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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闻言,陈璞默声不语,见梅凌垄还是扶着杖立着,唤秋英秋茗把火盆抬走闭门道,“怎么说起二郎了?”
“再有几天就是二郎的祭日。”梅凌垄敛了笑,“二郎当时是夭的,尸骨没葬在祖坟,后来迁过来,他的坟迁在后山山脚。也没进去宗祠里。六郎,你说二郎他冷不冷清?”
陈璞没有应声。
梅凌垄回头道,“怎么不说话?”
“说这些丧气话可不像你。”
“二郎是我兄长。临近祭日了,我感怀几句,念叨几句。怀念一下有什么不对的?”梅凌垄立久就乏了,退到身后的胡床上坐了下来,随手执了柄小刀压着面前两指来宽的檀木剃了几下,“过两天我搬去山下陪陪二郎。你来不来?”
“大郎也是你兄长。”
“大郎还没死。”梅凌垄刻着刻着手一软,刀子插在腕旁桌缝中,他似乎有些无趣,拔出来抖了抖又剃了上去,“等他死了。我也去他坟边结庐,到时候守个三年五载的吊唁他。”
陈璞见他刀子晃来晃去,三刀下去倒有两刀落空,眉头蹙了蹙,索性将刀夺了过来,“阿郎这几日该回来过节了。”
“我知道。”
“又是大郎告诉你的?”
“嗯。”
“所以你又要避?”
“嗯。”
“也行。哪天去?”
“我就说六郎贴心。大郎有这么爽快我就不烦他了。”梅凌垄笑着又从桌下摸出一柄刻刀仍旧心不在焉的削着,“先缓两天。我身上不自在。”
梅凌垄削着削着,那木柱才算是现了形,似是一节手指的模样。
梅凌垄拈着木指叹道,“你丢东西多容易。剑一挑,一甩,飞出去了。制一个得费多少天你想没想过?”梅凌垄见陈璞没有出声,抬头瞪了他一眼,“别跟我扯身上有毒没毒的废话。有毒她还用得着提个剑乱砍?”
陈璞抬手攥住梅凌垄投来的刻刀笑道,“还当你不记得了。看你这乱丢东西的坏毛病还改不改。”
梅凌垄也不急,探手从笔筒中又摸出一柄刻刀,在眼前另一块木料上琢了琢,轮廓初现,指间将其推至腕下抵着,刻了一些细碎的纹路,“六郎。这些天你自己也回去探探父兄。平日你在我这里,他们见得不多。在府里没什么好看着。这些日子我还有些事得想。”
陈璞闻言,执剑拔腿便走。
梅凌垄盏了灯,刀锋渐利,不多时倒攒了不少细碎木料。
忽听“啊!”一声,似有杯碗落地。
梅凌垄蹙着眉抬了头,见秋蘅正坐在地上,怒道,“谁让你进来的?!”
“大郎。大郎吩咐人送来的参汤。心想着郎君趁热喝了会好。”秋蘅见他目光有些寒意,当他是恼自己打碎了碗盅,叩头道,“奴见郎君专注,是以才未曾禀报。不提防……”
“收拾一下。出去吧”梅凌垄余怒未消,冷冰冰的打断了秋蘅的辩解,“把门带上。跟外面人说没我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参汤……”
“我不用喝。”梅凌垄瞪了她一眼。
秋蘅见他目光锋利,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不敢再看了,慌忙包了碎瓷片退了出去。
见她闭了门,梅凌垄却没有继续下去的兴致了,碗盅并未收拾干净,瞥见碎落之处停着一小段木块,缠着些树根发丝。
他一贯警醒,秋蘅进来之时立时将手中所持木块掷了出去,假使他偏上一寸,打的就不是她的头发,而是直中脑门了。
梅凌垄顺了顺气,扶着杖又立了起来,将掀在一旁的衣襟扯了回来,原先缠紧也上了药的腿已不觉疼痛,现下药效退了,隐隐似又抽动起来。他隔衣压了片刻,尚觉有增无减,瞥见窗外天已擦了黑,陈璞倒似乎真是一去不复返。
梅凌垄心中有点烦乱,自己又拄杖走去开了门。门外只得秋茗一人,他竟有些失望,呆了片刻,“去打点水。凉的。我洗把脸。”
“大郎派人送了餐食。后来又派人来打听三郎吃过没有。”
“知道了。你怎么答的?”
