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吾聘汝

　　宴会还是如期举行。

　　宴会开始前，照例由左右丞相汇报前一年的朝中情况，再由督察司之首宋予汇报督察情况，再是各部汇报地方诸如汾水堤坝决堤已有了很好治理，上年收成见长，边疆战事稍歇，百姓安居乐业巴拉巴拉巴拉巴拉拉的消息，众臣听后均满目欢喜，宴会的气氛也更为欢乐起来。最后褚衍很满意地点头，一番点评之后，顺便说了一下新任大史就任一事，就着宴会的气氛，也没有哪个没眼力不讨喜的大臣敢提起亲王在朝中任职一事似乎违背祖训一事，等褚衍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讲完了，宴会便正式开始。

　　坐席是按照官品依次排开的。褚灵均为首挨着宋予坐，正对面是左右丞相温奕臣和金绱。
　　舞榭歌台，轻歌曼舞，佳人无数，于褚灵均而言，均不如眼前的美酒佳酿来的可人。
　　褚灵均只管自己吃喝。
　　一旁的宋予看看他那张仍旧如记忆中一般精致的脸与清瘦的身型，又看看他那一副实在不像王室贵族的吃相，再看看他吃了那么多但仍旧平坦的腹部，不动声色地压低了身子凑到吃的正起兴褚灵均身前。
　　“王爷最近食邑上交的赋税可是从来都不够王府开销？”
　　“嗯？你怎么知道？”
　　褚灵均封邑定的赋税本来就比其他王爷封邑的要少，且他顾虑着食邑人家大多征过兵役，现下赶上战事初歇，为安抚民心已将食邑赋税再次减半，为此王府收益来源确实是少了许多。
　　“臣见王爷似乎……比从前，饭量还要见长。”
　　“……”
　　混蛋，如果将那个整日在外四处颠簸栉风沐雨的人换做是你，我保证你吃的比我还要多！
　　褚灵均不理他，净挑眼前的好吃的吃。眼见将桌上的美食尝了个便，瞥见宋予桌上的饭菜酒食还未动筷，便又挪了挪身子凑到宋予桌前挑喜欢的饭菜吃。
　　宋予叹气，拿起筷子将褚灵均中意的饭食拨给了他一些，由着他继续胡吃海塞。

　　褚灵均吃着吃着只觉得对面有一道温和的视线一直注视着他，抬头瞧了过去，不想却是与那左相温奕臣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嗝……咳！咳！咳咳咳！”褚灵均成功将饭呛进了气管。
　　一旁的宋予无奈，忙放下手中酒杯，敲着男人的背，帮他顺气。褚灵均一手拳成拳抵在唇边，一手胡乱抓着宋予的衣襟，咳得痛不欲生。
　　所幸的是这宴会人声嘈杂，百官坐在下位，同阶位的、阶位差的不大的官员又忙着趁机会拉关系彼此亲近，几乎没人注意到褚灵均这边。
　　待这男人终于捡回半条命时，宋予探寻地顺着方才褚灵均的视线，见到的，正是投来关切目光的左相。
　　宋予对着温奕臣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垂眸，拿起自己方才放下的杯子给褚灵均满了酒，让他缓缓气。
　　褚灵均一股脑灌了下去，只觉得与这王宫犯冲，连接着吃下去的兴致都阑珊了。

　　丢死人！
　　草泥马们扭打撕扯纠结成了一团。
　　褚灵均不胜烦躁。
　　抬眼再看过去，温奕臣已经挪开了视线和前来敬酒的大臣寒暄。
　　褚灵均又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转头在宋予眼前夹了好大一块八宝鸭肉塞进嘴里，闷闷地放下筷子，咕哝道：“不吃了。”
　　“气什么？”
　　“我没生气。”居然没人提醒对面坐着温奕臣！居然没人提醒！这么狼狈的吃相居然被他看到！被他看到！
　　“那左丞相……是几时来到朝中做官的？”褚灵均闷闷地问。
　　“你看上人家了？”
　　“……”
　　宋予笑道：“你离开的那一年，温奕臣从北方覃国来到褚国，说是来此寻一个人。之后凑巧遇上了微服出巡的陛下。”宋予说，“也不知二人谈了些什么，总之第二天早朝，陛下下令授温奕臣右卿大夫一职，居二年，迁至右丞；又二年，让他顶替了金绱之职迁至左丞相，而今年岁不过三十又二。”
　　“这么厉害啊。”
　　“迫不及待想以身相许了？”
　　“……滚开，我只是觉得，他有些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便是前世的姻缘了，王爷更应该珍惜才是。”宋予接着调戏。
　　“……”草泥马们顿时恢复呆滞状，纷纷四脚朝天，缴械投降。

　　算了算了。

　　褚灵均无精打采四处打量：“陛下呢？”
　　“王兄找寡人？”
　　“……”褚灵均突然很想掀桌子。
　　“陛下。”宋予站起欲行礼，被褚衍制止，便顺势转身，走到百官堆里讨酒吃了。

　　“王兄吃得还好么？”褚衍慢条斯理地坐下，问道。
　　“啊？好、还好。”褚灵均一副吃了屎的模样，“……陛下怎么，这样的穿着？”
　　褚衍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换的粗制便衣，斜睨褚灵均一眼，笑了笑，拿过褚灵均眼前的空酒杯，也不说话，伸到褚灵均面前。
　　褚灵均盯着褚衍的衣服动作缓慢地拖了酒壶给褚衍斟上。
　　“这、这这成何体统！”反应过来的褚灵均气得发抖，将酒壶拍到桌上，准备拿褚衍前任师傅兼大表哥的身份来压褚衍。
　　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可以在宴会上这般装扮！
　　褚衍看了看酒杯里倒了一半未满的酒，自己拿起酒壶满上：“就许王兄穿着下人衣服大白日满京都的晃荡，就不许寡人穿这种衣服？”
　　“……嘿，陛下都知道了啊……”立马蔫蔫地干笑。
　　“王兄真的以为寡人的那些影卫都是些净吃干饭的白痴么，恩？”
　　“……”褚灵均一副被屎噎住的表情。
　　“还是，王兄觉得大史一职辱了王兄的名声，故而不屑做怎的？”
　　“……没有没有，真的！”眼看着褚衍有发飙的架势，褚灵均狗腿状赶紧否认。
　　总之褚衍绝对是惹不起的狠角色，什么事都能干出来。记得在怀元帝还只是公子衍，他也只是个毫无官阶的孩童的时候，他曾亲眼看到褚衍是怎么折磨一个王族子弟的。亲兄弟都可以那么狠，何况他这么一个八竿子才能打着的表兄。

　　褚衍唇角勾起一丝苦涩：“呵呵，也罢。”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头也不回道：“王爷别忘记明日的早朝。寡人先行一步，王爷随意。”
　　褚灵均目送着褚衍一步步走远消失在宫殿转角，有些不知所措。

　　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儿！
　　这算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啊！
　　以及他这么生疏的口气为的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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