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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小黑屋
不过沈亦行并没有真去再把玉佩当掉,当铺的人太黑心,他也觉得不值得。
时间还早,沈亦行想了想,决定回家一趟,师弟们还不知道他留在贺家别院的事情。
沈亦行时常感慨自家师父,虽然以盗为生,不走正途,但心地却实打实的好,生前最常说的,也是那句——盗亦有道。早些年,江北盗圣作案无数名动江湖,却还没忘随手捡几个孩子养。而沈亦行凑巧就是盗圣前辈遇到的第一个孩子,那时沈亦行父母病逝,盗圣前辈收养了他,当真待如亲子,衣食住行,照顾得很是妥当。等沈亦行长到十二岁,已经可以借助轻功跳上房顶揭瓦玩的时候,师父又带回来两个孩子。当年陈千九岁,被他抱在怀里的小表弟才两岁半,两个人一起瞪着黑亮亮的大眼睛仰望坐在房顶的沈亦行,彼此都是呆立良久。沈亦行觉得这俩师弟怪有趣的,那天十分开心地嚷着要跟师父喝酒庆祝。
好像还是不久前的事情啊……沈亦行走到家门口,看着已经十四五岁了还天天爬树上玩的小师弟,无奈地笑了笑:“明朗,快下来!”
“大哥,你回来啦!”那厢闻言立刻从树上跳下来,欢快地窜进沈亦行怀里。
沈亦行将来的路上买的几样点心交给他,两人一起进了家门,陈千的妻子正在做午饭,满院子都是淡淡的烟火气。
陈千与明朗自昨天沈亦行匆匆出门就一直担心,现在见沈亦行回来,都问他到底是什么人帮了他们,有没有出什么事情云云,沈亦行被吵得头疼,便将自己“卖身”于贺家的事都一一道来。
两人听完深感这位贺公子为人仗义,只是做一年的工而已,他们都觉得是自家赚到了。沈亦行本来也是这样想,可是想到贺大公子那忽冷忽热的性子,再看看自己手腕上还没消退的手印,突然就一阵后背发凉。
后来沈亦行每每思及此事总不免感慨自己太蠢,羊入虎口而不自知……当然那也只是后话了。
贺知玉那边似乎并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沈亦行想着,便干脆在家待了半日,晚上陈千买了酒,让妻子多做了几个菜,一家人高高兴兴吃了顿团圆饭,也算是为沈亦行送别,毕竟也是一年的时间,以后不见得能随时回来。
沈亦行再回到贺家别院时天都黑了,院子里安安静静,没一间亮着灯的屋子。看来是贺知玉睡得早,沈亦行这样想着,一转身就看到了贺知玉阴沉沉的一张脸。
“……”沈亦行委实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贺知玉坐在他常坐的躺椅上,身上盖了层毯子,冰凉的月光照得他脸色也是惨白一片,在这样的环境下颇有些人鬼难辨的样子。
“你去哪儿了?”贺知玉看着沈亦行,淡淡问了一句。
沈亦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回家一趟,他们还不知道我留在这儿的事情,我怕他们担心……”
“谁允许你回去的?”
“你没说不能……”
“我应该跟你说得很清楚,我是你的主,你的一举一动都要听我命令!”贺知玉的声音忽然高起来,语气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沈亦行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反驳:“就算是仆人也该有行动自由吧,离开了半天而已,而且现在已经回来了啊!”
贺知玉真的动了怒,手按着躺椅扶手要起身,却忽然猛烈地咳了起来,又跌坐回去。沈亦行想到现已入冬,天气寒冷,贺知玉不知道已经在这儿待了多久,一时也没心思再吵,连忙上前扶他,触手才发觉贺知玉身上一片冰凉。“你快先进屋去啊!”说着沈亦行便伸手搀他,不料却被推开。
又咳了一会儿,贺知玉气息渐渐平稳了,才道:“没有。”
“什么?”沈亦行完全不懂贺知玉在想什么了。
“在我这里,你没有自由。”站得近了,贺知玉闻到沈亦行身上还有酒气,眉头皱得更紧,神情也越发冰冷。沈亦行还傻傻没反应过来,就见贺知玉勉强站起身,冷冷道:“把他关起来。”
沈亦行就感觉到有一双手牢牢扣住了自己,转头才发现竟然是别院里的护卫,顿感不妙:“贺知玉,你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那侍卫有能力神出鬼没,自然不容小觑,力气极大,沈亦行拼尽全力,竟完全挣脱不了,眼睁睁看着贺知玉就这么冷漠地转身回房间去了,而自己被强行拉走。
直到被关进一间漆黑的屋子,听着门落锁的声音,沈亦行才意识到,事情很是不妙。
这间屋子在别院的西北角,内里空间极其狭小,四面都是坚实的墙壁,不知是什么材质垒砌,一接近都能感觉到逼人的寒意。冬夜气温本就很低,沈亦行打了个哆嗦,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最终确定,这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晚上喝了酒,沈亦行这会儿头疼的厉害,被手边墙壁生生又冰得颤了一下,意识竟还很清醒。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会死在这里。
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到深深的恐惧。对于死亡即将到来的恐惧。
沈亦行幼时父母双亡,幸有善良淳朴的邻居帮他办了丧事,之后没几天,江北盗圣经过那个小村子,收他为徒,之后学习轻功,被师父带着潜入达官贵人府邸,虽然也曾经身涉险境,却从来没发生过真正要命的事情,就算被官府抓获,也不过受点牢狱之灾。他从来对“死亡”二字没有什么深刻的认知——直到师父去世。
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沈亦行双手抱肩坐在地上,哀哀地想,如果自己死了,师弟们会不会伤心地哭呢?又或者,他们要过多久才能收到自己的死讯?明朗还那么小,陈千夫妻能照顾过来么?
啊……连媳妇都还没娶到呢。这一辈子,太亏。
不甘心啊。沈亦行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时候,都还在这么想着。
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的关系,沈亦行酒虽然醒了,头依然疼得像是要炸开。房间里依稀亮起来了,沈亦行眯着眼睛寻找光源,看到有一面墙上开了一个极小的透气窗口。应该是在背光的一面,天光苍凉萧索,冷风毫不留情地灌进来,沈亦行只觉冷得刺骨。
不知道贺知玉打算关自己多久。沈亦行想起京城中关于这位贺家大公子的传言,说过去贺大公子是一个极好的人,文武双全谦和有礼,又天生英俊不凡的好相貌,不知勾走了多少闺阁少女的心。然而两年前,贺知玉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回来之后便性情大变,独自搬出将军府,深居简出,竟是再也没离开过这座别院。
沈亦行叹了口气,来别院这两天,他只深刻见识到了贺知玉的喜怒无常、冷漠狠厉,什么文武双全谦和有礼,果然都是谣传。不过贺知玉的相貌到确实对得起“英俊不凡”四个字,甚至……沈亦行想起贺知玉表情平淡或者眉梢轻挑时的样子,竟带了几分风雅清隽的味道。
又打了个寒颤,沈亦行苦笑一声,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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