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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很显然，我被宋嘉行骂了个狗血淋头。
林曼因找不到我了，打他电话哭了近一个小时，以为我会不会因为刚回国人生地不熟上个厕所就被人给劫持了。
我真想对着现在的教科书编制组老师们建议一句，可以把书改得同电视剧一样狗血么？这样学生定能举一反三，学以致用。
宋嘉行骂了我足足半个小时，我一句话也没理他，然后他抢走了我手里的第三桶泡面，眼神不善地朝我扫射，“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干这种突然消失的事情？你就不能打个电话发个短信通知一下。非要把人逼疯了才行。”
“手机没带又不是我的错？！”我没好气地抢回那桶康师傅，心里腹诽，凭什么好好的两姐弟一到训人就变成是兄妹了。
“是，你没错，你脖子上那个东西长着是纯属用来观赏的。”宋嘉行似乎是真生气了，竟然甩手就将我喝的正欢的泡面丢进了垃圾桶。
“你有完没完？”我真忍不住了，也朝他剑拔弩张起来。我已经很久没闹过脾气了，虽然知道他是往心里地担心我，但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他面前了吗？
“明天你就回家，住家里去，我这里没法留你。” 他又威胁我！他竟然又威胁我！
我想揍他。
我还想踹他。
挣扎了十几秒，目前的处境让我不得不选择忍。
于是我狗腿地调整了呼吸，朝着宋嘉行露了一抹特别蒙娜丽莎的微笑，同小时候一样，习惯性地勾了勾他的肩膀，“你这管得也太严苛了，再过几年，别人都以为我是你私生女呢。”
“ 谁眼神这么不好！你看你鼻子嘴巴眼睛，哪个五官长得像人民币那么受欢迎？姐，听我的，你就别和爸妈过不去了。话说爸妈离婚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你总不能因为这样就不闻不问地闹失踪吧。不管怎样，你回国了就该回家，万一要你真出点什么事情，我肯定得被他们打断腿。”
“你是宋家之后，他们最多打伤你的腿，不会打断的。”
“姐，你就不能同情同情我。你说你回国了还一直呆在外面，这也不是个办法啊。”
“第一，我已经打算明天回家看妈了，第二，自己弟弟这里也不算是外面吧，第三，我有一直吗？我回国才四十八小时都不到，你现在是端着态度要赶我走吗？”
“姐，我这不是不帮你，我是怕咱爸。今天爸给我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你在AUSN辞职的事。”
“这种问题你还对付不了？”
“我能对付，但是我担心他会打房东太太的电话确认之后猜想你已经回国。”
“那是我的事，和你有半毛钱关系没？他去找我，又不是找你，你急个什么劲。”我再次白了他两眼，蹭蹭蹭地上了楼，想想还是转头盯了宋嘉行一句，“你觉得我们还有家吗？这样有意思吗？就因为爸有钱，你就满口满口地为他说话？”
宋嘉行被我说得愣了一下，继而跟着我上了楼，我猜想他应该是想同我解释什么。
但我没有理他。他敲了我房门很久，我任由他在门口晾着，后来他似乎接了个电话，我听到他有朝电话那头说着什么，已经回来了，没什么事。
我猜想一定是林曼那姑娘，也挺有意思的。我想着，躺上了床，天花板的灯光很亮很刺眼。
迷迷糊糊的状态，我仿佛睡着了，又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七岁的时候，我说喜欢唱歌，我爸请了全市最有名的声乐老师教我。
十岁的时候，我说喜欢跳舞，我爸送我去了全市最贵的芭蕾舞培训班。
我总觉得，很多事情只要我说了，我想要，我就自然而然地可以得到。
直到六年级那次升学考，我的同桌姚颖因为考砸了哭了整整半个小时，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任何考砸的一分都有可能会失去一次进入好学校的机会。
后来顾祁也告诉我，因为我们无论考得好或不好，都会顺利地升上新市最好的初中，因为他爸和我爸有门路，有办法。所以我们没有这些烦恼。
但是那些没有门路的同学，他们就需要很努力，因为名额只有那么多。当时我就在想，我有我爸这么厉害的人真正是一件特别幸运的事情。
所以，我在学校的成绩一直马马虎虎，即便我妈整天逼着我学这学那，但我仍然抱着一颗无所谓的态度学一天是一天。这也导致了我妈常常恨铁不成钢地责备我烂泥扶不上墙。
当然让她更心痛的是扶不上墙的不止我，还有宋嘉行。我妈的文学修养我们两一个也没遗传到。
论学习，我和顾祁常常五十步笑百步，我总以为会读书的孩子通常是一副驾着厚重眼镜捧着厚重书本苦读到连饭也会忘吃的呆瓜样，直到认识沈睿。
我从来就不相信，有人真的可以样样都好，并且从来都不骄傲。
第一次看见他，是在篮球场，还记得那是个阳光静好的午后，顾祁非要让我去帮他买水。我很不情愿地买了瓶矿泉水来到球场，然后就不经意地看见他轻身一跃，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
那么远的距离，我应该是看不清他的样子的，可偏偏，我固执地肯定，他肯定长得也很好看。
就这样，从来没耐心看完整场球赛的我，破天荒地看到了结束。并且最意外的是，我竟然撞着胆子把原本要带给顾祁的矿泉水递给了沈睿。
天空很蓝，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朝着我的方向走来。我从来没有一个瞬间那样紧张过，我很清晰得记得，那时我的心跳频率比正常时候快了一倍。
“ 给你。”我朝他说，手里的水像是不受控制地被我递了出去，仿佛我们是认识的。
他颇有讶异地看了我一眼，没有伸手，相反从我的左侧方走了两步。
我尴尬地站着，看着他原来是去捡看台上的那件校服。
“ 给你，我多买了一瓶。”他应该没有听到吧，我心里想着，厚着脸皮上前再次说了一句。
这会，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我心虚地不看他，硬把水塞进了他的手上，然后便飞快地跑了。我一定是太紧张了，所以才会在主动搭讪后又不知所措地逃走了。
那天的第一面有些仓促，他连话也没有同我说，而我却认定了自己喜欢上了他。
顾祁总是用一种很讽刺的眼神嘲笑我，你的眼光真是无法认同。
要你管。我同他对着干也不是一天两天，哪天我们不吵了，或许会不习惯。
后来我出国，顾祁有次喝醉酒同我打电话，说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上初一那年让我去篮球场送水。
我也很后悔。我在听筒里回应他，但是如果重新选择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因为我不想错过沈睿。
宋嘉懿，我打算重新开始一段感情了。我想起那个晚上，顾祁挂电话前的最后一句。
我说，好。
之后他就真的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再也不会有人大半夜地打骚扰电话给我了，也再也不会有人突然地跑过来看我。
我们终究都长大了。
顾祁再也不会和我称兄道弟地做很多事情了。
这世上有那么多可挽回的和不可挽回的事，而时间经过恰恰就是不可挽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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