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马艾]さよなら

　　——很多年以前，我没能说出那句话。时至今日，我依然……

　　“所以……马尔科，你到底，想让我知道什么？”

　　黑发的雀斑少年抱臂站在靠近西侧海岸的峭壁高处，惊起的海浪拍打着底层的岩石，撞击成破碎的白沫。少年的眼底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而他身前的男人正位于海崖的最边缘，仿佛只退后一步，就此万劫不复——可男人脸上的表情又太过平静，平静得好似一切意料之中。

　　“马尔科！”乔兹充满警告性的声音从海崖下方传来，昔日的同伴正站在甲板上，神情焦虑而忧心，“跳下来，快一点儿！来不及了！”

　　有什么碎裂了的声响，紧随着话音的坠地扩散开来。这空间正在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崩溃，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二人，却似毫无察觉。马尔科的嘴角僵硬地扯动了一下，乍一眼望过去，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上，无以得知隐藏了何种真意。“就像你现在意识到的一样。”他慢慢地回答。

　　艾斯的眼中闪过一丝恼火。他上前一步，然而马尔科打断了他之后的动作。

　　“你能记得这个吗？”

　　跳跃进视线中的一抹红色渐渐清晰。熟悉，却也陌生至极。

　　——他手上的，是艾斯平日佩带的红珊瑚珠。仅仅一颗。

　　“但它不属于你。”也许错觉所致，马尔科有意无意地咬重了那个“你”字。“不属于，你。”

　　“艾斯，”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少年懵懂的神情，轻叹了一口气。“从你上莫比迪克号那天起……这东西，不知断裂了多少次，而每一次都是我替你接上它……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这是那时……被遗忘了的一颗。”

　　——不，并不是被遗忘了。马尔科苦笑起来，他清楚地记得那时的场景，懊恼地望着断裂丝线的少年，大大咧咧地将一切塞给他的少年，拍着他的肩膀作哥俩儿好架势的少年，笑容如阳光般温暖的少年……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这个看似没心没肺、实则无比清明的小鬼？所以那天，一向被誉为稳重的他，竟也做出了如孩子般幼稚的举动……

　　——他藏起了零落的红珊瑚珠中的一颗。

　　等他意识到不妥时，这东西已经收进了他的手中。艾斯一直没有发觉，只少了一颗的话，也着实难以发现。他握紧了手中的物什，生硬的触感在那一瞬传达得格外清晰。这样也好，他想。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无论质感和数量……可是艾斯，你身上本应少了一颗的红珊瑚珠，如今却是完好无损的……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马尔科！”乔兹的嘶吼再度从下方传来。他们所在的空间如同被打破了的玻璃球，炸裂成大大小小的碎片，沿着高处无可阻挡地崩塌。艾斯的脸上倏然变色，马尔科却只看向崖下的海平面，淡淡地回答：

　　“德雷斯罗萨……MAERD……DREAM……”他的样子看上去更像在自言自语，声音中有着不易察觉的嘲弄：“我还是……小看了多弗朗明哥。”

　　“伟大航路上，从来没有名为MAERD的岛屿。”马尔科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曾一度以为，我的记忆出了差错，但现在，我可以肯定了……”

　　“这里是虚拟出的幻象小岛，以人的记忆数据为支点，营造出最接近现实的平行世界……虽然，也只是‘接近’而已。”马尔科平静地诉说着事实，“我有听人提起，多弗朗明哥在做这方面的研究，但我不曾想过，他能这么快就用到实际中来……” 而且，还是艾斯……

　　“想打破这个世界，唯一的方法，是找到不属于它的‘钥匙’。这岛屿依凭艾斯生前的记忆数据形成，如果说有什么是艾斯自己都不知道，而我清楚的……”他摊开手掌，被藏匿的红珊瑚珠刺眼地置于其上，“那就是……这个。”

　　“而我一旦找到它，则意味着……这片空间将不再牢不可破。我向乔兹传递了消息，直到今天……”他抬眼环视崩溃得愈发凶狠、几乎摇摇欲坠的岛屿，微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所以呢？”

