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狄仁杰同人)楚江秋

作者:且问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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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蚀


      上阳宫
      武皇听韦什方说完,脸色一沉,道:“回去说。”向上官婉儿道:“婉儿,你出宫一趟,叫李昭德与承嗣来。旁的你看着处置罢。”
      婉儿答应着,自行前去。
      武攸绪抱拳微笑道:“陛下要说正事,臣先告退了。”
      武皇看了看他,武攸绪坦坦荡荡,任她打量。
      武皇忽然叹了口气,道:“你留下,跟朕来。”
      武攸绪也不多话,跟着她回了殿中。过不多时,婉儿便来回报,魏王武承嗣与内史李昭德进宫。
      武承嗣与武攸绪是从兄弟,武攸绪从他进殿,便起身站在了一旁,韦什方却仍大喇喇坐着。
      武承嗣风度甚好,见过皇帝之后,便微笑着与武攸绪寒暄。
      武攸绪却忍不住看着他身后那人。
      那人瘦巴巴的,蓄着短须。眉间几道深深的竖纹,有如刀刻。一双眼睛却是光彩夺目。
      他长相甚是平凡,可站在殿中,威势似乎犹胜于武承嗣。
      武攸绪心知这便是内史李昭德了。
      他虽常年隐居山中,却听过这位宰相不少事迹。
      此人颇有才干,性子却有些狷介。武皇称帝前后几年,朝野之间阿谀成风,人人争献祥瑞。甚么花鸟山石,飞禽走兽,事事都扯上了“祥瑞”。甚至有人捧了块红漆染过的石头,向武皇请赏,说道“这石头蒙皇帝圣德感召,一派的赤胆忠心。”
      众人明知是假,奈何这祥瑞之说,始作俑者乃是武皇。若说不信,便是不信皇帝承天之命,只好睁一眼闭一眼罢了。偏偏此人运道不好,进献之时赶上了李昭德。
      李昭德张口就道:“笑话,这石头赤胆忠心,旁的石头都要造反不成?”将人打了出去
      此事传出,朝野发噱,便是武皇也拿他无可奈何。
      武攸绪精于相人之术,这时暗自打量。只见他双目狭长,眼角微微上扬,正是相书所言的凤目。
      他上前向武皇行礼,路过武攸绪时漫不经心扫了一眼。两人四目相接,武攸绪但觉他眸光亮极,夺人心魄,直如猛兽将欲噬人。
      武攸绪暗暗称奇,心道:此人性梗,本该是个刚硬正直之士,可是怎地眼中大有邪气?唉,正邪相侵,却不知此人来日如何。

      几人各自落座,武皇道:“韦师,你说给大家听。”
      韦什方说话甚是简练,道:“近日将有日蚀。只怕于圣人不利。”
      他说得平淡,殿中气氛却为之一肃。
      武攸绪与婉儿适才已听韦什方说了大略,均不作声。武承嗣和李昭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讶异。
      李昭德忍不得,长身而起,道:“天象岂容妄议!真有变故,浑仪监焉能不报?”
      需知古人深信日月星辰下应着人间万物。朝中设秘书省,下属便有浑仪监,负责观象授时,测知各种天象变化。除此之外,官员百姓,擅自习学、议论天文却是大罪。
      自古以来,日蚀便是天子失德之兆,皇帝需得率百官穿素服,不居正殿,甚至下诏罪己,以求上天宽宥。于时人来说,委实不是小事。何况武皇即位,朝野间颇有非议,此时日蚀,无疑是给原本不安定的朝堂雪上加霜。
      武承嗣见武皇面色不好,连忙道:“韦师不是凡人,李公莫以俗法相责了。快请坐罢。”李昭德与他素来不睦,几次在武皇面前进言阻止他拜相。但兹事体大,不能不出言相帮,于是笑问:“韦师如何得知此事,何以为证?”
      韦什方听他二人一硬一软,都是在质疑自己,淡然道:“夜观天象,自然得知。凭证却说不清了。二位不信,我却无法。”
      他既不辩解,也不气恼,只这般摆明了说你爱信不信,武承嗣与李昭德倒没法子了。两人面面相觑,均忍不住微微苦笑。还是李昭德先道:“臣请旨,传浑仪监丞过来问问。”
      上官婉儿道:“适才婢子出宫时已命人去了。”说着秀眉微蹙,道:“婢子再去催催。”
      武攸绪半晌一言未发,这时却道:“若真有日食,当在朔日。阁下可知是哪个月?”
      他少年修道,医卜星相之类杂书着实看得不少。也知道日食发生,都在初一日,故有此一问。
      他一身布衣,却与武皇、武承嗣并坐,韦什方早在注目于他。见他称自己为“阁下”,显是并不信服,心中暗自一哂,道:“就是九月。”
      眼下已是八月中旬,到九月初一,不过十来天工夫。
      李昭德原本认定韦什方是虚言恫吓武皇,以求宠信,此时见他行若无事,反倒有些拿不准了。紧紧盯着韦什方,心中却暗自忖度,若当真是浑仪监未能测出日蚀,却教个装神弄鬼的韦什方说中了,此人必然更得武皇倚重。他若老老实实也便罢了,若敢仿效明崇俨之流来干涉朝政,少不得也得想法子叫他见见明崇俨去。
      武皇甚是烦躁,怒道:“浑仪监的人呢?如此迁延,把朕当什么了?”
      婉儿正待相劝,忽见殿外覆旨的内侍疾步前来,见了武皇,跪倒在地,颤声报道:“奴婢万死。浑仪监走,走水。人……人都在里面……出不来。”
      殿中几人一齐立起,武皇更是惊怒交集。武攸绪低眉思索,忽然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眼看时,对面却是韦什方。几人之中,唯他兀自端坐席上,波澜不惊。
      李昭德反应最快,躬身道:“浑仪监此时起火,绝非偶然。请陛下下诏大理寺彻查。”
      武皇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亲自看着。教大理寺听你安排。”
      李昭德朗声道:“臣领旨!”

