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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蛊雕（一）
第五章
殷九带着花真真在树上。她见两拨人分头走远，才对花真真咬耳朵：“如此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原来人家不是来做那事，可能刚才是以为我们在鸳鸯交颈，所以特地给咱们望风呢。”
“你又胡说什么！”花真真拧了她一下：“闹出这样的笑话！”
殷九眉梢一挑，轻笑道：“放心放心，他们又不知道咱们是谁。而且你看那女子，戴个死气沉沉的幕篱，一定听不清。”
“什么听不清！”花真真瞪她一眼：“你没有听他们说的话吗？”
“嗯？”殷九想了想，“听了，她声音确实好听。虽然绵言细语，其声却如鸿雁、如倾珠碎玉、如清泉出石上……别有一番纤尘不染高雅脱俗的滋味。我阅美无数，只听她声音便晓得定当是个美人。只是此女重纱遮面，行事一板一眼，略有些无趣。恐是个古板的木头美人罢！”
殷九说完做出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木头人，讨厌极了。可惜了这把好嗓子。说不定是哪家戏班的台柱子，歇了戏上山来逛。咦？那还是私会呀！”
花真真道：“你轻声些！她朝咱们看了一眼！”
殷九无辜看她：“她都走远了还能听见，那一定是你太大声。”
花真真气得又拧她：“那书生叫她宁将军！姓宁的女将军还有谁！她武艺高强，当然听得见。”
“咦？姓宁的女将军？”
花真真正色：“正是，她就是你先前朝那几个地痞无赖打听的宁将军。”
“是她？”殷九眼珠子一转，“居然是她，待我去会会！真真，你是宁都人，可能替我引荐？”
花真真没好气：“我一介民女，哪里能替你引荐？再者就算能够引荐，此时去也太尴尬！”
“哎呀，”殷九捏捏花真真的肩膀：“真娘又生气啦。不气不气……那我不去找她，等过几天她不记得我们再说。嗯……不过真娘就给我说说她的事嘛。”
花真真哪抵挡得住殷九撒娇呢？
少女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就是懂得怎么拿捏我，也好，我就为你说一说她。这件事呀……还要从头说起。”
她好像是特地要卖关子，一从头，竟然就从那下界称帝的天府宰相之子惑帝时代开始说起了。
“殷郎可知我宁都乃北地之首，惑帝时曾立国都于此？”
“倒是知晓……”
衍朝失德使天下大乱，灵宝仙子赐下山河社稷图拯救天下黎民。这惑帝便是窃取第一任掌图人之位的天府纨绔了。
所谓以欲忘道曰惑。
惑帝刚下凡时其实也做了些好事。他手握宝图，统一了支离破碎的大好江山。身边也算收拢一群名将能臣，治下也算是海晏河清。只是人间大定后，他志得意满，便恢复本性。
这天人刚愎自用、骄作无极、荒淫昏聩……下凡之事暴露后，被天府降下的一道神雷劈死了。
只是他毕竟保了天下二十年平安，黎民百姓心性纯善，感念他大恩，仍旧将他当皇帝供奉，但他却也是天下最后一个正儿八经的皇帝了。
一来是其后的掌图人以他为鉴，恐惧自己也如他一般骄奢忘志，因此都不肯称帝。
二来便是那位天府宰相痛失爱子，不允许人间再有真正的帝王分去惑帝的天下香火。
因此，惑帝之后，天下格局渐变，历经数百年慢慢演化，成了如今样貌。
宇内再无国家王朝。共有三十六洲，四百七十六城，星罗棋布各自为政。掌图人虽可以号令群贤，任免城主，但各城内务却也并不插手更多。
不过这四百七十六城中也有些特例。
一个便是这宁都。
宁都是惑帝时候的国都，也是天下最后一个王都。宁都里并不设城主府，而是有一座大将军府。这大将军府还是当年惑帝亲封，府上匾额正是惑帝手书。
惑帝之后第一位掌图人便是出在大将军府中，这位大将军力挽狂澜，拯救百姓于水火，百姓感念他的恩德，就在惑帝死后仍将大将军府这称号延续下来。
说来也是奇了，随后接连数代，大将军的弟子、弟子的弟子也成了掌图人。
初代大将军是惑帝一手提拔，因此对惑帝忠心耿耿。惑帝死后，他把惑帝留在人间的一支血脉护在身边，视其为主。他之后，大将军府中代代掌图人也不称帝，都向惑帝后嗣效忠。
宁都并无城主府，实则这大将军府便是城主府了。历任大将军虽是公认的宁都之长，但其并不肯掌城主印。每任大将军继位时，都要从惑帝后嗣手中接过一枚大将军印，却将三十六洲四百七十六城共认的城主宝印交在惑帝后人手里。
大将军府还对惑帝后人行三拜九叩的大礼，以圣人称之。
这样的事情，但凡对天下格局稍有兴趣的人都知道。
殷九自然也知道。
不过她并不表现出来，只是笑着对花真真说：“却也知晓不多。”
花真真道：“那也总听说过这天下四百七十六城中，唯有宁都有个皇帝，人称一城皇帝。这皇帝是我宁都的城主，空有名号却无权威。宁都里还有一个大将军府，府中有大将军，才是宁都真正的掌权人。代代大将军拜惑帝血脉为主，不用城主印，只用惑帝后嗣亲授的大将军印。”
“倒是听说过。”
“因此，我宁都城里皇帝不是皇帝，城主不是城主，皇帝虽是城主，城主不是皇帝。”