　　隔了半晌的沉默，少年冷厉的声音透过周遭炸裂的碎屑，清晰得有如金属撞击的蜂鸣。马尔科怔了一下，恍惚间，眼前的少年似又一次化为了燃烧的火焰。难以形容的理智与易于感知的怒火，两种全然相反的矛盾情绪，正交错着呈现在艾斯的身上。马尔科突然想起那个缠绕了他多年的梦境，流动的海水包裹着的火焰，沉葬在深海的模糊面孔，莫比迪克高空坠落的身影。可艾斯还在看着他，少年质感十足的清朗声线压抑着怒意下的纷乱痛楚：

　　“你的意思是……我，是假的？”

　　马尔科微微张嘴，却不得不意识到，他竟已无话可说。艾斯无所顾忌地笑了起来，他的目光坚定又稍带嘲弄，然而一刻也不曾移开：“所以，我只是一些记忆数据，仅此而已？”

　　“这个岛上发生过的一切，我们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只是毫无意义的虚像，对吗？”

　　“马尔科，你告诉我……”艾斯的笑容愈发沉寂，“我，是假的？”

　　“那……”

　　他们头顶的天空在这一刹轰然崩塌，散落的碎片飞溅而下，只余出疯狂地扭曲吞噬一切的裂缝与黑洞。少年却在此时一跃而起，敏捷地避过砸落的障碍物，几个箭步踏上了附近岩层的最高处。

　　“呐，马尔科，”他站在塌陷的碎屑间张开双臂，居高临下的地势让这动作看起来如同俯瞰拥抱着整座岛屿。马尔科一言不发望着他的动作，各种混杂的嗡鸣回荡在了周遭空气中。天地碎裂的震动，乔兹焦躁的嘶吼，身侧附近的爆炸声，难以阻挡地一同撞击着脆弱的耳膜。艾斯在笑，要是不考虑眼下的状况，他的表情倒更像个遇上了难题的小孩。倘若有什么依然清晰的话——

　　“如果说……我想让你留下来，你会怎样？”

　　“艾斯……”马尔科的神色看不清是悲是喜，仅仅短暂的沉默，却有如经历了世纪般漫长。他缓慢地回答，“你知道的。”

　　艾斯眨眨眼睛，“那，你为什么还不离开？”

　　“我只是希望，可以再多看你一会儿。”那人的表情一如昔日，淡漠而少有波澜。

　　他们相互对视，却没有人再次开口。直至艾斯率先笑出了声。“我当然知道——所以开玩笑的啦，谁想你这只秃毛鸡留下来。”他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那动作幅度夸张得惊人，即使若有若无的一瞬异样，亦被不动声色地遮盖了下去。

　　——少年没有任何征兆地纵跃而下，倏然伸手。

　　坠落的风声自马尔科的身旁呼啸而过，视线中熟悉的音容笑貌愈发遥远，并不剧烈的失重感觉，却正提醒着他，只是方才短短的一刹，他已被推往唯一的出口。少年的声音犹似在耳畔回响：

　　“呐，马尔科，其实无论我是现实还是虚像，我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我知道，你最终选择的那个，才能称得上是真的，对吧？”

　　“即便如此……你，当真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艾斯！”身体莫名颤栗了一下，马尔科突然冲着上方吼道，“艾斯！我……”

　　咔嚓。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画上了休止符。然而下一秒，巨大的轰鸣响彻而起，小岛粉碎成尘的声音撼动了整片海域，湮没了他未能说完的话。他看见艾斯年轻的面孔，站在空间裂缝中的艾斯意气风发地向他挥手，慢慢吐出几个无声的单音。

　　——然后一切化为了虚无。仿佛一场镜花水月，而他正跌在乔兹前来接应他的甲板上，四周是空荡荡的海域。没有名为MAERD的小岛。

　　更没有，艾斯。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