      西市 贾九绸缎铺
      内卫找人的手段果然十分高明,崔延祚令下不久,便有回报。内卫在西市街角捡到一件沾满了鲜血的胡人锦袍,一顶锥帽。
      那胡商米慕特却是一大早就向人打听延春门,此刻已不在客店之中。
      众内卫怕耽误问案,一面遣人回报,一面已经追出城去。
      狄仁杰接过那内卫呈上的锦袍,细细端详。李元芳等人围在他身边。
      狄仁杰展开锦袍,只见下摆、袖口均被血渍污了不少。但仍能看出料子中金银线交错,织成了一连串的鸟兽花草,看去颇为华美。
      李元芳将袍子拎起来,在自己身前比了一比,如燕皱眉道:“胡人身量高大,这人怎么看去比你还矮了一些?”
      李元芳指着下摆,道:“裁过的。”众人细看时,果然见下摆处粗粗用针连了一圈,粗枝大叶,和整个袍子的针脚细密大不相同。
      狄仁杰点点头,又看了看,忽然道:“元芳,你把它举起来。”
      李元芳依言举高了锦袍,狄仁杰将下摆对着阳光,查验血迹。
      他看了片刻,忽然一笑,道:“好啦,收起来罢。”
      如燕眼神甚好,早已看出衣角处小小的一片,血色有异,似乎比一旁浅了些。她看了看李元芳,意示询问。李元芳也看到了,却没想通其中原委,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那张固左右看看,最终扑在崔延祚脚下,求道:“众位大人,他杀了人逃命去啦,您还小人一个公道!放小人去罢!”他也颇有眼色,看出崔延祚官爵甚高,狄仁杰与李元芳适才都不为自己言辞所动,便找上了崔延祚。
      崔延祚也不理他,道:“你等一等,找到了人自然放你。”
      狄仁杰却笑道:“若我没有猜错,此人不追也罢。”
      崔延祚奇道:“什么?”
      狄仁杰问那回话的内卫:“这米慕特如今住在何处?”
      那内卫道:“通济坊。”
      通济坊在洛阳城南,紧邻西市,有不少商贾人家。
      狄仁杰问张固道:“你说那米慕特杀了人?”
      张固咽口吐沫,道:“小人猜的。”见狄公微笑,又道:“你老人家适才在外头也说了的,若不是知道屋中人都死了,怎么会直接破门?”
      狄公笑道:“你记心倒不错。好罢,就算是米慕特杀了人,那么杀人之后,他该怎样呢?”
      张固忙道:“他逃了呀!他同人打听延春门,自然是逃了。”
      李元芳道:“通济坊外便是厚载门,直接出城,不比走延春门快得多?你见过这般舍近求远去逃命的么?”
      张固强辩道:“他道路不熟,也是有的。啊,说不定这胡人特别狡猾,用障眼法欺瞒大人。”
      如燕笑道:“我看是这胡人特别悠闲,出城逃命前还要顺道逛一逛南市。”众人齐齐发笑,崔延祚挥了挥手,道:“让人回来罢。”
      原来那胡商所打听的延春门在洛阳城偏东,沿路均是商铺众多的繁华去处,和这贾九铺子所在的西市却隔了将近大半个城。
      张固见众人发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带了哭腔连声求道:“小人当真不知道这是怎回事,求几位大人放了小人去。”
      狄仁杰脸色一正,道:“张固,你莫要同我装疯卖傻。这案子与你脱不了干系。你道我们只是随手一拦便恰恰拦住了你?”
      张固神色变化,忽然住了口。
      狄仁杰向李元芳使个眼色,李元芳会意,走到张固身前,道:“早晨有人说去报官的时候,我们正站在一旁看着。那时候乱哄哄的,这铺子里里外外挤了几十人围着看。就是跑出来的,也不下十人。这些人里,你年岁最大,却跑在了前头。”
      张固怔怔回想,当时情景确实如此,却不明白他为甚么说这个。
      李元芳道:“可是后来,没跑得几步,你便比旁人慢了下来。”
      张固壮着胆子答道:“小人年迈,腿脚不便。”