殷九笑：“像个饶舌儿歌。真娘你也能去唱戏啦。”
花真真觑她一眼：“如今各城城主多是‘选贤’而出，唯有我宁都代代世袭。皇帝圣人手里虽拿着城主印，事事却由大将军府裁定。唯有那拜神礼祀的时候由圣人牵头出面……”
殷九道：“便是个典仪官儿。”
花真真道：“也不可这样说……”她又想了想：“不过……倒也贴切。”
殷九嗤一声：“如今天下无共主，偏偏大将军府要弄个皇帝出来，也不知是忠心耿耿还是有宿怨旧仇。”
花真真道：“大将军府光风霁月，殷郎不要胡说。”
“好好好。”见她不高兴了，殷九从不在漂亮姑娘面前保持主见：“大将军府里头的人一等一的好！光风霁月、忠心耿耿！”
花真真又白她一眼：“你真是油嘴滑舌。不要打岔，还要不要听宁将军的事了？”
“听的听的！”
“那位宁将军就是现今大将军弟子，府中三将军之一的骠骑将军。”
殷九做出兴趣盎然的样子夸张问道：“哦？这将军名号又是怎么来的？”
花真真拧了她一把：“我宁都中，年三十以下儿郎凡巡卫、戍夜、守门、猎兽、剿匪等等皆记武勋，一年一算，每月还有武比小试，一季设骑射、枪术、拳脚、兵阵、兵策五门常科小考，四次统列前茅，且武勋足够的可参加一年大考，综合三年大考取每年头十名再行比试，再选最优十人。随后，这十人姓名罗列在风云榜上，以投签方式进行推举。得签最多的三人进行骑射、武斗、浑斗、排兵、军策等等十场比试，分出名次，便授骠骑、车骑、镇卫三将军名号。这位宁将军天资过人，业已蝉联首席四次，得骠骑名号有十一年了。”
殷九“哦”了一声，问道：“这宁将军年岁几何？”
“正当桃李。”
殷九叹道：“这么说她成了骠骑将军时不过是个黄口小儿……果然天资卓绝！”
花真真道：“可不是，听闻她初得骠骑称号时，牙还豁着呢。车骑将军将近而立、镇卫将军也年过二十，具是手臂都有她腰身粗的伟男子。她站在两人身边又可怜又滑稽。她又生得小，授勋游街的时候往那大车上一站，整个人都瞧不见了。还是大将军亲自将这小弟子抱在怀里抱了一路。”
殷九笑说：“倒是有意思。不过七八岁的稚童竟打败一群兵士躲了魁首，这实在蹊跷。你说她是大将军弟子？别是大将军为了哄这小弟子高兴一路给了什么便宜罢。”
花真真道：“殷郎又胡说！大将军岂是那样儿戏的人？况且那时宁将军尚还不是大将军弟子呢。”
“那教出这样一个小怪物的又是何方神圣？”
这位宁将军是巾帼英雄、闺阁豪侠，宁都中女子人人崇敬她，因此殷九说宁将军是个小怪物花真真便不十分高兴。
她道：“朱铁牛当日被老仆带到大将军府上时也不过七八岁。他天生神力，徒手裂石、赤拳开山，有这样的人物在先，宁将军为何就是小怪物了？”
惑帝姓朱。
这朱铁牛便出自惑帝仅余的一脉，自小流落在外，七八岁的时候才被忠仆带着回了宁都。
他天赋异禀，力拔山河。那时南方诸城同北方诸城起了战乱。南方攻到天险一线关时便是他喝退了北方五万将士，一人挡在关门前，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猛士。
虽借了地利，但他挡在关口大战十日十夜，不眠不休，神力不绝，这也并非普通人做得到的。
不过朱铁牛毕竟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了，史官记述时是否有所夸大也无从追究。
殷九心里，那朱铁牛不过是书中人物，可这宁将军却是活生生的……若花真真所言非虚，那叫她一声“小怪物”还是真是客气了。她自己被师父收下教导武艺，十年来勤修不缀，在一干同门中脱颖而出，已经是令常人望尘莫及的人物。她何等惊才绝艳，七八岁时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罢了。
除非那宁将军真是天赋异禀，否则当年事情一定就是别有内情。
不过这些话却没有必要同花真真说。
殷九道：“那便是小神人，小仙子……真娘说她是什么我便说是什么。”
花真真道：“少贫嘴。”
殷九拉着她的手晃：“真真再与我说说这宁将军的事嘛。”
“还不是你又打岔！”花真真道：“你想听宁将军的什么？”
“就先说她叫什么名字吧。”
“宁将军名唤宁擎云，是大将军亲选的名字。要说这个名字，还有一个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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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九：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宁将军：爱信信不信滚
2020.8.1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恶蛊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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