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窗月

　　陌生戏弄

　　火车站里一眼望去，全部都是脑袋，梳着辫子的脑袋、披着长发的脑袋、剃着板寸的脑袋、顶着光头的脑袋。
　　我直奔售票口，时间已经不允许我再耽搁了。买票的人好多，七个窗口都排了好长的队伍。我没有时间去排队，只得挤到队伍的前面。
　　“哎，前面的人排队啊！”“怎么不排队的？讲不讲公德啊？”“没人管哪？”
　　我知道他们在对我，可我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违背自己的道德。几个窗口下来，我筋疲力尽。没有票，也没有人退票。时间已经相当的紧迫了，距T418开车的时间已经不到1个小时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也许还能有一丝希望。
　　广播室，就是这里了。
　　“肖云渡请注意，肖云渡请注意，广播室有人找，广播室有人找。”当广播员把寻人启示播出去时，我又开始了等待。我恨透了等待。
　　我数着表针，每隔几分钟我便催促广播员重播一次。二十多分钟过去了，突然广播室门口出现一个身影。
　　广播员上前询问：“你找谁？”
　　“谁找我？”悦耳的声音送进我的耳朵。我确定就是他!
　　我起身，走向他。“是我！”
　　广播员困惑地看着我们。
　　“你手上是不是有一张T418的火车票？今晚的？”我充满了希望地凝视他。
　　“是！”他不知道，他肯定的答案对我意味着什么！
　　“倒卖火车票可是犯法的！”广播员提醒我们。
　　“那张票是我的！”我急切地，有些欣喜地告诉他。他没有说话，只是对我报以一笑，那笑有些戏谑。
　　“你不是住过兆斯酒店吗？我们见过的？在前厅，退房的时候！”我真的很担心他对我没有了记忆，认为我在广播中寻找他很唐突。
　　“我知道你。”
　　“那太好了！那票是我的，我丢在兆斯酒店前台的。”甚至在他还没有决定给我票的举动时，我的眼睛就已经尽是感激之情了，为了他能够在这里让我找到他，为了他无意中拾到了我的票，我真诚的感激。
　　然而他却饶有兴趣地望着我，好象并不打算就把票交给我。我的满脸兴奋在他看来好象挺不可思议、也挺莫名其妙。
　　哦，也许他是想要些好处费？现在的人多么现实，是的，我似乎读懂了他的表情！就算从票贩子那里得到票的吧，我认了！回头对广播员道一声感谢，我便和那个肖云渡说：“我们能出去谈吗？别打扰人家工作。”
　　我是生怕在这里被认为是跟票贩子作交易，被盘问就更加麻烦！边走我心里边是愤怒着，原本的兴奋荡然无存，接下来该是我和票贩子的讨价还价。走到走廊一个相对人少的地方我停下来，“你说吧，多少钱？咱们不用多费口舌，说个价钱吧！”我不耐烦地对他说，这个有着天籁般声音的男人此刻在我心里真的很跌分量，原本我还指望他能够就简单地把票给我，或者就说他怕丢票的人着急所以在这里候着，这样我得是多么感激，即使他不要，我也依旧会给他些好处费的。然而，他没有。看他也是文质彬彬的样子，从讲究的穿着和手里拎着的公文包也能看出应该从事不错的工作，道德水准怎么会这么低劣？
　　“你，这不象是要向别人索取东西，倒是好象要债的！”他似笑非笑的。
　　“你是叫肖云渡吧，是住在兆斯酒店，对吗？你是今天十一点多钟退的房，并且退房时房卡忘在房间里了？”我象在审问犯人那样，为了让他“认罪”，给他列举种种我所能掌握的证据。
　　“这些，你说的都没错。可，这能说明什么？”他一脸不以为然。气得我肺子要炸掉，说明什么，说明你是个龌龊的家伙，毫无同情心，冷血！
　　好吧，我需要转变一下态度，看来他不需要什么钱，看来他很无聊，要拿我来开心，或者他就是个变态，看到别人有求于他、矮他半截他会高兴、会满足。那么我就顺着他的心理，让他享受了自己的劣根性之后肯把票给我，然后再说。
　　“看来你不打算把票给我了？那我就很好奇，你不归还，也不倒卖，拿着又有何用？”
　　“哦，有用，我正好需要坐这趟火车，本来我是想坐飞机走的，很巧我拾到了这张票，也省下了一笔费用，多好！”他故意气我，而镇定地说。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道德，别人的东西你拿来就可以当作自己的？看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怎么能这么无耻呢！”我旁若无人地嚷起来，面对这种无赖谁还能好声好气，那准是白痴。我恨不得所有的人都看到这有个斯文败类。我恨得牙根都痒痒。
　　“各位旅客，T418马上就要进站了，请作好剪票准备。”广播传来。
　　他随即离开，无视我的存在。天哪！我恨不得拿刀砍他。我毫无办法，只得蹲下，快要哭出来。
　　“喂，你再不走，火车可不会等人啊！”
　　我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他，充满了无力感。他要怎么样呢？我狼狈地拖着行李跟在他后面。走到剪票口，我站立不前，他回头看看我，笑了，很得意地。从包里拿出两张火车票，和剪票员说：“我和她的。”
　　是为了表示对我的歉意，还是为了显得我们很熟悉，他竟然帮我拎行李，我莫名其妙地默许这一切的发生。
　　天下也许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把我送到13车厢，竟然不走了。不会他也在这个车厢吧？我的行李他轻轻一举便放在了行李架上，我不领情地坐在窗边的坐椅上，生闷气！谁知道他竟敢坐在我的对面。我拄着下巴只得望着窗外黄昏的过车景色。
　　车行了一段时间，乘务员来换票。“您的票，换票！”
　　我有些窘迫，不得不看他一眼，他又笑了，然后用极具魅力的声音说：她的票在我这里，我们终点下车。
　　我心里觉着很奇怪，这个肖云渡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为什么这么纠缠？还很不怕麻烦的，他不累吗？对我这样一个陌生的女人，他可以做出之前种种的举动。真是不可思议！我从先前恨不得想杀了他，到任由他摆布，现在思考他这个人，他的魔力还真不小。哼，去他的，该睡觉了！
　　我踩着踏板摇晃着去拿行李，里面有洗漱用具。我天生属于那种平衡能力差、自理能力差、独立能力差的人，你能晓得越不想出丑却偏偏让自己出了丑这有多尴尬。行李太沉重，拿它不稳，我被它带了下来，行李砸到了我，害我从踏板上跌落。他立即起身，伸手便将我扶住，并一手带住我的包。天，我真笨得可以，尤其在这种男人面前。
　　我愣了片刻，然后甩开他的手，也并未感谢，便自顾自地找东西，他好象对我很“习以为常”，潇洒地坐在对面。
　　“你住下铺！”他对我说，语气近乎命令。
　　我抬抬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对。
　　灯熄了，我将自己带来的床单铺好，躺在软卧的下铺，车内有空调，真的好舒服。这一天我累坏了，真得好好睡一觉。我斜眼睛看着对面上铺的肖云渡，脑子总是想思考些什么，然而却是一片空白。他扭过脸，似乎就着车上微微地光，他发现了我投向他的目光，他又笑了。我立刻转身，将身下的床单盖到头上，心里是一片慌乱。
　　渐渐地车厢内安静了，我也慢慢熟睡了。