      李元芳道:“是啊。我也这样想。可是又觉得不对,一位头发花白,腿脚不好的老人家,做甚么要和年轻人抢这跑腿的事情呢?”
      张固一怔,道:“小人自来热心,又是这贾九的近邻,不能不……”
      他话未说完,李元芳便道:“对了,正是这句话!你是贾九的近邻。”
      如燕听懂了,只带着笑看着众人注视李元芳。
      李元芳道:“你两家一墙之隔,你理应是最早听见胡商叫门的人,对么?”
      张固道:“是的。小人听见砸门,立即就……”
      李元芳仍不容他说完,忽然问道:“立即什么?是立即出门了,还是进了贾九家?”
      张固被他打断,愣愣地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崔延祚却已然明白,道:“你就住在一旁,按说当是最早进来这里的。为什么会跑在人群最前面?”
      如燕笑嘻嘻道:“除非你本来就站在人群最外头,根本不曾进得里面。”
      李元芳向她点了点头,又道:“可是这又说不通啦,你如果只站在铺子外面,焉能看到贾九一家教人‘开膛破肚’,还会被吓得厉害?”
      张固忽然想起,自己向他述说案子时,顺口说了句“开膛破肚的,吓煞人。”大惊之下,忙道:“小人确实未曾进得屋来,里面情形,是听邻居说的。小人今日身体不适,起身晚了。”
      李元芳道:“罢了。你越编越错,还是我替你说罢。”指指尸体,道:“睁大眼睛好生看着,这几人衣衫严整,伤口处衣服被血湿得透了。若不是凑近细看,谁能知道这是开膛破肚而死?”
      他顿了一顿,见张固嗫嚅着还想辩驳,又道:“你说你站在屋外,没进来过,可早晨你遇到我与大人时,却有青蝇跟着你飞。对了,你还伸手赶来着。”
      崔延祚恍然大悟:“难怪你一定要带他过来。未到杀人之地,身上怎会有血腥气?”赞道:“元芳兄弟,真有你的!”忽然又一皱眉,问道:“那锦袍、胡人,又怎么说?”
      李元芳道:“有人栽赃。”
      他已推想出大略,但是不知狄仁杰适才看出了什么,于是侧过身去,叫了声“大人”。
      狄仁杰本站在一边听他询问张固,这时走了过来,向张固道: “这锦袍与你身量相仿。是你穿的吧?”
      崔延祚一怔,低声道:“国老,先前人人都说那是个胡人……”
      张固跪坐在地,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狄仁杰也不要他回答,道:“是啊,这锦袍确实来自西域,大约原本便是那胡商的。却不知怎地到了你手里……”
      张固抽泣声一滞,狄公道:“嗯,是你弄脏了它。是不是你的汤饼油汁洒在了上面?”
      张固大惊,抬起头来,嘴张得老大。
      狄仁杰摇头一叹,道:“看来没错。你污了锦袍,借词去清洗,其实却按自己的身量裁去了一截。嗯,想来油迹都是在下摆处,裁去之后,便不明显了。”说着示意李元芳展开袍子,指着血色略淡的那处道:“这织锦最容易吸水,之前吸饱了油污,再浸血,颜色便没有旁边深了。”
      众人这才知道他细看血色的用意,心中无不敬服。
      狄仁杰又道:“你俩家相邻,翻墙过来不是甚么难事。于是你夤夜摸进了贾九家,门栓是你先用刀斧之类劈个老大口子,为的是稍稍一用力便会撞开。所以门栓断口处前面整齐,后面杂乱。人是撞不出这样的茬口的。”
      张固忽然想起在门外时,李元芳持着门栓,冷笑着说“好大力气”。这才知道自己处处都是破绽,忽然哭道:“小人,小人冤枉,小人当真没有杀人!”
      狄仁杰道:“是啊,你没有杀人。你只是见死不救。在门口大喊大叫,试图将此事栽赃给那胡商米慕特。”
      张固连连叩头,哭得声嘶力竭,道:“小人该死。”
      狄公道:“好了。告诉我,为甚么你要栽赃?”

