　胧月顿了顿，十分坚定地回答：“臣女心仪之人是次南桓国的质子二皇子成暄珏。”
　　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成暄珏举着酒杯的手停顿在半空，全场立马安静下来，几乎都在想成暄珏是谁？
　　就连盛皇也愣住了，南桓国的质子成暄珏，名不见经传，不得南桓国国主的宠爱的皇子，胧月公主的心上人居然是这么一号人物。
　　胧月为此坐过准备，可是胧月的心还是很不安，即使现在与成暄珏对望着，她也不知道成暄珏会做什么打算，思绪回到的那晚。

　　那夜占年斯离开之后，胧月再次返回成暄珏的庭院，月下负手而站的少年，脸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沧桑。
　　“不知胧月公主深夜再次造访，有何要事。”成暄珏不用回头，便知是胧月。可是等了一小会儿，没有任何回答，见身后没有任何声音，成暄珏眉间略蹙，转身胧月的脸近在咫尺，几乎贴了上来。
　　月下看女，灯下看男。胧月光洁白皙的肌肤，细长的睫毛忽闪忽闪，那一汪清澈的眼眸透着坚定，鼻间温热的呼吸，那薄薄的朱唇，成暄珏很想吻上去感受一下那柔软，只见那朱唇缓缓开启，那声音很温柔，“跟我回北燕可好？”
　　成暄珏微微地向后移了几步，定了定心神，“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不知道胧月公主为何会这儿说？”
　　“你既然知道来人是我，我想你是知道理由的。”成暄珏刚才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就让胧月觉得此次来是有胜算的。
　　“为什么是我？你来之前就应该知道了，我从小就不受宠，无权无势才会被送来当质子。换句话说，我没有任何可以帮到你的地方。”成暄珏很平静地说完这些话，那么多年在宫中，受尽屈辱，受尽白眼，自己能做的就是不去争不去抢，即使是这样也是被自己的父王送来当人质。
　　胧月公主早就料到成暄珏会这么来推辞，“你不愿意表露，甚至隐匿于人前，但是我知道你有满腔的抱负，你刚才的眼中的隐忍告诉我，你有想做的想知道的事。你没有权势我有，作为质子，如果没有继位的可能，是永远不能回去的。战争一旦发动，质子立马会被杀掉，不过我相信你有可以逃出盛皇宫的能力。可是，你不想名正言顺地回到南桓国吗？”
　　“果然胧月公主来之前，对我的情况已经了如指掌了，但是即使是这些，也够不成我跟你回北燕国的理由。”确实，成暄珏只想有个理由。
　　“我想你做我的驸马。”胧月最终还是开了口。
　　“驸马？”成暄珏没有对这句话表示惊讶，因为这是胧月能给得最好的条件，她苦笑道：“胧月公主的条件很好，可是成某收受不起，我是女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公主，怎么能跟一名女子结为连理了？”
　　听完这话，胧月轻轻叹了一口气。成暄珏眼中的伤痛尽收眼底，此时的成暄珏已经不是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淡漠的人。
　　胧月的手抚上成暄珏的脸庞，胧月的指腹肚轻轻磨砂成暄珏的眉梢，微凉的触感， “我知道你是女子，可是那又如何？”
　　一句“那又如何”让成暄珏无法回答，她很用力地看，想从胧月的眼睛里看出破绽，以至于让她可以拒绝胧月的破绽，可是胧月的眼睛只有柔情和诚意。
　　两人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直到胧月不得不离开，成暄珏也没给出答案。所以此刻的胧月在赌，赌成暄珏会应下这门婚事，如果成暄珏不答应，盛皇就会给自己赐婚。
　　“何人是成暄珏，胧月公主都如此说了，还不出来。”盛皇扫了一眼下面，只见一位身着金色纱衣的少年走出来，缓缓跪下，“启禀圣上，臣便是南桓国的成暄珏。”
　　“抬起头说话。”盛皇命令道。
　　成暄珏按令抬起头，那一瞬间，全场都不禁赞叹，好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自古江南出美女，没想到南国的男子也是如此秀美，倾国倾城用在这少年身上也不为过。
　　凤旻看着此人眼熟，忽然想起前几天在聚馐阁前的白衣少年，那少年居然是南桓国质子，可惜了，无权无势，不然也值得自己结交，没想到胧月居然喜欢这号人物，这少男空有一声好皮囊，却没有任何可以帮到胧月的地方。
　　“你便是成暄珏，难怪胧月会中意你，可是朕很好奇，你俩是如何结识的。”盛皇缕了缕须，见到成暄珏的那一刻，盛皇便知道这少年是元妃的孩子，南桓帝居然舍得把这孩子送来当质子，若当初元妃嫁给了自己，这孩子便是当今太子，只可惜。
　　“回禀陛下，臣与胧月公主只有数面之缘。”成暄珏如实回答。
　　“好，胧月，仅仅数面你就喜欢上这孩子了？还是你怕朕指给你的婚配你不满意？”
　　胧月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仅仅是数面，臣女便已倾心了。”
　　盛皇不发话，他本想着把胧月指婚给凤瞿，可是哪想到胧月居然表明自己的心意，这成暄珏倒不是什么问题，本就身家干干净净，无权无势，当一个东床驸马，想必在北燕国也是不受待见的，质子可以再从南桓国召到盛都，只是从头到尾成暄珏没标明过，胧月也是心急了吧，随便拖一人便可以拒绝朕的赐婚。
　　皇帝不说话，在场的人也很急，占年斯也是替成年斯捏了一把汗。这时，坐在皇帝右下方的身着华贵服饰的女子开口，声音很软，带有江南软软的口音：“皇上，自古都说郎有情妾有意，这样才能成就一段良缘，刚才从头到尾都是妾有意，不知这郎的心意如何？”
　　“皇姐说的对，南桓国质子，你是否也是爱慕胧月公主的了？”
　　全场安静，成暄珏用余光看了一下胧月，她倒是一脸平静，可是胧月微微紧握的双手出卖了她。
　　第一次见到胧月就觉得很熟悉，仿佛很早就认识了，从母亲的画里，或许是梦中早已见过她，因为母亲，让成暄珏觉得胧月如此的亲近。
　　第二次见到胧月，她的脸庞仅仅贴着自己的脸庞，鼻尖捧在以前，身上淡淡地幽香沁透心脾，那一句“那又如何”打动了成暄珏，尽管她还不知道胧月的心意。
　　第三次见到胧月便是宴席开始之前，仅仅简单的衣着和妆容便让自己心动了。
　　罢了，成暄珏面带微笑，一字一句咬得很清楚，“一见情生，再见情难抑，三见情根深种，臣只愿与胧月公主相守一生。”
　　盛皇听到这句回答，便想到多年前那有着明媚微笑，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的女子，那时的自己也如同这两人一般，曾许诺白首不分离，可是为了皇位，他将她亲手送到他人身边，待到皇位稳坐时，想再找回她时，她已入土，这便是盛皇心中的一大憾事了。
　　“既然如此，朕便下旨赐婚与你俩。”
　　“谢皇上，臣叩谢皇恩。”
　　“谢皇上，臣女叩谢皇恩。”
　　这事便这么结束了，待到宴席结束，盛皇与段皇后离去之后，朝臣和各国使臣纷纷祝贺。本来大家不看好的南桓国二王子，一跃成为北燕国东床驸马，还是北燕国主最宠爱的女儿，想借此沾光。直到回到驿馆，成暄珏的耳根才清净了些。然而直到离开，她俩也没说过话，想必因为身份变得尴尬了吧，成暄珏这样安慰自己的。现在想起来，也许她答应的理由便是那句“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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