　　……
　　次日清晨，我从睡梦中醒来，我一夜都没有动过身子，肩膀很酸。应该快要到站了，我这样想。车上的人少了，很安静。
　　当我的一只脚轻轻贴近地面，一阵柔暖从脚底的神经一直传达到心里，这就是家的感觉，这就是外面的生活多么逍遥自在都会一心奔向的地方。
　　“你的票，还给你！”他紧跟着我下车。
　　我接过票，看了一眼，便当着他的面随手丢了去。是的，我到家了，不需要了，票已经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了，我洒脱地迈着大步朝着站台出口走去。心里暗暗庆幸自己的小小报复终于得逞，他该多没有面子，一路上他始终站在上风，这下子我给了他一个教训，哈哈，原来真是笑到最后才是胜利呀。我长舒了一口气。
　　“哎，你的票？请出示一下！”穿制服的站台乘务员叫住我。啊呀，我竟然忘了还有最后一关呐！这张票真是在跟我作对，从买到它那刻开始，它就在和我叫劲。
　　“她的票在这儿。”又是他的声音。真是偷鸡不成，反失把米，倒让这个讨厌的家伙捡了个笑话。
　　出了站台，我径直地往计程车站走。他跑过来挡在我面前，“不需要报销吗？不然损失可大呢！”还不怀好意地笑着。
　　这个衰人，怎么这么爱笑，真是肤浅！轻薄！幼稚！
　　我一把扯过票，愤恨地白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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