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队长|盾冬|鲸歌

　　James靠着Steve的背鳍仰着脸，不厌其烦地体验着上浮时海水从自己脸颊两侧滑过的奇妙感觉。沿途有时候能看到色彩梦幻的水母，经过某些岩柱时海藻随水流招摇，三两个小姑娘蹲在珊瑚丛里小心翼翼地看他们，瞟着James咯咯笑。
　　水压逐渐变小，Steve游到一处礁石群旁，James从他背上下来，甩甩尾巴，摘下颈上的宝石递向Steve。小蓝鲸疑惑地看了看他，歪歪头表示不理解。
　　“别跟我说你忘了，只有受过皇室的祝福，海洋里的生物才能变成人形。”
　　Steve看上去正要反驳，却想到什么似的，闭口不言，温顺地迎上去。James小心翼翼地用宝石点了点他的额头，惊叹又满意地看着伙伴的轮廓向头部的方向缩小变形，属于蓝鲸的颜色和虚影一起褪去，显露出来的是一个苍白瘦弱的小个子，金发碧眼，神情新奇又带点无奈。
　　“虽然和我想象中几乎一模一样，但看上去还是很弱，”James倒先不满地开口，“得想办法让你快点长大，哥们。”
　　Steve笑笑：“不是要一起去海面上吗？这会儿又开始操心我了。”
　　James瞪他一眼，甩甩尾巴：“走吧。”

　　他们游进凹凸不平的岩石丘陵里，有些在海面上探出头。James随便找了个山腰就窝在那里，Steve有点不适应人类的身体，笨拙地划着水跟上他。
　　“Hey，Steve.”James抬头看着头顶不超过十米地方的水面，那儿正波光粼粼地挠着他的心，他没头没脑地唤了一声。
　　“我在。怎么了？”Steve也游过来和James窝在一处，望了王子殿下一眼，身子往左转了转，把腿脚伸直。
　　无需示意，James将鱼尾从粗粝的岩礁上挪到Steve腿上搭好，重新懒散地望向水面：“你说，灵魂是怎么一回事呢？”

　　灵魂啊。
　　Steve也发起了呆。母亲给他讲过人类的宗教和信仰，但海里的人民不信仰上帝也不信仰海王，只是依靠着族群和本能生活。那位人鱼陛下和他身后的皇族，包括Bucky，也是如此。人鱼是海洋的管理者，他们的本能就是统治和平衡。也许他们因此而富裕，财富能够注满亚洲的海沟或截断整个西风漂流，但也只是金银珠宝，仅此而已。
　　Bucky知道人鱼的故事，他说过，他们似乎是成年后就能再自然不过地明白了如何打理国度，自然地就像学会呼吸或者哭泣。他们在第一次从海面回到宫殿时，就能无师自通地明白那些。该怎样模棱两可地给抹香鲸和大白鲨划分疆域，怎样用寒暖流繁衍出细小的浮游生物去引诱那些过剩的生命，怎样隐晦地派厄尔尼诺和拉尼娜表达愤怒和报复，怎样拨着表盘精确无比地分配每天的潮汐。
　　可是灵魂呢？人鱼们被锁在大海里过完一个又一个一生，可是灵魂呢？

　　“妹妹告诉我，人鱼是没有灵魂的，”James的目光漫无焦点地随意在水面下漂来漂去，“成年人鱼继承祖先的智慧，守护海洋，然后在海洋里死去。我见过她成年了在父亲的书房里帮他画洋流图的样子，而明明前几天她还分不清大西洋那些箭头的方向。”
　　Steve偏头看着James.是这样吗？
　　生气勃勃的小王子殿下，他曾经相信他即使是做了海王也仍然是整个大海里最讨人喜欢的孩子。他会吗？
　　今夜他第一次浮上海面四处探索，等他触摸过船舶和港口，偷看了码头和人群，对着晚霞对着繁星对着月色发过呆之后，再回首会已经是陌生又睿智的模样吗？
　　那样……大概也会很好吧。

　　Steve犹豫着开口：“那么……你大概会是一个很优秀的国王。”
　　James有点意外地看他一眼，又转回视线，摇摇头：“我不在乎继承王位，毕竟据说守护海洋的天性会高于一切。我只是想，要怎样才能得到一个灵魂？
　　“据说那是不灭的，可以让我在死去之后也不会悄无声息地消失。”
　　Steve被这个问题所吸引。他也低头发着呆，一片片地数Bucky鱼尾上银色的鳞。
　　那我呢？我有没有灵魂？
　　母亲走得太早也太仓促，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关于蓝鲸的一切，Hodge小少爷也许会知道，但他向来不把这些虚妄的东西放在心上，Bucky，Bucky没有灵魂。
　　他们都还年轻，没有把这种事情看得太重要。现在的灵魂之于Steve和James，大约是强健的体魄，是锦衣华服，是温暖的夏季风离开之后开始繁盛的海藻，如果有，自然是更美好，没有，也只不过是略微惋惜罢了。他们想要，却也不是非得到不可。
　　“Bucky……你看，黄昏了。”

　　小王子抬头看，入眼的是曾经无数次在水面下看到过的橙黄和橘红。在他无法离开海水的过去里，他那么多次在徒劳的尝试后安静地把脸贴在水面上，感觉到黄昏的日光一视同仁地抚摸过自己的侧脸，然后逐渐黯淡凉去。
　　这时再看时那些色彩却比以往更让人惊艳。Steve推推他，小王子如梦初醒地直起身来。Steve揉揉有点麻了的小腿，站起来将左手搭上他的肩膀：“上去吗？”
　　James低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知道自己挪不开眼的样子被好友看到了，却也没多窘，挪开一步让Steve的手再自然不过地落进自己的右手里，转头冲他笑得没心没肺却又满眼期待，还是那个独一无二的Bucky：“当然。”
　　他们不再刻意沉着身子，轻轻地慢慢地往上游。James带着Steve往东南边游，他妹妹帮他探过路，说那块儿礁石能看到最好的风景。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眼角眉梢都是欢欣雀跃。
　　Steve松开手，到前面去，灵巧地爬上那块裸露在海风中的小礁石。James抬头看到他将手探进水面伸向自己，声音和面目一样被风和海水隔得辨认不清。
　　James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傻笑——他就要去人类的世界里看了！
　　他伸手握住Steve的手，轻而易举地攀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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