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系列 戚顾

　　+++

　　晚上雨终于止住。医生在看过小孩子的病情之后说是炎症导致高烧不退，重新开了药让小孩子吃下去，立刻就有成效。老程大喜，立刻有了心思杀鸡煮饭，使顾惜朝在吃了一天茶水泡饭之后终于能够尝点荤菜。

　　戚少商凭着他天生的亲和力，顺利让老程在晚饭结束前视他为自己人，套出周边情况若干。再稍微总结归纳一下，基本就把报社总编辑扔给他的几个字的所谓资料圆满了。呃，真的是很小的纠纷，他怀疑自己再怎么天花乱坠添油加醋，都拉不来读者的眼光。

　　首先要从周围几栋房子的地理位置说起。

　　距离S市市区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的墨云镇。各种设施还算完整，虽然还不能和市中心比，但由于处于S市往南下出省的必经要道，多年下来倒也小有规模。从属于墨云镇的鱼悠街距离墨云镇的中心，车程15分钟，走路大约要半小时还多。其实也算是不少的路程，为什么会划进墨云镇的从属实在是很奇怪。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虽然这个街地理位置偏了一点，除了墨云，离其他几个镇又非常遥远，基本是爹妈管不着的典型案例，于生活很有些不便；但这条短短的街道左近有一个不小的湖，水质清澈，特产的一种鲤鱼肉质鲜美也是小小的有名。如果开发成别墅区或者游乐区，实在是非常合适。

　　大概从五年以前，就有开发商打起了这块地皮的主意。

　　他们开出的条件也不能说不优厚，于是零零散散街上的人倒搬走了一半还多。于是剩下来的几户人家就成了眼中盯。2号的房子主人是有名的大学教授，家底殷实，不在乎这区区搬迁费用；5号住了两位老夫妻，都已经七八十岁了，儿子在国外，一时半会儿也是不可能走的；12号的住户已经搬去S市，有时候会回来住几天，这边压着只是想再抬高些价钱。本来就住户不多的小街上独剩这么些人，白天晚上都清净的不像话。

　　对了，还有3号。

　　3号家的主人姓严，严格来说户主是严先生的妻子，但严夫人已经去世有一年了。

　　严夫人温婉贤淑，夫妻两人相处和睦。做丈夫的在S市一家有名的建筑公司工作，只有休息天回家。有时候也带妻子去市区住，开车出去，见到人都会笑着问好。

　　可能是因为觉得这样很不方便。一年前严先生与开发商把价钱谈妥，和约也签了，准备搬去市区。没想到不久严妻就出了事故去世。严先生辞去工作每天闭门不出，并且毁约，不愿意搬走。可开发商怎么会同意？于是就开始打不完的官司，至今仍然没有解决。

　　


　　戚少商在笔记本上把能想到的全部写下，然后思考着稿子的起始潦草的写了几句。忽然感到很奇怪地往沙发旁的楼梯看了一眼。顾惜朝正表情古怪的端着茶上来。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不过即使他站着不动，那陈旧的木楼梯都咯吱咯吱的发响，活象是垂暮老人唉声叹气。

　　两人对视。

　　戚少商扔下笔趴在椅背上乱没形象的大笑：“顾惜朝你……你难道怕高……”

　　顾惜朝黑了脸，硬下心不去看脚下似乎摇摇欲坠的楼梯和高度，蹬蹬蹬几大步跨上来，这才强辩：“我是怕茶水洒了！”

　　戚少商依旧笑趴丝毫不给他面子。顾惜朝怒气冲冲的走回自己房间关上门。

　　知道所谓的老屋是什么概念吗？

　　顾惜朝常年都住在国外。这次回来，虽然买的别墅也是古董级别，然而因为前期装修的时候很敬业的装潢公司已经按照他的要求把房间里所有的旧痕迹抹除，感觉也就像是一座格局稍微有些奇怪的复式住宅，只有看房子的外表才觉得它已经年岁久远。

　　可这幢房子就不同了。可能建成年岁上不能和老别墅比肩，按理说应该更坚固才对，可惜，这是已经很难得一见的全木式住宅。

　　江南风雨多，又近海，空气一年四季都不会很干燥。瓦石住宅都容易发霉，更何况木头。

　　于是这幢房子的惨状可见一斑。

　　楼梯宽大却可疑的松动，木地板没有人走动也会因为空气、风、木质本身的变形而发出诡异的声响 。听仔细了可以当作枕边鬼故事；女子悠长的叹息，珠子掉落在地板上的声响，有人踩在楼梯上来,门被推开……从睡梦里醒来睁眼，不知道会看见怎样的情景。

　　如果说声音是老宅的幻想，那么气息就是它的故事。旧旧的松木气息，空气的湿气，淡淡的甜腥。和成岁月的气味，那是年深日久的叹息。

　　顾惜朝在床头翻开书，把灯拧亮。

　　最近在看的书都多少和神秘学有些关系。回去之后要准备的一篇学术论文很重要，他考虑从恐惧对人的心理影响方面着手。

　　手头这一本，是关于中西方的恶魔崇拜。里面有关于各种各样的神灵的描述。

　　人的天性总是不分国界。比如说胆小惧怕，必须在无法正视的某种力量之前拜服才得以有心底的安生；可又比如无畏，让母亲在生死关头护住婴孩，热恋的男女无视死亡，殊为神圣。

　　他看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时间。乡下熄灯早，才十点，已经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声和自己的呼吸声。门外厅里的灯还亮着，戚少商大概还在赶稿。温暖的灯光让人心底泛起温柔。他轻轻吁出一口气，准备关灯睡觉。

　　忽然一声锐耳的尖叫——似乎有形制一般铮的一声绕过耳际。顾惜朝觉得耳膜一阵发麻，等缓过神，戚少商脸色苍白的踢门进来。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同时扑去窗台想开窗往外看。可窗子似乎由于很久不用，卡的死紧。好不容易推开，迎头的大风。

　　雨虽然停了，可台风的尾巴似乎还在扫荡不去。

　　是很深沉的夜色，轻易不能在市区中看见。因为台风的关系云层很厚，看不见任何亮光。只隐约能见到远处车道上的路灯，似乎也被这夜色压迫，微小如摇曳萤火。

　　那尖锐的喊声骤然而止，快的像两个人的幻觉。楼下的老程和隔壁的人家一点都未惊动。似乎是习以为常，又似乎是根本没听见。

　　太安静，安静的让人想疯掉。

　　戚少商感觉身后的人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似乎不自觉的缩起来，绞住了他的肩膀，指甲的轮廓刺过轻薄的T恤，微微有些疼痛。

　　他轻咳了一声，干笑：“……可能是隔壁的人在看电视……”

　　也不知道是在骗谁。明明两个人都听见了。那忽如其来又骤然而去的声音，说女子不像女子，说小孩不像小孩，只那痛苦分明，难以磨灭。

　　顾惜朝慢慢松开手指。戚少商回过头。看见他微微抿起好看的唇，眼神说不出的冰凉幽深。

　　“你确定那是人的声音吗？”

　　


　　TBC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