“送进去了,三郎应该吃完了。”
“挺好的。”梅凌垄低头笑着在湿布巾上擦了手,“端来吧。不用热了。”
“是。”
吃过东西,梅凌垄也觉得有一些困倦了,关了门,在帐中解了左腿上绑腿,一股又酸又麻的感觉从左膝一直蹿到了断骨尾端。他小心翼翼扯着绸布的一角将腿骨从木肢之中拔了出来,掏出早已湿透的棉垫和绸袋,躺了片刻才又坐了起来。
梅凌垄所戴是一只连着靴的木腿,比腿腹略高,下面做实了,上半却卯着七八片弹性极佳的柳木片,半寸来厚,打磨均匀,边缘滑润,内里衬着丝棉和软绸。
梅凌垄平时只需将腿伸入,再用绑腿将柳木片捆缚紧实,倚仗拐杖也就能如常人站立行走了。这形制实际上与梅大所制也并无大差,只是梅大所制太过粗糙,窄了半寸,束肢所用的木片又未经打磨,行走久了理所当然夹破衬布,再就挤破了皮肉。
三郎这才恼了。
木片约束,再一收紧,本就血脉不甚畅通,并不舒适,是以穿戴久了再一放开,血脉久不通再通,腿上便是麻痒难当,实难让三郎难有好心情。
是夜,梅凌垄梦魇极多,一夜睡得昏昏沉沉。
晨起时嗓子不觉也哑了,喊了几声都没见人影,最后还是陈璞闯了进来,见他两颧泛红,冷声道,“梅凌垄。你内伤犯了。”
“没有。”梅凌垄瞟了陈璞一眼,“着凉了。陈璞,昨天不是让你好好回家呆着的么?”
“回去了。”陈璞提着桌上一壶水往梅凌垄嘴里灌了几口,“又赶回来了。我这是梅家太爷定的。你想支开可我没那么容易。除非你在梅家能管上事。”
梅凌垄咽了几口水,嗓子没那么干了,反手挥了一把,陈璞立时瘫坐在地。
“你管多了。先一边歇歇。”梅凌垄屈膝立了起来,捞了一旁的靴子回帐穿了。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扶着杖绕开了陈璞走了出去,“想管我也要先能躲开。秋英。找人把陈护卫抬出去。”
“找……”秋英回头看看身后几个忙活着的丫头片子,“找谁啊?”
陈璞动弹不得,见梅凌垄面色由红转了白,不多时又回复如常,心知他还是强动内力。
梅凌垄院中除了陈璞并无壮男,于是秋英只是喊了几个小丫鬟,几个人拖拽了半天陈璞也才拖到门口。
梅凌垄看不下去了,挥手让她们都去了,陈璞就在门槛处丢着,“陈璞。我的事,你该管的管。不该管的,就当没看见。”
梅凌垄本来就没下死手,陈璞很快就运气冲破了被梅凌垄封住的气穴,接口道,“梅家祖训,梅姓子弟不得习学其他门派武功。”
“但梅家内功我练不了。”梅凌垄似乎有些惆怅,“我受过伤。血脉有亏,筋脉不正。练了极易走火入魔。单练外功又只是花拳绣腿,出去唬唬人还行,只能偷学别家的凑合了。小六郎。我也很为难啊!”
“你是梅家下一代的继承人。”梅凌垄说得义正言辞的,好在陈璞不吃这一套了,白了他一眼,“你不能自断后路。”
“大郎才是。”梅凌垄索性在陈璞旁边地上坐下了,“你看大郎天天跑前跑后多起劲。我才没这个精神,大郎才是家主的料子,天生擅长做牛做马。”
在给梅九演示招式的梅大莫名打了个大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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