      张固见他件件事都说得有如亲见,再不敢信口雌黄,便哭边将事情大略说了。
      原来这胡商米慕特昨日来贾九处买绸缎,两下装卸货物时,张固不慎惊了米慕特的骆驼。
      张固当时正掌着汤饼锅,热油热汤泼了米慕特一身,还溅在几捆泥金的紫红绫上。
      这绫罗织得细密轻薄,层层叠在一处,不怎么显多,展开来却是好长一匹。被油所污,连下面几层都用不得了。
      这米慕特性格却极是暴躁,见污了衣裳,如何肯依,拉住了张固命他赔偿。张固苦苦央求,又有贾九从中斡旋,只赔了米慕特二百钱。
      那锦袍并不便宜,米慕特言语便不甚好听。
      贾九这边,污损的绫罗却更麻烦。绫罗本就价高,这几匹上有泥金银,更加昂贵。
      贾九当着米慕特,不好将价钱压得太低,两下讲到了九千钱,写了文书。那紫红绫却没了,贾九商议着去城外亲戚家换两匹来,这一来一回,却要耗到晚间了。
      米慕特算算时间,怕犯宵禁,只得留下定钱,借了贾九一身衣帽,换下油的锦袍锥帽,约定今日坊门开后再取货物。

      米慕特走后,贾九找了张固,说道都是邻里,知他日子也不甚宽裕,愿意只要八千钱,收回本钱便是了。那锦袍也不要了,权当折了钱送与他。张固谢了又谢,将锦袍带回家中收拾。
      张固无端欠了一笔大债,夜中翻来覆去地睡不好。迷迷糊糊到后半夜,便听得贾九家有痛苦呻()吟之声。
      他留心听着,前后不过一两刻,便渐渐没了声息。
      他又等了一等,始终不闻人声。翻过墙去在屋门前一看,就见到贾九一家尸横在地。
      他吓得几乎没了魂,转身逃回家中。
      到家之后,再想了想,他与贾九商定了还八千钱,文书却写的是九千钱。贾九全家已死,他的亲戚若是照着文书收起债来,自己岂不白白失了一千钱?
      他担心血污了自己衣衫,因此穿着米慕特的锦袍,重新进了贾九家,从贾九尸体上摸走了自己那张文书。也正是这样,才看清了贾九的死法。
      他这么一阵折腾,天色已然不早。他担心被人发现,自己无法辩白,又恨米慕特害他欠下债务。便想了这一条计策,断开了贾家的门栓后重新带上了门。
      过不多时,米慕特果然上门,叫贾九不应,发了脾气,用力拍门,拍不得几下,门便大开。
      米慕特嗓门不小,周围已渐渐有人围了过来。张固却趁乱出门,将染了血的锦袍扔在了西市隐蔽处。自己又折回贾九门口,装作看热闹。
      他自以为这栽赃之计天()衣无缝,哪知落在狄仁杰等人眼中,处处皆是破绽。

      崔延祚几次想要骂人,都碍于狄公在场,强忍着气听他说完,叱道:“你这贼老儿!听你说来,贾九何处对不住你了?你明明听得他家有事,不管不问也就罢了。看见他一家惨死,竟然不去报官,反想着拿走借据,陷害旁人。你的良心呢?”
      如燕撇了撇嘴,心道这人凉薄已极,良心多半早就喂了狗。
      张固伏地痛哭道:“小人土一样贱的人,哪里拿得出八千钱来?”
      狄仁杰看了看他一身鄙衣,叹道:“罢了。你起来。”
      李元芳看了看狄公,微微垂首,心中亦是一叹。
      他素知民生艰难,并不如朝中所言那般万民安乐。但在神都天子脚下,这张固为了几千钱不惜如此做作,夜入尸堆之中,难道能说全是他一人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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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日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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